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皇帝不早朝
太監總管謬方宣完旨後直接就從側殿離開了，留下滿殿大小官員不知所措的瞪著眼睛。.
半晌，也不知道是誰先發出的聲音，剛剛還靜謐無比的金鑾殿一時因此而喧囂起來。
因晉帝不曾出現過這樣的特殊情況，作為六部為首的長官之一的沈相還在思考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之時，以他為一派的左派因他尚未離開，故此也隻能站在殿中湊在一起交談著。
而他們的對家，以右相為一派的右派，在另外兵、吏、工三部官員相繼離開後，黃相看著默不作聲陷入沉思的沈相，想了想帶著他這一派的幕僚才走了出去，迎進飄忽的飛雪之中，向著外朝出宮的明德門走去。
才一出金鑾殿，大理寺卿文光遠就屁顛顛的尋上了黃相。
”右相大人，事情不妙了。“文光遠愁眉道，按理說他的直隸上司是刑部尚書，此事應該先找上那位才是，但那位身子一尚不大健朗，秋風起了之後就經常告假，而自從立冬那日飄雪至今日已然有將近十日他尚未見到這位上司了，不得已，文光遠自然隻能找上司的頂頭上司了。
”今日天氣發冷得緊，別停著，咱們邊走邊說。“黃相一邊攏了攏領口，揮手示意其他跟著的凍得麵色發青的官員先走，邊走邊示意停下來的文光遠跟上來。
說話間風雪齊齊飛入嘴裏，他低首咳嗽了幾下將風雪咳出，抬首，剛才還在眼前的一幹官員已經走得隻剩下一個模糊不清的小影，北風呼呼吹著，不過是眨眼的時間，頭頂上的官帽幾次要伸手去扶才能將其定住。.
文光遠見此也知道這不是說話的時機，連忙捂著嘴過去，湊在邊上大聲喊道，”右相大人，這天氣太惡劣了，還是到車上去說話罷！“
才話落，已經年過五旬的黃相已經和文光遠隔開了好些距離，在風雪呼嘯下他整個人就好像飄忽出去一樣，看得文光遠呆滯不已，直到黃相回頭對他招了招手，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追趕過去。
而另一邊，金鑾殿上，除了左相一派的官員，其他派係的官員幾乎走光。
戶部尚書一幹人等束手站在殿中，迎著大開的中門飄入的風雪，看著外頭北風呼嘯，簇雪飛落，眾人的心隨著風雪加劇越收越緊，除了緊緊的捂住領口不讓冷風雪撲入，並眾人大眼瞪小眼外，一幹官員誰都不敢去打擾陷入沉思的沈相半分。
直到半晌過去，還是殿中的管事太監過來找了戶部尚書錢令如提道，”錢大人，眼看要入日中，這外頭風雪加劇，半個高空都黑沉下來了，您看？“
他說著斜睨了一眼一直沉思著的沈相，如此明顯的提示，錢尚書哪能不明？
錢令如好聲好氣的和管事太監道了謝，這才上前，默了默才張嘴提醒道，”大人，外頭天色黑沉，估計一會該下冬雨了。.“
沈相想事入神，直到被錢尚書伸手輕推了一下，才回神茫然看過去，”怎麽？“這一看，他才醒悟過來，發現大殿中人幾乎人員走光，僅剩他們這派和殿中守衛的侍衛並幾個伺候的太監。
見狀，錢尚書連忙把話再述了一遍。
沈相聞言，這才無奈揮手讓眾人離去，而他和戶部尚書走在身後，但待出門檻之時，他又不由回頭和要閉門的管事太監打聽道，”高監事可知道聖上如今在哪處？“
隨著他停下的錢尚書聞言連忙從懷裏掏出個荷包遞過去，高監事見了，先是看了周邊一眼，見殿中侍衛等無人將視線投注過來，這才快手將荷包納入了懷裏，道謝道，”錢大人實在是太客氣了。“說著他特地將聲線壓低了半嗓，以手側在嘴邊，輕聲道，”聖上如今正在紫宸殿會客呢，雜家也不是太清楚，隻知曉大概是卯時過半從玄武門的來客。“
