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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第243章 定計出兵

  南漢中宗劉晟駕崩、劉鋹即位的消息傳到吳越的時候,已經是正月底的時候了——畢竟錢惟昱這兩年來布置在興王府的商會伏字也是要顧忌暴露的危險的,不可能一得到消息馬上派船回來報信。尤其是新帝正式完成登基大典之前的那幾天國喪期,市舶司是不辦事兒的,那時候派船出海,就屬於偷稅漏稅,本著謹慎心態,呂宋助左衛門就更不會那麼幹了。 

  正月底,錢惟昱得知劉晟駕崩的消息,隨後便立刻高度關注起南漢方面的動向了。到了二月上旬和中旬,劉鋹登基后殺光宗室兄弟,把太師鍾允章、禮部尚書薛用丕、諫議大夫王珪等諍臣革職下獄的革職下獄、圈禁的圈禁,凡此種種荒唐的消息也逐一傳來。最後,居然爆出了破天荒的「凡科舉及第者盡數閹為宦官錄用」荒唐事兒,實在是令錢惟昱瞠目結舌。 

  武人會不會因為這種荒唐事情而離心離德,現在還不好說。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被劉晟劉鋹父子這麼一鬧,南漢的宗室勢力已經徹底不存在了——廢話,宗室都被他們爺兒兩個斬盡殺絕了,現在只要劉鋹一死,可以說南漢皇室就斷根絕種了。另外,嶺南地界上的讀書人,肯定已經把劉氏政權很到了骨子裡,任用宦官秉政、隨意****處罰諫臣、甚至閹割進士及第者,隨便哪一件,都能讓天下讀書人恨之入骨。 

  錢惟昱的消息渠道來自於他四通八達的海商,以至於他和福州的錢仁俊、漳州的陳洪進算是最早一批得到這些消息的人了——錢仁俊和陳洪進之所以消息也靈通,不過是因為他們地處福建,距離廣東的南漢路途比較近而已。但是消息通過正式渠道傳回杭州的吳越王錢弘俶那裡時,已經又比前述幾人得到的時間晚了三四天了。 

  錢惟昱不好表現得自己消息比王叔還靈通,所以即使是知道了,也只能暫且按捺幾天,估摸著王叔那裡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又押后一兩天,才請求回杭州面君奏事。同時,他也讓陳璣給陳洪進那裡送了密函,婉轉勸諫坐鎮福建的錢仁俊、鮑修讓一起上奏大王、懇請年內對嶺南用兵。 

  吳越國各鎮勢力當中,只有江西的錢弘億和浙南的錢弘儼,此次不曾參與其中。原因自然也很簡單:江西和浙南與南漢並不接壤,也沒有利益上的糾葛。而密奏大王準備用兵的,都是沿海有開著市舶司的那幾個節度使轄區。 

  就錢惟昱本人而言,他上奏的討伐南漢的第一條理由,就是南漢政權變動之後,南洋貿易商路海寇突然失去控制,劫掠蘇州、明州市舶司的往來商船——當然了,究竟是真的有南漢海盜劫道,還是錢惟昱自己玩的「波蘭士兵入侵德意志」的把戲,就不得而知了。陳洪進在這個問題上和錢惟昱比較統一,在自己的奏章上說明了漳州、泉州地界往南的商途上,有南漢海盜趁亂出沒,至於錢仁俊在這一點上,就細節口徑上就比較難統一了,不過這些都沒有關係。 

  三鎮諫言,錢弘俶還是非常重視的,當下便王命召見三鎮節度來杭州,商議大事。 

  …… 

  三月初一,杭州子城、咸寧殿。錢弘俶秘密召見了錢惟昱、錢仁俊與陳洪進三人。因為各自的意見和考慮,都是在路上早就想好了的,到了地頭,馬上話題就轉入了正題。 

  「四哥,昱兒,爾等所奏,寡人已深知之。劉鋹小兒倒行逆施如此,討伐之倒也不無大義名分。只是自從前年四國聯兵、共擊南唐。從當時起,大周、吳越、南漢、武平軍四家便已算是同氣連枝。如今南漢無道,終究是他們自家醜事,我吳越若是猝然討伐昔年盟友,可會讓天下人齒冷?若是大周因此對我吳越之見解改觀,視我吳越為東南勁敵,豈非得不償失了么?」 

  錢弘俶的性子畢竟忠厚仁慈,略為柔弱。這一點從昔年他兄長被胡進思廢黜、胡進思讓他殺兄以絕後患,他都寧可退位逃跑,都不願做出殺兄的事情這一點上可以看出。即使如今吳越已經有了二十八州的賬面土地,他依然是絕對沒有爭雄天下四百州的野心的。所以在錢弘俶看來,開疆拓土這種事情,第一點要照顧到的,就是中原正朔王朝對吳越的看法。如果奪取了一些州郡土地,換來的是外交上的失敗,那麼他肯定是不會做的。 

  「王叔,臣以為,此一時,彼一時也。前年四國討伐南唐時候,南漢本就是四國之中最晚一個出兵的,而且與其他三國毫無協同。不過是趁著南漢的湘南桂北領土被我吳越、武平軍分別襲取兩湖、贛南之後,勢成截斷,南漢才下手趁機撈取一點好處。如此投機之輩,諒來北朝和武平軍也不會認為它算是盟友。 

