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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第233章 紫式部

  酒宴將盡,諸多走過場的龍套客人紛紛散去,錢惟昱尋機和源高明私下密談了半晌,讓源高明應承著來日在村上天皇面前幫襯著遊說派出遣周使團。當然,期間也免不了對派出使團后許給天皇派系的好處一一和盤托出。以及勸諫天皇用尚未被藤原北家徹底控制的宗教界人士——也就是那群和尚,以及陰陽寮的頭目安倍晴明、選子齋院殿等人組成使團等種種細節。 

  因為有著共同的利益,源高明還是比較好說話的,問清了該問的事兒之後,非常豪爽地就應承了下來。 

  談完了正事兒,錢惟昱想著周娥皇如今身在國內,還在四處遣人搜尋《霓裳羽衣》的古譜,不想今日卻在源博雅這裡見到了演奏。畢竟錢惟昱在婚前出國了兩個月,想來若是能得到譜子的話,回去對於即將過門的娥皇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禮物。自古以來,有手腕的男人出門鬼混得久了,都是臨回家才曉得準備禮物。 

  一個時辰后,錢惟昱拿著《霓裳羽衣》的古譜,以及源博雅自己十餘年來所作的《長秋卿竹譜》數卷,落荒而逃地離開了源高明的府邸。 

  剛才一個時辰內發生的事情,實在是令錢惟昱大跌眼鏡,而且驚心動魄。而且,錢惟昱絲毫也不再懷疑選子會對源博雅這個姐夫產生什麼奇怪的好感;甚至於,他還對剛剛嫁給源博雅不過月余的資子內親王深感同情。 

  其實,這一切,他也是早就該想到的——源博雅這樣的俊朗容貌,雖然偽娘、娘炮了一些,但是憑著其身份家世和音律上的絕代才華,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為什麼會三十齣頭了,才剛剛娶妻呢?這完全不符合平安時代日本人早熟的習俗。即使源博雅是個風流成性的人,娶妻也絲毫不影響他的鬼混。 

  不過,當源博雅把錢惟昱引入他的書房、給他看《霓裳羽衣》和《長秋卿竹譜》,並且拉著他的袖子求錢惟昱私下留詩紀念這授譜之雅的時候,錢惟昱終於是驚覺了。 

  源博雅是個抖M級別的……受。 

  然後錢惟昱就奪了曲譜,落荒而逃了。一邊逃,一邊還心有餘悸地默念:給娥皇求個《霓裳羽衣》,差點兒把自己都搭進去了,代價這麼大,這份禮物可算是誠意滿滿了。 

  …… 

  兩日後,源高明便覲見村上天皇,為錢惟昱就日本朝廷派出遣周使團的事情幫腔。村上天皇裝模作樣地把藤原師輔和藤原實賴請來,還召集一些重臣,裝模作樣地討論了一番,加上錢惟昱從旁打包票,對於日本使團的支出費用全部承包了,朝議很成功就通過了。 

  然後,村上天皇再按照源高明告知的兩步走策略,在藤原北家承諾了派出使團后,才提出「把初次使團成員範圍,限定在宗教界人士內」的聖諭,美其名曰「遣唐使中斷已有百年,初次出使不宜太過官方、理應持重」。對於這樣的建議,藤原北家大呼上當,但是卻無法反駁,只好臨時準備人員。 

  臘月二十日這天,僅僅經過了一周時間籌備的日本使團總算是組建起來了。其中包括日本華嚴宗宗主、奈良東大寺法主寬信法師;天台宗宗主、京都延歷寺法主良源法師。外加一堆其他級別略低一些的高僧,整體學術檔次非比尋常。除了僧人之外,剩下的便是神道教的陰陽師,選子內親王和安倍晴明赫然在內。 

  那些高僧,藤原北家也安插不進去什麼眼線,畢竟這些和尚都是方外之人,尤其是寬信法師和良源法師,都沒有投靠藤原北家的可能。最終,藤原師輔只能是找來一個民間聲望略遜於安倍晴明的大陰陽師蘆屋道滿,舉薦到使團內。 

  使團的人員分別從京都和奈良出發,自行前往大阪城上船。 

  如今的大阪城和界港完全還是一個骯髒的大工地,錢惟昱募集匠人勞役開工建城,還不過才幾天而已,除了簡易的碼頭棧橋之外,什麼地面建築都看不到,苦役們還在挖掘大阪城的護城壕、疏浚拓寬淀川。 

  到了啟航的日子,諸多人馬都已經感到港口上傳,錢惟昱少不得在告辭的時候和前來送行的親信之人交代一些的事情。 

  「世叔,小侄向陛下舉薦了,這數年之內,大阪城的城代奉行,便仰仗世叔居中統籌了。這『複式記賬法』和『分部分項工程量審計法』,若有不明了的,這幾個匠首、書記,是小侄從石見銀山調來的,儘管吩咐請教便是。如果不夠,小侄日後還會派書記賬房之人幫襯。」 

