第423章毀滅性的災難
王二寶的魯莽打破了蟒碭山千百年的寧靜，讓千古不變的大山陷入了萬劫不複的災難中。
他睡不著了，翻來覆去，在炕上唉聲歎氣。
冬梅發現男人鬱悶，上去抱住了二寶的肩膀，一雙小手在男人的肚子上滑啊滑。
“二寶？你咋了？你是不是憋得慌，如果你要憋得慌，你就對俺冬梅講，冬梅給你幫幫忙，咱倆就來一次……”
王二寶也抱住了媳婦細膩光滑的身子，說：“我不憋得慌，冬梅，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冬梅一愣，問：“你什麽錯了？俺沒發現你做錯啥啊。”
二寶道：“你說我是不是不應該領著村民修路？你說狗娃哥，陶大叔，還有那些在厲病和瘟疫中死去的村民，是不是我害死的？”
冬梅說：“二寶，你咋這麽說，那些人怎麽會是你害死的？”
二寶說：“我逞能，又是修路又是辦廠，得罪了蟒碭山的野狼，遭到了他們瘋狂的報複，還把厲病跟瘟疫引進了大山，我怎麽覺得自己是千古罪人？”
冬梅噗嗤笑了，說：“二寶，你不是千古罪人，你是英雄。俺因為嫁給你這樣的男人而驕傲，俺不後悔。
是你領著村民修路，讓蟒碭山跟外麵的世界融合，是你領著村民們致富，讓大家的手裏有了存款，是你改變了蟒碭山的曆史，改變了蟒碭山人的命運，讓蟒碭山翻天覆地。
二寶，你了不起，那些狼災，厲病和瘟疫，根本不管你的事兒，那是人性使然。
他們把自己醜陋的一麵展現了出來，盡管你竭盡全力，也無法改變人性的墮落，無法改變他們對欲望的呼喚，以及私欲的膨脹……”
王二寶瞪著大眼聽著，他有點驚訝，幾乎不相信這些話是從媳婦的嘴巴裏說出來的。
冬梅說著說著竟然不說了，笑眯眯問：“你看著俺做啥？”
二寶說：“媳婦，今天我才發現，我娶了個女詩人，這些道理你從哪兒學來的？”
冬梅噗嗤一笑說：“什麽濕人幹人的？俺從家裏的書上看來的啊。你不在家的時候，俺也讀書的。”
二寶是越來越喜歡冬梅了，如果說剛結婚那會兒，他跟冬梅是赤果果的肉體關係，那麽現在就已經是心靈跟心靈的碰撞了。
那種親情完全變成了愛情，他跟冬梅的愛情是後天培養出來的。
冬梅嫁給二寶六年了，六年的時間她相夫教子，孝順公婆，調理家務，像個男人那樣下地勞作，為了這個家，她獻出了自己的一切。
但是冬梅依然美麗，她的臉蛋沒有因為風刀雪劍而變得桑倉，她的皮膚也沒有因為烈日的酷曬而變得發黑發黃。
她不但勤勞，而且善良，明知道王二寶跟其他女人牽扯不斷，但仍然不埋怨男人一句。
二寶覺得欠下了冬梅很多，他的心裏充滿了愧疚。
二寶忽然說：“冬梅，對不起，我錯了，以後我一定好好補償你。”
他一邊說，一邊把女人抱在懷裏納緊，親她的臉吻她的唇，一隻健壯的大手在女人的兩個白房子上來回的遊走。
哪知道冬梅卻把他推開了，說：“二寶，你以後啊，別碰俺了。”
王二寶吃了一驚，問：“為啥？”
冬梅卻將嘴巴悄悄湊到了王二寶的耳朵邊，小聲說：“因為俺……有了。”
“啊……你有了？”王二寶聽說媳婦有了，不但沒興奮，反而打了個冷戰。
冬梅切了一聲，說：“是啊，俺有了，你在俺的肚子裏又播下了一粒種子，這粒種子開始生根發芽，已經兩個月了，八個月以後，他就會破胎而出。
二寶，這次俺要幫你生個閨女，因為俺喜歡閨女，以後咱家一個閨女，一個小子。”
王二寶說：“不行！這孩子不能要！”
冬梅一愣，問：“為啥？”
二寶苦笑一聲說：“你沒見張二蛋在高音喇叭裏嚎嘛？上麵有新的規定，一家隻能生一胎，這是違反計劃生育。”
冬梅不以為然說：“什麽狗屁計劃生育，俺就要孩子，就要孩子。俺要生下來。”
王二寶隻好苦苦勸，說：“不行啊冬梅，這孩子……必須打掉，堅決不能要！”
冬梅一聽就急了，怒道：“不行！俺一定要把他生下來，二寶，這是命，這是命啊，把孩子打掉，跟把她扼死有什麽區別？你忍心？”
王二寶的心裏也惴惴地沉，針紮般地疼，說：“我不忍心，可上頭不會讓他生下來，一定會幫你刮掉。”
“啊？二寶。那該咋辦？咋辦啊？”冬梅哭了，抽抽搭搭。
王二寶說：“小胳膊別不過腿，張二蛋整天在挑我的毛病，這次一定會抓住我的把柄。”
“那你為了不讓人抓住把柄，就把自己的骨肉刮掉？你還是不是人？”
王二寶咬牙切齒說：“我當然是人，那些發布強製流產，扼殺生命的才不是人，都是狗娘養的！應該天打雷劈！！”
王二寶估計的不錯，張二蛋整天在挑他的毛病，一直想抓住他的把柄，將他幹倒。
張二蛋不但是在挑王二寶的毛病，也是在挑村子裏所有人的毛病！他的目的就是為了錢，為了罰款，用來彌補工廠倒閉的虧欠。
年剛剛過完沒多久，計劃生育果然越來越嚴格。
