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斃命的貘
陳樓全神貫注地看著來人，好像錯開一眼就會把人弄丟，過了許久，他才開口叫道：
“媽媽……”
媽媽對著陳樓招招手，示意他上前來，陳樓立刻惟命是從，邁開腳步先前走去。
小醜在一旁大喊大叫道：
“別上當！別上當！別上當！“
陳樓嫌它聒噪，用端尿盆的姿勢、徑直把小醜往身後拋去。小醜在空中翻了好幾個跟頭、同時發出了拉長的“靠——”聲，從天台邊緣掉了下去，轉瞬間又出現在天台上，拍拍胸口道：
“嚇死我了。”
隨後它又指著陳樓罵道：
“你個沒良心的，你完蛋了，我告訴你，你不聽我的，你就完蛋了！”
陳樓充耳不聞，一頭紮進了媽媽的懷中，渾身都軟了下來。
媽媽說道：
“辛苦你了。”
陳樓回答道：
“沒什麽辛苦的，就是很多年了……”
媽媽將陳樓又抱得緊了一些，隨後緩緩地交代道：
“不走了好不好，我也很想你。”
陳樓悶聲說道：
“好。”
隨後他輕輕地從懷抱中脫離，掃視著四周，不知道在對誰說道：
“我應該謝謝你。”
周圍的人群中的某一個站上前來，臉孔突然開始變化，一副奇怪的五官出現在完全不搭調的臉型上，用蒼老的聲音對陳樓說道：
“想好了留下，那就不用謝，以後要什麽就直接說，應有盡有。”
陳樓假裝驚訝的“哇”了一聲，說道：
“那你可真大方。”
他又轉頭看向媽媽，滿眼的不舍，最終還是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去下麵陪您。”
蒼老的聲音疑惑道：
“去？下麵？”
陳樓笑道：
“下麵，就是地獄。”
他轉身用極快的速度奔跑至天台邊緣，一把抱起小醜，縱身跳了下去。那個有著奇怪的臉孔和蒼老聲音的人，頓時露出錯愕的表情、隨後又轉為了憤怒。陳樓在下墜的過程中都能聽到憤怒的呐喊。
小醜張開嘴想說話，卻被灌了一嘴風，模糊地說道：
“我還……以為……你真……打算……留下。”
陳樓回複的時候也沒好到哪裏去：
“廢……話……”
很明顯，主謀並不打算就這麽簡單地讓陳樓如願以償，四周的環境開始變化，陳樓的腳下出現了地麵、緊緊貼著陳樓的鞋底，空間開始倒轉，上開始變成下。
陳樓憤憤不平地“嘁”了一聲，連續打出三個響指，範圍籠罩了足夠讓自己摔死的空間。
轉眼間，空間又變了回去。
陳樓在空中猛然噴出一口鮮血，眼前出現了提示、字符跳動得從未如此快過，仿佛是在提醒他事態緊急：
檢測到身體嚴重受損，檢測到壽命大幅度縮減，警告，重傷狀態，警告。
小醜奇怪地發出“咦”的聲音，說道：
“你已經能用到這種程度了？不過憑你現在的身體，強行使用的話會折壽啊。”
陳樓大叫道：
“我用你說！還有！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小醜賤兮兮地說道：
“你猜啊，讓你剛才把我扔出去。順便提醒你，雖然是夢境，但這裏卻可以反映到現實，也就是說你在這裏死了，那就是真死啦！死啦！死啦！”
陳樓怒罵道：
“最後兩個字不用重複那麽多遍！”
隨後，眼看著地麵近在眼前，陳樓卻始終沒有醒過來，他在臉即將接觸到地麵的那一刻、出生怒罵道：
“我靠你……”
……
漸漸明亮的空間中，陳樓從床上猛然坐起，口中的後兩個字才說出來：
“大爺！”
旁邊的羅賓看到陳樓醒來，本來是一副驚喜的模樣，但看到陳樓一副憤怒加恐慌的表情，反倒好奇了起來，隨後她又發現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陳樓懷中的小醜，於是便問道：
“你……醒了？”
陳樓和小醜同時點頭說道：
“醒了。”
隨後一人一木偶互相對視了一眼，又同時問道：
“你在問誰？”
陳樓和小醜接著同時憤怒道：
“你閉嘴！”
羅賓笑了笑，沒有再說或問其他的什麽。
隨著陳樓醒來，羅賓和洛基一直所處的空間，突然間變得煞白一片，與被解放了的空間所不同的是，這裏的白色異常刺眼。
此時，遠處出現了零星一個黑點，並且在不斷地接近中，陳樓眯著眼觀望，順便問向羅賓道：
“話說，我的情況一會解釋，這裏是怎麽回事？地方？事件？詳細說說唄。”
羅賓回答道：
“我們傳送以後，我和洛基正躺在床上，你也是如此，隻是你睡了過去。期間我和洛基不斷犯困，洛基覺得不太正常，就猜測是某種有著催眠、控製夢境能力的生物在……”
隨後，羅賓把她和洛基遇到的情況一一說了個遍，因為沒有標準時間進行參考，所以陳樓一時間還是沒能和自己夢境中發生的事情對應上。
