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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90章 目標耽羅

  五代時期,在錢惟昱從大食人那裡弄來緯度定位航海法之前,漢人海商去耽羅和日本一般都是五月末六月初才啟航的—— 

  再早的話,風向不足以讓海船在無需逆風搶風的情況下一路到達;再晚的話,東海颱風季的到來,會讓危險很容易發生。歷史上吳越人別說遠航日本,即使是去北方的後周、北宋登陸入貢的貢使也偶有沒於海中的,其危險就主要來自於東海上夏秋季節的颱風。 

  如今,錢惟昱自己準備這一行的時候,也是本著寧早不晚的態度來籌備的,早了無非是不順風,開慢一些,也總比被不可預測的颱風威脅到的要好。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白龍魚服的事情,以錢惟昱的謹慎是不會去做的。他是一個深沉的人,冒險的血液,在他血管里根本不存在。 

  所以,在五月初七那天,三十幾艘蘇州海船水師麾下的新式戰船就在崑山大寨拔錨起航了,向著東北方的耽羅島方向緩緩駛去。這三十艘戰船中,有1艘五千料的巨艦、10艘兩千料的大艦、剩下20幾艘也全部是一千料的。足見這幾年來吳越造船工業規模和質量的底蘊。除了這30條屬於水師的戰船之外,還有20條錢惟昱本身的王室商會的商船,其中大部分也都是一千料的新式大福船。 

  錢惟昱的旗艦上,有顧長風親率的一百名內牙親兵護衛。30艘水師戰船的統帥者則是飛魚都都指揮使陳誨,20條王室商船組成的船隊,則由蔣袞的堂弟蔣正明帶領。 

  四百料的福船在別的國家或許還是一種難求的越海利器,但是在如今的吳越國,卻已經是二線小海商才用的了。這一差距,足見這數年來吳越一方航海貿易利潤的膨脹、和民間資本自發性地對造船業的巨大追加投資和顯著進步。 

  數年之前,兩千料左右的規模(也就是載重量兩千石)已經是福船這類船型的體積極限了,再往大里造,就存在一個中式硬帆海船受風面積的瓶頸——海船的重量,是和船的長寬等尺寸成立方比例的;而風帆的受風表面積,則是和船寬成平方比的。如果桅杆材質和技術受限、導致桅杆無法做的更高的話,風帆帆力的提升會受到更大的制約。 

  在船越來越大的情況下,船體的重量增速要比風帆受風風力大一個次方,所以中式硬帆福船在不改變結構比例的情況下,一般兩千料就是極限了。再往上,就要付出同等風速情況下航速明顯減緩的代價;抑或是雖然靠加密桅杆的辦法提升了受風面,但是整體來說風推力並無法線性提升。 

  後來的歐洲軟帆船在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主要靠的是加寬大海船的橫帆寬度——比如一艘十米寬的海船,風帆的寬度有可能有二十米,甚至最寬三十米,足足是船體寬度的兩三倍。這樣的話,相對於船的自重,風帆所能利用的風力就會大幾倍,足以驅動大海船。越是龐大的橫帆軟帆船,其帆寬和船寬倍數比例就越大。 

  中式硬帆不僅缺少橫帆的桁架,索具也要簡潔得多。再加上用草席作為船帆的中式硬帆分量比西洋軟帆要重很多,不適合伸出船舷太寬——因為那樣會導致船體的重心上升,船體不穩,很容易在風浪中傾覆。自古中式硬帆船遇到風暴只要落帆就能避害,而軟帆船則必須砍倒桅杆才行,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除了船帆的架構方式之外,硬帆船受風面積的另一個問題是沒有西洋帆船那樣起到張力線作用的桅杆支撐索,以及由此帶來的桅杆木材拼接技術的落後—— 

  支撐索的問題,錢惟昱去年在剛剛結束人質生涯,回到吳越國的時候就發現了。那一次他在去大琉球島巡查的時候,就因為思考中式船升帆固定方面的問題,順帶想到了中式帆船桅杆支撐索的缺失。這一缺失導致了中式帆船一旦桅杆造的太高就容易傾覆,制約了船帆的垂直尺寸。 

  同時因為桅杆一貫不高,所以中國古代造船工匠也就忽視了桅杆拼接技術——因為桅杆都是控制在一顆大樹的高度以內的,所以可以找到足夠高的單棵樹木來削成桅杆。而西式帆船後來因為桅杆高度遠遠超出了大部分單棵樹木的高度極限,才不得不在幾百年裡發展出了桅杆的多段拼接技術。 

  不過,如今錢惟昱乘坐的這艘巨艦既然可以有五千料,那就說明錢惟昱是有了金剛鑽、才攬瓷器活兒的。在錢惟昱看來,前面說的這些都不是什麼大問題。有了解決的意識和方向之後,其他的細節對於這個時代華夏的能工巧匠來說只是一個體力活而已。 

  蔣家幫助錢惟昱擴建的明州水師造船廠里有足夠多的精良柚木、橡木和雪松木料,也有足夠的熟鐵鐵材鍛造鐵龍骨。桅杆支索和桅杆中部的架索平台只要錢惟昱提出了設計方案之後,造船工匠馬上就可以了解怎麼做——雖然不了解其物理原理,而且錢惟昱也不需要這些工匠去了解物理原理。 