上頭安排了專門的普查隊，包村隊，在村子裏進行普查，挨家挨戶地查，隻要你是個女人，隻要你結過婚的，都要被普查隊的人看看肚子。
肚子裏有孩子的，立馬抓走，強製流掉，肚子裏沒有孩子的，張二蛋就很失望。
一時間，很多女人被抓走了，強製拉上車，被拉進了鄉衛生院，進行流產，做結紮手術。
那些女人大多不樂意，女人的公公婆婆還有娘家人也不樂意。
一時間，蟒碭山的上空鬼哭狼嚎，到處是人們無奈的啼哭聲跟怨毒聲。
蟒碭山的男人跟女人大多早婚，很多人十五六歲就開始成親，十七八就當爹當娘。幾乎每家每戶都有早婚早育的。
這就為張二蛋提供了發財致富的門路，而且製定了罰款的具體數目。
早婚的罰兩千，早育的罰兩千，早婚加早育的，罰四千。
第二胎罰八千，三胎加倍，直接罰款一萬五。
張二蛋沒事的時候，挺著光光的賴利頭在村子裏來回的轉悠，整天盯著那些女人的肚子。
他把每家每戶的女人看的滴水不漏，那天跟男人懷上的，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甚至你家裏有幾缸糧食，幾個鍋碗瓢盆，幾匹騾馬，圈裏有幾頭豬，架子上有幾隻雞，甚至家裏的狗身上有幾根毛，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先把你家的財產登記一遍，登記造冊，然後才通知你具體的罰款數目。
計生隊很快進村了，跟當初的日本鬼子進村差不多。
村民們在山頭上種植了消息樹，放哨的村民站在山頭上看著蟒碭山的山道，隻要發現計生隊的車遠遠開過來，就立刻把消息樹放倒。
消息樹一倒，村裏人就全部恐慌起來，一個個閉門上鎖，躲得躲藏得藏，跟躲避當初鬼子飛機轟炸一樣。
一時間，蟒碭山的大街上就靜悄悄的，不要說人，連根狗毛也看不到了。
計生隊的人首先來到了張二蛋的家，因為張二蛋是大隊支書，張二蛋笑容滿麵跟他們握手，寒暄，跟接待上級領導那樣。
不多會兒的功夫，張二蛋就搖頭晃腦，開始領著那些人挨家挨戶罰款了。
因為事前就做了準備，所以每個人都跑不掉。
閉門上鎖的，就撬開家門，找不到家裏人的，就挖走你家的糧食，牽走你家的騾馬，趕走你圈裏的豬羊，帶走你架子上的雞鴨，算是抵償罰款。
將你的家裏掃蕩一遍，還是不夠罰款的，就開始砸房子，搗毀灶火。
把你家的房子搗毀，屋頂上搗幾個窟窿出來，圍牆給你拉倒，弄得你無家可歸。
很多人逃進了大山裏，在大山裏躲避一天，晚上回家以後，才發現房子被搗毀了，家畜，家禽，還有騾馬糧食也全都不見了。
那些人流下了傷心的眼淚。
日本人狠，他們沒見過，計生隊的厲害，他們真的領教過了。
這是一個發了狂的時代，這是一個霸道，毫無理性和尊嚴的時代，他們可以找出千般理由證明他們的暴力是正義的，合理的，順天理合民意的。
生活在最底層的農民，永遠就這麽被他們壓在身下，任意肆虐，無情踐踏。
無奈的底層人是毫無尊嚴可言的，他們隻能默默忍受。
這些還是素的，肉的還在後麵。
那些無家可歸的人，紛紛投親靠友，同樣沒有逃脫命運的安排。
張二蛋的眼睛又瞄準了他們的親戚家，他安排計生隊的人半夜去捉人。
就是安排計生隊的人，後半夜跳過牆頭，把那些超生的人按倒在被窩裏，然後拉上車，關你的禁閉，什麽時候交出罰款，什麽時候放人。
很多人被逼的走投無路，不得不哭哭啼啼背井離鄉，偷偷領著媳婦，帶著孩子連夜逃出了蟒碭山。
逃難的人形成一股股盲流大軍，紛紛湧進了大都市，去尋找新的出路。
短短十多天的時間，蟒碭山的人口就消失了一多半。
健壯的男人看不到了，豐潤的女人也看不到了，大街上除了不懂事的孩子，就是彎腰駝背的老人。因為她們真的沒錢，根本交不起罰款。
曾經富饒美麗的芒碭山，田野裏再也看不到忙碌的人們，大量的田地得不到耕種，變成了荒蕪的草灘，莊稼地裏雜草叢生。
這一年，是蟒碭山村民背井離鄉的一年。
這一年，是人們有怒不敢言的一年。
這一年，村子裏的人再也沒有分到過一次分紅，每個人的腰包都癟了下去，因為被計生委罰枯了。
這一年，張二蛋領導的大隊製藥廠一直在關閉，王二寶的新廠也不得不關閉了，因為裏麵的工人為了躲避罰款，一夜之間走了個淨光。
這一年，蟒碭山的村民遭遇了再一次毀滅性的的災難，很多女人被人打了催產針，孩子被流掉，有的被人刨開肚子，將裏麵的胎兒拿出來，扔進了垃圾桶。
那些孩子被拿出來的時候，他們的心跳還在搏動，有的孩子早已成形，四肢都已經健全。
可惜他們沒有機會見到蟒碭山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