  何況自此而後,南漢與南唐已經不再接壤,四國圍攻南唐,已經成了一紙空文,他南漢要想再對南唐繼續用兵,莫非是為人作嫁?還是假道伐虢?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最後,這兩年南漢也不曾安歇,前年秋收之後,臣侄聽說南漢攻取桂州之後,依然心有不滿,還試圖從武平軍手中奪取部分原屬南唐的州府。由此可見,既然南漢現有破壞盟約之舉,我們又有什麼忌憚的呢?」 

  錢惟昱說完,錢仁俊也馬上接著話頭分析道:「大王,臣以為昱兒所說不錯。如今南漢、南唐已然不再接壤,沒有了領土利益的矛盾,自然可以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法則,互為奧援。東南四國的局面,隨著彼此勢力的此消彼長,已經從前年吳越、南漢、武平軍圍攻南唐一方,儼然演變成了我吳越與武平軍聯手、對抗南唐和南漢聯手的局面。 

  相信到時候只要出兵出於救民或者為天下讀書人匡扶正義的大旗,再以善辯使者到大周說項,定然可以消弭邦交上的誤會的。臣記得大王月前還讓昱兒從蘇州市舶司的商隊中籌集海船,送日本國高僧組成的遣周使團北去汴京,如今我吳越求伐南漢的事情,也一併跟著這個使團,去大周說項即可。」 

  錢弘俶沉吟良久,又象徵性問了陳洪進的看法,對於是否出兵這個問題,算是不再疑慮:「昱兒,這件事情,使節方面,你還是讓林克己林學士操辦便是,林克己能言善辯,又多次出使北朝,結好不少北朝重臣。務要好生說項,讓大周君臣知悉南漢暴行,讓他們知道並非我吳越貪功好戰、貪圖田土州郡,實在是為弔民伐罪而去。」 

  「臣謹遵鈞命!為表此誠意,臣懇請親自出使北朝。如今臣有編纂《漢和字典》之功績,在天下文壇也算小有名聲。若由臣出面請示,一來顯得我吳越誠意甚篤、卻為弔民伐罪、救嶺南讀書種子於水火,二來也可示好於大周。」 

  錢弘俶一聽錢惟昱居然要親自為使,也是有些緊張:「如此去,可不會有危險么?」 

  「王叔儘管放心,臣不過一介文人,北朝之人留我何用,且臣妻與北朝馮相也算是義父義女之親,臣在《五經》、《九經》、《漢和字典》等項,與馮相也是相交莫逆。大周君臣,斷然不會為難臣,壞了他們求賢愛士之名的。」 

  錢惟昱說的都是大實話,直至今日,他給世人展現出來的才能,也都是文治上的本事。從《漢和字典》到幾冊《滄浪集》,說錢惟昱是當世文壇泰山北斗也不為過。三國時候曹操得了劉備,明知劉備有帝皇之才,都為了「恐得害賢之名、阻四海望歸者之人望」而不敢殺劉備。何況錢惟昱表露的才能,真箇只是一個「天下讀書種子」呢?所以說,出使北朝,實在是走個過場,毫無危險的事情。 

  「昱兒如此公忠體國,實在是朕之肱股啊。那麼,若是一切達成,諸卿以為當動用何處軍馬、何時發兵攻打南漢呢?」 

  「我威武軍、清源軍兵馬已經休戰兩年,嚴兵整甲。若是戰端一起,隨時可以從循州、潮州出擊,向嶺南出兵,屆時只需動用本部兵馬即可。」這是錢仁俊和陳洪進表忠心拍胸脯說出來的承諾。 

  相對那兩軍,錢惟昱的說法就要保守一些:「中吳軍節鎮與南唐接壤,若是戰端一起,仍然需要在常宣二州駐留相當兵馬協防。不過水師近年來並無大用,可以傾巢出動。預計戰時我中吳軍可出馬步軍一萬、水師兩萬出戰,效法當初偷襲留從效時故技、以海路登陸偷襲敵後。不過臣以為,四伯父及陳節帥所言出兵時機,倒是略有不妥。如今正當暮春,待到使節回返、大軍準備妥當,已然入夏。不如暫緩數月,待到秋冬時候再行用兵不遲。」 

  聽了錢惟昱這個謀划,此前主張即刻準備用兵的錢仁俊大惑不解:「自古春夏用兵乃是兵家正道,秋冬寒冷之時,軍糧轉運不易,又無野谷就食,戰馬亦無薅草。昱兒為何反其道而行之?」 

  「四伯父所言兵法正理,不過是對中原之人而言。若是在北方征戰,自當避開隆冬用兵,善用夏秋。但嶺南炎熱,氣候迥異於中原。盛夏酷暑時分,不僅士卒難耐,更兼蛇蟲蚊蠅滋生、瘴癘時疫盛行。我吳越之民,最南不過仰仗閩地士卒。其餘兩浙江表兵馬,無不難以適應嶺南酷熱時疫,唯有秋冬用兵,方能防止疾病危害。 

  況且,如今僅有我吳越國全面推廣占城稻,雙季稻中、作為早稻的占城稻收穫,卻比單季稻中的夏糧收穫要早。如若我軍趁著今年夏末占城稻收穫、吳越夏糧入倉之後、又搶在南漢夏收完成之前出兵,必然可以使大軍就食便利、南漢周轉壓力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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