  有了桅杆支索的協助,剩下的就是拼接高桅杆的事情了。錢惟昱只知道大型西洋帆船的主桅杆一般是靠9環法冷杉木材拼接而成的,至於具體怎麼拼,錢惟昱只知道其中有一節節圓柱形的芯材、外面還有八段扇環柱狀的包材——就這點常識,還是他後世玩一款叫做《海盜信條》,哦不是《刺客信條3》的育逼騙錢遊戲的時候學到的。 

  幸好中國古代的木匠比西洋古代的木匠要水平高的多。在歐洲人還普遍依靠船釘固定板材的年代,中國木匠就已經深諳榫接的精妙了。所以遇到這種只能在淺表扎釘子、在西洋人看來需要高深技術才能解決的拼接活兒,吳越造船匠們稍微一試手就知道如何讓榫接技術在這上面大顯神威了。 

  用包材榫接的上等冷杉木材製成了分段桅杆,再在芯材連接部裝上了桅杆平台兼任望樓的角色——傳統的中式帆船是沒有西洋帆船那樣的桅杆中部平台的,因為在沒有支索的情況下,突兀的平台不僅起不到固定支索、分擔扭矩應力的效果,反而是導致重心抬升、扭矩加大的累贅。要想在中式帆船桅杆上瞭望,原本只能靠滑輪升降的籮筐,或者乾脆靠爬桿。 

  剩下的最終活計,也就是在改造后的帆船桅杆橫桁上加掛摺疊式橫桁支索帆。這一番改良下來,錢惟昱總算是擁有了一台瞭望距離比普通船遠上十里地、而且速度絲毫不比兩千料大福船慢的五千料巨艦了。雖然這艘船本身價值還不足以消化第一次建造它所投入的「科研成本」,但是這畢竟是中式帆船突破大型化瓶頸的一個巨大創新。 

  (說句題外話,其實後來明朝所謂的鄭和寶船,如果還是靠那種一根桅杆掛一面主帆的形式。那麼就算有鐵龍骨,結構強度夠,造出來也是艘龜速船。中式帆裝的受風極限擺在那兒,註定了傳統中式硬帆船最多只適合中型船。) 

  …… 

  五十艘大船,總計有三千餘人的規模。各船水手總計1000人、陳誨麾下精銳飛魚都水鬼1200人,顧長風親率的內牙親兵侍衛500人;另外就是船隊中的商人、賬房、文吏、對外交涉的各級使節、通譯、工匠,還有錢惟昱本人的親隨、丫鬟、小廝等閑雜人等,總計300人——其中,為了和如今崇信佛教的日本人和高麗人更好的溝通,錢惟昱還按照蔣潔茹的建議,在船隊裡面帶了幾十個和尚! 

  和尚這種東西,在隋唐宋等數朝的對日交往當中,是有非常獨到的作用的。當初日本人在大唐三百年間十四次派出正式遣唐使(日本派出遣唐使歷史上總共是十七次,但是有三次不是正式使節,而是迎送使。)次次都是由僧人擔任其中的最重要角色,而且日本在大唐三百年間派往唐朝留學的,也九成九都是僧人。可以說這個年代的和尚,在日本就是扮演的那些佔據了輿論主導權的公知階級。 

  因為船隊龐大,總計超過六萬石的有效載重讓這支船隊除了運輸三千人員和對應的兵甲器械、糧秣箭矢、輜重補給之外,還運輸了五萬石的華夏貨物。 

  其中最大的重頭是錢惟昱今年在蘇杭湖秀嚴五州範圍內大肆收購的春茶,總數超過了一萬五千石,佔總貿易量的三分之一——原本這個時期遠洋販售的茶葉,上等的是團茶,中等的是珠茶,下等的是茶磚。如今錢惟昱手上,卻有蔣潔茹那素心巧手炮製出來的「炒茶」。 

  炒茶之外,其次重要的是書籍和文房四寶——漢造書籍的質量一直是碾壓日本和高麗圖書的存在,而且日本人至今連雕版印刷術都沒有,所有書都是手抄的,價錢更是騰貴。 

  至於其他大宗的貨品無非是各色品相的綢緞織物,又分為蘇綉、杭錦、胡絲……總數也超過萬石;再次之還有瓷器、象牙、珊瑚等貨品,這些東西賣給大食人和遼人本是非常走俏的,只是日本人自己也頗懂一些制瓷工藝,所以粗製的瓷器賣不出好價,只能在對日貿易中佔到第三等的地位。 

  最後則是南洋香葯、雪鹽等吳越國自己也要從南洋採買、倒騰的二道販子轉口貿易品。 

  這些東西,也不一定都是賣給日本人和高麗人的。畢竟他們如今也都是窮人的國家,一次性賣的太多,他們也拿不出那麼多錢來買,說不定還會沖低這些中土特產在這些國度的價錢。所以錢惟昱此行的目的,有些東西只能是作為禮品用來結交這些國家某些值得拉攏的人,或者說賣剩下的只能以物易物換一堆倭刀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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