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0.第840章 雙重較量
雨水敲打著大地，河水拍擊著堤壩，空氣中滿是「嗒嗒」和「嘩嘩」的聲音。
楚歌只朝著穆曉婷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將目光移到一邊，不是他不在乎穆曉婷的死活，而是他儘可能的想要讓自己保持冷靜。
俗話說得好，人心都是肉長的，是人就有情緒的波動，換個人在這種情況下恐怕早已經身心崩潰，楚歌也是人，在疼痛和疲憊的折磨下，他的身體又怎麼可能不受影響？心中又怎麼可能不起絲毫波瀾？
只不過，楚歌想要讓自己冷靜，金叔卻又怎麼可能放過任何一個刺激楚歌的機會？
他倒提著穆曉婷，縱聲大喝：「楚歌，看啊？怎麼不往我這看了？好好看看你女人現在的樣子，給我看過來啊！」
楚歌沒吭聲，微微皺了皺眉頭，忽然，在他耳邊傳來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聲音。
「楚歌，你剛才的笑話，好好笑啊！哈，哈哈，你再給我講一個吧！」
這……是穆曉婷的聲音，在這種生死一線的時候，這個千金大小姐，在楚歌眼裡的「公主病」患者，居然發出了歡快的笑聲，說出了這樣的話。
聽到這樣的聲音，楚歌微皺的眉頭舒展，輕輕揚了揚嘴角，就沖著她能喊出這句話，他忽然覺得這個穆曉婷，其實也沒那麼讓人討厭。
同樣的聲音聽在金叔的耳朵裡面，卻讓他神色猙獰，氣急敗壞，大手猛的用力，在穆曉婷的腳踝上用力一捏。
「臭娘們！你還敢笑！你特么真是活膩了是吧！給我哭！給我叫！」
金叔在暴怒之下，這狠狠一抓，其力道無疑是極大的，他的五指越發深陷進穆曉婷纖細的腳踝，甚至發出了一聲骨頭受到巨大擠壓而發出的「嘎巴」聲，哪怕楚歌和他有些距離，這聲音還是傳進了楚歌的耳朵。
「唔呃……」
穆曉婷的笑聲戛然而止，這劇烈的疼痛讓她發出了一聲悶哼，楚歌的心也跟著咯噔一下，至於金叔，臉上則露出了猙獰殘忍的笑容。
「哈，哈哈，不疼，一點也不疼，老王八蛋，你晚上沒吃飯么，就只有這點力氣么？楚，楚歌，你接著給我講笑話吧，好，好不好？」
金叔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徹底綻放，穆曉婷就又笑了起來。
儘管因為她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導致這笑聲有些斷斷續續，但她還是努力的笑著，聲音中充斥著十足的堅定，和一種在她身上從未有過的豪放。
「臭娘們，我讓你笑！」
金叔的臉色越發猙獰了，猛的抬腳踹到了穆曉婷的臉上，這一腳下去，穆曉婷的嘴角頓時就出了血，然而她只是發出了一聲悶哼，便接著笑了起來。
「老王八蛋，有種你就把我扔下去，踢我算是怎麼回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心虛了，就算你們人多勢眾，就算楚歌精疲力盡，就算楚歌傷痕纍纍，你們還是害怕楚歌！」
金叔的瞳孔狠狠一縮，「你！」
「少廢話！把我扔下去啊！扔啊！」
此時的穆曉婷，就好像忽然變了一個人，完全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放聲冷笑過後，又對著楚歌大喊起來。
「楚歌，如果按照你剛才的說法，以人命的數量來決定合不合適，那你就不用管我，殺了你手裡的那傢伙，然後能殺一個算一個！」
「楚歌，我知道有些話現在說恐怕已經有些晚了，但我還是要真心和你說一聲，對不起！你，確實是值得珊珊喜歡並崇拜的男人！如果有下輩子，或許我也願意成為你的女人！動手吧！趁著你還有體力，動手啊！」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聽著穆曉婷這樣的聲音，楚歌心裡也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如果說在一秒之前，他對穆曉婷還有些怨憤的話，那麼隨著她大喊出一聲「對不起」，這種情緒便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楚歌仰起頭，任由雨水不斷打在他臉上，做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便如同老僧入定般不言不語，目視前方。
「楚歌，快動手啊！」
「楚歌，為了我，不值得也搭上你的性命！你不是討厭我么，你是不是傻！」
「就算你不殺了他，挾持著他逃吧！以後再為我報仇吧！」
穆曉婷的聲音還在繼續著，楚歌卻充耳不聞，只是安靜的坐在原地，他的身體開始有些冷，他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反應，他抓著李哲明的胳膊也開始越來越沉重，他知道他也開始有些堅持不住了。
就像穆曉婷說的那樣，如果他現在鬆開手，抱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算賺的念頭和周圍的敵人廝殺一場，那一定是件很痛快的事情。