  被錢惟昱吩咐之人,正是源賴光的叔叔源滿季,他此前不過是攝津國多田莊的地方小名豪族,經營著清河源氏源滿仲一脈的家族莊園而已;如今,因為在攝津國地界新建大阪城,錢惟昱又得了村上天皇對大阪城和界港興建經營的全權授權,所以大阪城的城代、奉行之類職位,錢惟昱有權自行任命,這便讓源滿季這個自己人近水樓台了。 

  「主公放心——今日既然定了名分,主公日後可不能再稱呼屬下『世叔』了——屬下也觀察了數日,如今中土新出現的複式記賬法和工程審計法,著實有些門道。對於大興土木時的工料人力耗費節省效果非常顯著。再結合這個『分次普請』之法,讓工匠們相互分段施工、以錢糧懸賞,促其爭競進度的話,想來最多兩年,這大阪城便能徹底大成,一年之內,界港即可吞吐直達畿內的吳越海商船隊。」 

  「既然如此,孤便放心了。日後畿內的事物,還要多多留心。」 

  錢惟昱和源滿季交代完之後,又和自己名義上的屬僚藤原為時告別了一番。禮節完畢之後,正準備親自接著選子的馬車上自己的坐艦,卻見到幾波驢車沿著淀川邊的官道,匆匆向港口趕來。 

  「齋院殿下,且住片刻,奴奴已經得了巫女女侍的式部牒,這便可以一併去了呢。」 

  選子從馬車內掀開帘子一看,正是清少納言乘著自家驢車趕來,到了近前,下車匆匆跑向選子,還沒開口,選子劈頭就問:「清子姐姐,你怎得這般胡鬧,為了跟著妹妹去海外,莫不成此身就成了巫女,不得婚嫁了么。」 

  「這有什麼打緊,殿下不知道呢,這兩日,藤原師輔在京城可沒少動手腳。池田中納言的小姐,也被逼著拜了蘆屋道滿為師,得了個巫女的身份,聽說還有一個她家中的女侍,也一併如此。式部的文牒,如今還不是形同虛設,想度誰就度誰,這點手腳,只許他們做,便不許咱們做么。」 

  日本的式部,就相當於中國的禮部,按照唐宋舊制,禮部下面有祠部司,掌管的便是天下僧道,正式有身份的出家人,都是有官方發的度牒,或者叫祠部牒。錢惟昱沒想到他玩的這招「乒乓外交」的曲線救國路線,最終還是免不了被摻沙子,所幸只是一個陰陽師、還有幾個陰陽師身邊的巫女女侍罷了,到時候把他們架空隔離開,想來也沒什麼問題。 

  不過,選子聽了式部的文牒如今隨便發放,就對著錢惟昱橫眉豎目地嬌嗔瞪了一眼:「可是哥哥讓人給清子發的文牒么。」 

  錢惟昱愕然,隨即有些哭笑不得:他一直掛著式部大輔的虛銜,雖然從來沒管過一天式部的活兒,今天卻因為這個身份被妹子懷疑了。幸好,他正要解釋的時候,在場的式部少輔藤原為時尷尬而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承認道:「是下官讓人為清子小姐辦理的——不過,無論是池田空蟬小姐,還是清子小姐,分別都是右府和大納言向下官打的招呼,下官也是無奈為之。」 

  藤原為時說著,又轉向清少納言,拱手一揖道:「此前還多有勞清子小姐教誨小女識字習文了。小女不過周歲,卻已經能說數百字的漢話,真是多虧清子小姐聰慧。還望清子小姐能夠早日歸來。」 

  錢惟昱聽了此事,也是大感驚奇:「清子,還有這等事么?不過周歲的女童,居然已經識字了?少輔的千金,倒是早慧得很。孤此前兩年不曾來日本,少輔家中添了千金,居然也不和孤訴說。」 

  「不過是賤內誕下幼女,算不得什麼大事,殿下此番東來,不過駐留區區月余,此前怎好以這些小事打擾殿下。」 

  藤原為時少不得為了這點小事辯解一番。不過他還沒酸完,清少納言就打斷了他的話,直接對錢惟昱說道: 

  「也不算識字啦,只是會說話而已。不過阿紫妹妹已經能背誦『明月幾時有』、『滄海寄餘生』、『不畏浮雲遮望眼』三首古詩詞呢。小半年前殿下的《漢和字典》剛剛面世,恰好少輔大人的千金當時才九個月大小、正是牙牙學語之時。奴奴想著別讓這位小妹妹走了彎路,也想試試教習剛剛初生的嬰孩,能不能不學偽音的假名,直接學說正音的漢字,這才把常常去少輔府上教習漢字正音,便當是實習這《漢和字典》的用法了。」 

  錢惟昱聽了大汗不已——這三首詩明明是他自己做的,清子卻說是「古詩」,實在是有些跳看挖苦之意。尷尬半晌,只好佯笑著跟藤原為時轉移話題道:「令愛如此早慧,將來必是當世才女呢。」 

  「殿下過譽了,小女紫姬怎敢當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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