遠處的黑點不斷靠近，逐漸能夠看到那是一個人和一匹巨大的狼，正是洛基和芬裏爾。此時的芬裏爾樣子卻有些不對，腦袋上似乎什麽東邪，顯得頭打了很多。等到再離近一些，幾人才看清那是叼了一個奇怪的生物。
小醜將手搭在眼睛上，也遙望著遠方，最終“嘖嘖”聲響不斷，用一種很討厭的諷刺語氣問道：
“哎呦，你都學會招募隊友了？很聰明嘛！”
陳樓回複道：
“那是因為你太廢物，還得我從別的活人那裏打探消息。”
小醜突然臉色肅穆，問道：
“你遇到別的活人了？”
陳樓奇怪地點點頭，回答的同時詢問著：
“對，一個女人，跟一個芭蕾少女，怎麽了？”
小醜拍拍胸口，鬆了口氣道：
“那個賤女人啊，還好還好。”
陳樓則更好奇了：
“它不是叫你哥哥嗎？”
小醜把身體往下一頓，壓著彈簧、隨後猛地彈起來，躍到陳樓的頭頂，一巴掌拍下去，大聲的說道：
“閉嘴！不準提！”
隨後它哼哼唧唧地雙手抱胸，不情不願地笑聲說道：
“其他的回頭再詳細解釋，你記得不要隨便接觸其他玩偶和活人就行，我們之中有叛徒的。”
陳樓點點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和小醜對話的期間，洛基和芬裏爾已經來到了陳樓麵前，有些喘息地扶著膝蓋，首先對陳樓打招呼道：
“呦，恭喜恭喜，你終於醒了。”
陳樓笑道：
“謝謝，聽說你表現不錯。”
洛基莫名眼色一黑，拍了芬裏爾一巴掌，示意它把嘴裏的東西丟下來，自己則走到一旁、不再說話了。
陳樓這才看向洛基和芬裏爾抓來的東西，準確地說，應該是一個生物，它打量了半天以後，才猶豫著開口道：
“……貘？食夢貘？”
那個生物，有著陳樓生存的世界中、正常的生物——貘，一般無二的外表，隻是皮膚是某種顯露著汙穢的紫色，還遍布著奇怪的花紋，渾身的皺紋幾乎能垂到地上。
食夢貘開口說道：
“是的，我是食夢貘，我已經快要死了，所以有什麽問題就快問吧。”
它的聲音蒼老、正是陳樓在夢境中所聽到的，同時細若蚊聲，好像已經虛弱不堪，口氣中透漏著一股……不知道該形容為豁達、絕望還是別的什麽類似詞匯。
陳樓幹脆地問道：
“關於這裏發生的……”
還不等陳樓問完，食夢貘抬起渾濁不堪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直接打斷並解釋道：
“我很老、很餓，在這裏活了很久，期間一個人都沒來過。之前我隻是以夢境為食，到這裏以後不知道為什麽，要在夢境中吸收生命力才能填飽肚子活下去。
你們來了，我很高興，有食物我就能活下去了，但我現在又隻能控製一個人。
其他的，關於夢境……製造一個夢境，需要先定下一個條件，關於你的夢境，我所定下的條件就是“正常世界“，在裏麵如果又違反最初條件的事情發生，夢境就會反噬我，並減弱對你的束縛力，最後你跳樓能夠清醒，是因為束縛力已經降到最低了。
至於你們聽到的哀嚎、聞到的我沒控製住的氣味，都是因為我被夢境反噬了。
就這些，其他的還有嗎？沒有我就要開始等死了。”
食夢貘十分配合地絮絮叨叨了一大堆，陳樓乍一下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慢慢消化了片刻，才把自己的夢境和羅賓、洛基的遭遇對應上，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他再次問向食夢貘：
“你……”
洛基突然開口打斷了陳樓道：
“別問了，它已經死了。”
陳樓看了洛基一眼，再將視線轉回到食夢貘身上，他下了床、走到它身邊，將手扶在食夢貘的背上、輕輕的搖晃了一下。
沒有任何反應。
陳樓又看向食夢貘依然睜著的眼睛，上麵滿是汙穢的、像是眼屎一樣的東西，他沒有在意，按照自己世界的習俗，伸手將眼睛合上，歎了口氣、站直了身體。
陳樓低垂著視線歎氣道：
“你說你這是圖個什麽呢？”
洛基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說道：
“因為絕望了唄，臨死之前讓別人能活個明白，我還真沒見過這麽反著來的，勉強……能算是個好人。”
陳樓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像是提線木偶一般點了點頭，口中隨便地應和道：
“算是個好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