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4.第824章 想笑就笑吧
樓道裡面空空的，穆曉婷已經不在剛才的位置了，留在原地的，只剩下那雙被楚歌扔出來的高跟鞋。
穆凌珊從楚歌身邊擠出房門，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你……唉！」
穆凌珊嘆了口氣，終究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回屋，從包里掏出了手機，撥通了穆曉婷的電話。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當穆凌珊聽見了這樣的聲音，她的臉色就變得更難看了，頹然的在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
楚歌看了看穆凌珊，「怎麼？她不接電話？」
「不是，關機。」穆凌珊煩躁的搖了搖頭，目光游移了兩秒，騰的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再次朝門口走了過去。
楚歌從後面叫住了她，「你幹嘛去？」
「你說我能幹嘛去？當然是找她了。」穆凌珊回頭瞪了楚歌一眼，臉上滿是緊張和擔心。
楚歌聳了聳肩，「那你知道她去哪了么？你上哪找？」
穆凌珊腳步一頓，自言自語道：「她對麗都也不熟，連鞋子也沒穿，她能去哪呢？」
「要麼去商場買鞋，要麼打車去你家，電話關機可能是被我那一下給摔壞了，你也不用太當回事，她那麼大的人了，你還怕她迷路啊？行了，順順氣吃飯吧。」
穆凌珊抬手用力的揉著額頭，「我吃的進去么我？唉……要吃你們吃吧，我去找她了，看不見她，我心裡不踏實。」
「行，那你過道的時候小心點，注意安全。」
穆凌珊點點頭，繼續邁開了腳步，出門之前她腳步微微一頓，回頭對葉儷勉強笑了笑，「葉儷，剛才曉婷她確實不對，你別往心裡去，我替她跟你道歉了，對不起。」
說完，穆凌珊也不等葉儷回話，便噙著一抹苦笑，走出了楚歌和葉儷的視線。
本來屋子裡是四個人，現在只剩下兩個人了，楚歌看著桌上豐盛的六菜一湯，頗有些意興闌珊。
「楚大哥，你……」葉儷怯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楚歌側目對她微微一笑，「想說什麼就說，我聽著呢。」
「我……」葉儷欲言又止，終究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去熱熱菜。」
楚歌又笑了笑，什麼都沒說，在他那把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葉儷將一個個盤子端了下去，心中泛起十足的無奈。
在穆曉婷的這件事情上，楚歌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錯，只是好好的一頓給穆凌珊的接風宴鬧成這樣，也真是夠鬧心的。
不多時，被葉儷端走的盤子，又被她一個個的端了回來，上面重新冒起了騰騰的熱氣，葉儷在楚歌的對面，剛才穆凌珊所在的位置坐了下來。
楚歌幫葉儷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葉儷，其實有個事情，我一直都想告訴你，只是……一直都沒抽出時間。」
感受到葉儷目光中不由自主流露出來的緊張，楚歌頓了頓，一時間有些不忍繼續說下去，從桌上端起了酒杯，柔和一笑，「先喝口酒吧。」
「叮」
兩隻酒杯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鳴響，楚歌抿了口酒，呼了口氣，等到葉儷也喝了一口，將杯子放到了桌上，這才故作輕鬆的笑道：「我結婚了。」
「哦。」葉儷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輕輕的應了一聲。
楚歌設想過很多葉儷知道這件事情后的反應，儘管他也曾想過葉儷會表現的很平靜，卻沒想到她會如此的平靜，目光中甚至沒有一絲的波瀾，不由得微微一愣，也有些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才好了。
在一種很難用語言形容的氣氛中，兩人相對無言，幾秒鐘過去，還是葉儷先打破了沉默。
「楚大哥，恭喜你啊。」葉儷端起了酒杯，溫婉一笑，「我明天就去弄些紅色的東西，給你的房子添點喜氣。」
兩隻酒杯再次碰在一起，發出了比剛才更大的脆響，楚歌的手腕沒有用力，顯然是葉儷加大了力道。
楚歌暗暗嘆了口氣，葉儷果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平靜，他又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的時候才忽然發現，葉儷杯中的紅酒，馬上就要被她一飲而盡。
楚歌張了張嘴，想要勸葉儷別這麼喝酒，但酒杯已經空了，他到了嘴邊的話，終究變成了一聲「謝謝」。
