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涼楚之行(四)
. ,
這樣一來,周王為何偏幫文光遠這個問題的深度就值得深思了。
一切想不明白的事情,在這一刻都一一浮現到了表麵。
文光遠是什麽性子?此人雖如那爛茅坑裏的臭石頭,又臭又硬又難啃,人雖不怎樣,但會知恩圖報!別人若是對他有一分好,記在心裏的情分必然是有兩分。
雖然沈相稱病不早朝,但他座下學生不少,況且那日周王在朝堂上大義凜然的為大理寺要銀子修繕文書閣,有他的麵子在,這事情隻有勢在必行,絕無拖遝的。
如此一來,修繕文書閣的銀子在這日早下撥也沒什麽出奇,沈相是稱病在家,但有學生下了朝就遞了消息過來,因此知道文書閣的銀子戶部已經撥了下去,他一點兒都不驚奇,然而,也就是在修繕銀子下撥的前後,文光遠居然出現在文人巷的楊府之中。
而巧的是,楊府的隔壁是姓黃的那廝。
即便管家沒有特別言明,但這個時候能讓文光遠上門感謝的又還有誰?而且還偏巧是姓楊的,結果已經不言而喻了!
沈大管家看著他家老爺神色變幻,更是適時的添了一把火,“據報信的李三所探,楊家剛在太康搬來不久。”
都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沈大管家不時蹦出一句,聽著一句還沒什麽,這都連續起來,沈相不由怒火翻湧,抬手就往書案重重一拍:
“好個楊文清!老夫不找他的事情,他倒是多管閑事起來!”
“老爺,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加起來,連帶著大公子如今離家不歸,這可都是因為探花郎的原因!如今他剛從南陽過來,在京中還根基不穩,我們不如.……”
到底是為相爺多年的人,怒火被撩撥快,鎮定得也極快。
沈相斂下怒容抬手打斷他的提議,“沈中啊,你以為老夫不想動他?你錯了,這天底下,若說有誰最想將他扼殺在手掌之中,老夫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若不是因為他,這些年天兒也不會和老夫生分了,回頭我下去見了他早逝的生母,還不曉得得被她指責成什麽樣呢.……”沈相歎了口氣,一時間就好像老了不少,“你跟著我這些年,這時局我不說你也能明白,三年前老夫顧忌太多,沒有動他,因此被天兒給惱了,現在想要動他,短時間是不可能的了。”
沈中隻是沈相的貼身小廝出身,雖然隨著年紀的增長成熟穩重不少,但到底不是為官的沈相,沒有他考慮得深沉,他隻是覺得現在的時機不錯,眼看年關將至,若是借著這個時機懲治一下探花郎,說不定大公子還會因此回來過年,這父子倆也可以修複修複關係。
三年前的事情,沈中一點一滴的看在眼裏,他家老爺的顧慮他也能懂,可如今拖著幾年時間過去,依然還動不得楊文清,這就更讓他想不明白了,而且公子已經不著家幾年,老爺的身體也不怎麽好,作為沈府的管事,不說老爺對他還有知遇之恩,就拿那早早沒了的夫人來說,若不是那年她在路邊賜飯救了自己,自己早就因為饑荒餓死了,哪還有現在榮光的沈大管事?
所以說,看著這父子倆鬧不和,沈大管事焦心也不是沒有道理。
沈中帶著疑惑道,“老爺,三年前不能動探花朗還情有可原,畢竟那時候他還處在特殊的時期,山高皇帝遠,我們也鞭長莫及,但現在他來京了,雖說探花郎在南陽有莫大的功勞,可這聖上不還是拖著沒有安排他實職?如今盛世太平,能給探花郎的官職不多,在這之前,我們何不先給他點教訓?”
他頓了頓,看老爺一臉陰晴不定,梗著脖子道,“老爺實在不必顧忌太多,以您的身份,哪裏用親自動手?當年海家在戰亂之時因為番薯得了個世襲郡王,以楊文清的本事,先不說能得幾品,至少當今給他安排的一定得是實差.……”
“行了,你說的這些老夫何曾沒有想過?”沈相揉了揉眉心,滿臉不耐煩的打斷道,“你今兒越矩了,朝中的事情我自有定奪,下去罷。”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沈中自然不敢造次,連忙沉默著退了出去。
書房的門戶一開一合,半晌,沈相才放下揉著眉心的手指。
他冷笑一聲,笑容裏摻雜著滿滿的無可奈何。
楊文清的存在已經如同如鯁在喉,想除掉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從這些年南陽翻天覆地的發展這些變化看來,很顯然,那廝背後是有人撐腰的。
因為文書閣的事情引出了楊文清,從楊文清這裏,再聯係到南陽這些年順風順水的發展,可見他身後靠著的人身份有多尊貴。
沈相想到這裏,攏起的眉頭似一條深深的溝壑,他低喃道,”這次連周王都露出水麵了,這尊煞神誰也不給麵子,但偏偏戶部撥了銀子後文光遠又上楊府道謝,嗬嗬……探花郎果真是不容小覷!“
沈相的思緒已經有些迷亂,楊文清不知道什麽時候找了周王當作靠山,這些年雖然沒有大的戰事,但周王煞神的名聲可沒人敢忘,若是他背靠姓黃那廝還好,派幾個死士,暗殺也就暗殺了,可是現在……
想到這裏沈相不免頭痛起來,早知道他羽翅豐滿得那麽快,當初就不應該讓他赴任南陽,在路上派死士殺了也就殺了,現在這樣的發展,周王他可沒膽子動。
況且,楊文清找的府邸還特地安紮在黃府這邊,這到底是周王的人,還是要投靠黃相?
若說不是周王的人,周王又為何在朝堂上為文光遠進言?文光遠為何又特地挑這個時辰過去楊府拜謝?
可若說是周王的人,楊府的府邸又為何安排在黃府隔壁,親密得之間隻隔著一道高牆,一個是當朝右相,一個是在南陽政績出眾,風聞天下的探花郎,這兩人毗鄰而居,若說沒幹點什麽勾搭沈相還真是不信。
“難道.……”
沈相突然想到一個可能,他連忙拿了小狼毫,換了一張幹淨的宣紙,快速在上邊陳列著這些人之間的關係,很快宣紙上就形成了一種錯綜複雜的關係網:
文光遠看似沒有站隊,但實則大理寺歸刑部所管,刑部尚書是海升寧,這個病歪子是姓黃的得意弟子,因此算是刑部的人,而刑部歸姓黃的直管,因此三人是連續在一起的。
因為文書閣的事情,周王相幫了文光遠,而文光遠特地上門感謝楊文清,楊文清的府邸如今又在黃相的隔壁,這麽聯係起來,這些人各有牽連。
看到那宣紙上清晰的關係網,沈相不由瞪大了眼睛,驚得站了起來,下意識的後退碰撞到身後立著的書櫃,書本嘩啦啦的從櫃上掉了下來,滿是喧嘩。
沈相卻顧不及那些,他指著書案上還未來得及幹涸墨汁的宣紙,一臉的驚懼,“周……周王籠絡權臣,支持楊文清變化南陽,他這是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