再明智一點的話，那就是挾持著李哲明，坐上一輛摩托車，飛快的逃離這個地方。
畢竟，他才二十五周歲，他還有家，有下個月就要舉行婚禮的老婆，有尚未完成的心愿……
就算穆曉婷死在這裡，這件事情恐怕也不會有別人知道，就算別人知道，也不能怪他什麼，就算有人怪他，最起碼他還能保證他自己可以活下來。
只不過，就算楚歌明知道怎麼做才是最正確的決定，但他還是咬牙抓著李哲明的腳踝，一動不動。
傻就傻吧，為了穆凌珊也好，為了自己的良心也好，或者是為了什麼其他的也好，他到底還是無法不去管穆曉婷的死活。
通過最近的一系列事情，楚歌能分析出很多東西，李哲明的突然崛起，身邊聚集了這麼多的實力強橫的韓國人，甚至還有金叔這樣的高手，一定是得到了某個勢力，或者是某個人的支持。
既然對方肯花這麼大的力氣給李哲明提供財力和人力上的支持，那就足以說明李哲明對這個人的重要性。
在這一點上，他周圍以金叔為首的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或者說，一定比他楚歌了解的更加透徹。
這也就是說，就像他不可能丟下穆曉婷不管一樣，他周圍的這些敵人也不可能不管李哲明的死活，如果李哲明死在這裡，他們同樣沒法對李哲明背後的那個人交代。
所以，楚歌在賭，賭挾持著穆曉婷的金叔先妥協，先他一步放開穆曉婷，然後，他就可以用李哲明作為人質，帶著穆曉婷離開這個危局。
這，是一場身體素質和心理素質的雙重較量，是一場豪賭，賭注，就是生命，他的生命，穆曉婷的生命，李哲明的生命。
相對於楚歌的平靜，金叔此時的神色就要焦躁的多，楚歌所想到的那幾點沒有任何的偏差，他的內心也在進行著劇烈的掙扎。
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著，每一秒過去，對於楚歌和金叔來說，都是一種臂力和心理上的巨大考驗和煎熬。
又是幾分鐘的時間過去，楚歌倒提著李哲明，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扭頭看向金叔，露出一抹嘲諷的冷笑。
「看來，你是真不在乎這小子的死活了。」
儘管金叔心中的防線幾乎要崩潰，卻還是強作鎮定，冷笑以對，「你不是也一樣不在乎這個女人么？」
楚歌忽然大笑起來，金叔心中一緊，看向楚歌的目光中透出了十足的凝重。
楚歌笑了一會，戲謔的搖搖頭，「你還真說對了，我真不怎麼在乎那個女人，實際上，我和她根本就不怎麼熟。」
金叔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穆曉婷微微笑了一下，又長長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從未有過的複雜。
看來……楚歌終於是想通了，終於要放棄她了么？
說實在的，穆曉婷不怪楚歌，在她看來，楚歌能為她堅持到現在，已經算是仁至義盡，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不可思議。
只不過，她當然還沒有活夠，如果就這麼死在這裡，她當然很不甘心。
可是就算再不甘心，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楚歌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眼下，這根本就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在金叔和穆曉婷各自的心思轉動間，楚歌的笑聲漸漸停歇，右臂猛的一抬。
金叔的瞳孔一縮，一顆心幾乎要提到嗓子眼，穆曉婷則瞪大了眼睛緊緊注視著這一幕，因為她知道，這恐怕是她人生最後幾秒所看見的景象了，就算這畫面遠遠談不上美好，卻也值得她去珍惜。
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視下，楚歌的右臂忽然向後一擺。
就在金叔眼睜睜看著李哲明的身子懸在了河水上空，以為楚歌準備要鬆手，一個「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的時候，楚歌的這條胳膊又猛的向前一甩。
時間，似乎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比緩慢，只見楚歌的手指在李哲明的腳踝上鬆開，李哲明的身體在雨夜的堤壩上劃出了一道拋物線，飛出了幾米距離，然後「咚」的一聲摔到了地上，距離金叔只有不到一米的地方。
看著躺在地上的李哲明，金叔愣了，穆曉婷也愣了。
緊接著，當他們兩人的目光從李哲明身上移開，轉向楚歌的臉龐，兩人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
金叔放聲狂笑，穆曉婷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