放下酒杯，葉儷劇烈的咳嗽了幾聲，溫婉淺笑著搖搖頭，「不客氣。」
說著話，葉儷拿起了那瓶紅酒，又朝她的酒杯裡面倒起了酒，紅色的酒液很快就到了三分之一杯，然後是二分之一，然而葉儷並沒有停下，杯里的酒越來越滿。
「葉儷，好了，你倒的太多了。」
楚歌伸手去拿紅酒的酒瓶，葉儷卻將手往後縮了縮。
「楚大哥，剛才穆小姐已經教過我了，紅酒不應該倒滿杯的，只是我現在不想聽她的，我覺得那樣好麻煩啊，現在這裡就只有咱們兩個人，你就別笑話我了，好么？」
楚歌還能說些什麼呢，他只能將手收了回來，看著葉儷將她的酒杯徹底倒滿，暗暗又嘆了口氣。
葉儷並沒有馬上再舉杯喝酒，而是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涼過又熱了的菜，細細咀嚼起來。
葉儷平時吃飯就不快，這一口吃的卻比往常更慢得多，足足十幾秒鐘過去，她才咽下了嘴裡的東西，對楚歌露出了一個略顯陶醉的笑容。
「楚大哥，你做飯還是那麼好吃，真是好久都沒吃到了呢。」
「嗯……喜歡吃，你就多吃點。」
葉儷又夾了一筷子菜，忽然問道：「是不是……以後我就很難再吃到了？」
楚歌遲疑了不到一秒的時間，笑著搖搖頭，「當然不會，只要你願意吃，楚大哥可以經常給你做。」
楚歌話音落地，葉儷的筷子才抬了起來，她抬頭對楚歌笑了笑，「那就好」，然後將這口菜送進嘴裡，依舊是那麼細嚼慢咽。
一個小時過去了，這頓飯還沒有結束，整整一瓶紅酒，幾乎全都倒進了葉儷的酒杯，楚歌也沒攔著，她想喝，就讓她喝吧。
隨著葉儷一口一口的喝掉了杯里的紅酒，她的臉上也漸漸泛起了微醺的紅暈，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楚大哥，你知道么，我從小就是一個特別循規蹈矩的人，因為我知道我是孤兒，能被人領養，已經是我很大的福氣了，所以我不能給我的養父母惹麻煩，否則他們會討厭我，如果他們不要我了，那我就一無所有了。」
「上學的這些年，我總是拿三好學生，我不遲到，不早退，不逃學，除非是我病的很重，或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我連假都不請，每天的生活都是按部就班，幾點起床，幾點洗漱，幾點上廁所，幾點出門，幾點回家，幾點睡覺，全都特別特別的規律。」
「呵呵……楚大哥，你知道么，我有時候甚至就會想，在一年的時間裡面，我到底是活了三百六十五天，還是只活了一天，然後重複了三百六十四次，對我來說，唯一不規律的，好像就只是大姨媽了。」
醉眼迷離的說到這裡，葉儷忽然咯咯笑了起來，就好像這是一件多麼好笑的事情似的，起初只是微笑，很快又變成了楚歌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大笑。
笑著笑著，葉儷漸漸沉默下來，抬起有些搖晃的右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後長長的呼了口氣。
「可是……就算我這麼嚴格的要求自己，又能怎麼樣呢？我的天賦有限，我的成績不是最好的，我的社交能力也很差，我那麼守規矩，那麼努力也只不過考上了一個麗都大學而已，當我從這所普普通通的學校畢業，我的未來，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呢？」
「有些人，呵，就比如說穆曉婷，打從她出生那天開始，應該就是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吧？她應該從小就經常去什麼西餐廳之類的地方吧？怎麼優雅的用刀叉，怎麼高貴的喝紅酒，完全都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東西，而我呢？」
「我長這麼大，去肯德基的次數用一隻手都數的過來，我高中就在圖書館里知道了什麼叫黑格爾辯證法，知道了什麼叫時間悖論，我卻直到上了大學才知道就在大街上的星巴克！」
「是不是很好笑？我知道，你一定覺得很好笑，只是為了照顧我的感受，所以才沒笑出聲，你骨子裡也是看不起我的，對不對？想笑就笑出來吧，真的，沒什麼大不了，你看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呢，哈哈……」
葉儷又大笑起來，那雙平日里溫柔如水的眼睛裡面，此時卻閃爍著強烈的自嘲的光芒，她笑的前仰後合，那隻纖瘦的右手不斷抬起落下，「啪啪」的拍在桌子上。
她拍的是那麼用力，桌上的碗筷和碟子都趁著震顫起來，她的掌心很快就變得通紅，她卻渾然不覺。
楚歌嘆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不好笑，真的，一點都不好笑。」
「怎麼會？你騙我，哈哈哈，楚大哥你騙人的樣子裝的可真像。」
楚歌伸出手，當葉儷的右手再次落下的時候，被他接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