沈相聞言一驚，不由轉頭去看停駐在旁的戶部尚書錢令如，他正好轉過視線來，兩人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異，他們這些官員一般是卯時來朝點卯，卯時過半那會天還沒亮呢！特地避開他們繞開正門不入拐道玄武門，這人是誰呢？
兩人心中疑惑不已，正待要問，但狂風亂作，飄舞的雪花夾帶著細密的雨珠從風中呼嘯而來，打在高監事麵白的臉龐上凍得他哎喲的哆嗦一聲，連忙道，”這冬雨下起來了，兩位大人快走罷，不然稍晚一些這冬雨大了，回到府上也該著涼了。“
高監事說完也不等兩人回話，急忙忙的將金鑾殿的門給閉上，招呼著殿中侍衛和小太監們離開。
從金鑾殿出來後，高監事散了侍衛和小太監遂腳步匆匆的往紫宸殿趕去，到紫宸殿的時候，總管謬方正好從裏頭出來，兩廂碰麵，兩人先是點頭致意，謬方才道，”可有人向你打聽今日這事？“
高監事一邊從懷裏掏出剛才從戶部尚書那得來的荷包，一邊回道，”還是總管料事如神，可不，還真有位大人打聽此事。“說著連忙把剛才在金鑾殿門前發生的事情一字不落說了出來。
謬方聽了，問道，”聖上傳的話可是一字不偏不落的傳了？“
”自是當然！“
謬方聞言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見他巴巴的掂著那荷包，不由在心裏氣罵了他一句眼皮子淺，麵上卻作看不到那荷包一樣，揮手讓他下去，轉身掀了擋住風雪的簾子入內。
天家之地，自入秋以來就燒了地龍，一襲雪氈遮擋住外頭席卷的亂作狂風和飛舞雪水，轉眼的時間謬方在冷熱兩處交匯，他不由哆嗦了一下，也來不及去分清那到底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熱，他匆匆忙忙的往殿中的溫室而去，不敢有絲毫怠慢。
暖如春日的溫室裏，孤鬆先生身著一襲明黃色調，用金絲銀線繡著精致龍騰的常服兩腿窩在榻上，一邊伸手剝著剛新鮮出爐考好的洋芋用著，嘴裏不時吐出抑製不住的豪邁笑聲來。
而火爐邊上，是苦巴巴在烤著洋芋，吃著香甜烤番薯，渾身由上到下都被黑色遮掩住的楊文清。
自從那次從河西府回來之後，因為公務繁忙，孤鬆先生一直未曾像今日這般清閑，他原以為這大雪紛飛，說不定眼前這位得拖到明年開春，冰雪消化才來，不想，人卻是和他意料的背道而馳，在九月底立冬最後一日，居然就默不作聲的到達了盛京，一直拖到十月初八的昨日下半晌日頭要落山才遞來折子。
如今不聽話的臣子，對於長久高坐帝位，說一不二的帝皇來說無疑是個值大的挑釁，身為帝皇的孤鬆先生收到折子後自然是不愉悅的，原本還打著要治楊文清的想法，但今日看著他一身黑袍，連麵色都恍如黑成火炭的樣子，下意識的，孤鬆先生心又軟了。
當年探花郎出仕之時是何等之風采，說是人見人愛也是不為過，可怎麽才在南陽待了三年，卻被糟蹋成了這番模樣？
而聯想到如今南陽翻天覆地的變化，由此可見，這些年探花郎是如何的為南陽，為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探花郎如此真心相對，他雖是高高在上的帝皇，但也是有人情味的帝皇，因此見到這樣的楊文清後，想要治罪的想法終究還是歇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