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第254章 出兵南漢
西苕溪邊的湖州錢監,經過短短兩個多月的發展,便從一塊匆匆跑馬圈地、最初只佔了數十畝沿河良田的大工地;飛速發展成了水車隆隆、銅爐滾滾,屋宇連綿阡陌的繁榮之地。水力軋機和大水車的產線被加到了4條。一次性熔銅數千斤的大熔爐也建起了二三十座之多,才能堪堪餵飽四條水車-水力軋機的產線。所有生產工藝步驟中耗費人力最多的銅幣手工塗抹白蠟、最後熔去白蠟的步驟,更是雇傭了超過一千個工人,按照每班五百人、一天工作六個時辰的速度日夜班交替幹活。
至於製取硫酸-硝酸的加熱爐,更是越造越大。七月底最新搭建好的硫酸銅、硫酸亞鐵煅燒窯已經達到了爐膛直徑七八丈、硫化物吸收煙囪高數丈的巨大規模。一次投料製取出來的酸液,就能供數十噸成品銅幣進行鍍銀反應。
到了最後,連銀錠投料製取硝酸銀的步驟,都已經沒法讓小道姑一個人完成。只是這個工作量最小、保密性要求最強、在如今這個時代的人眼中「神跡」性也最強的步驟,終究不能讓外人幹活。權衡之後,錢惟昱只能是讓蔣潔茹選出了十幾個他自己府上可靠的、孤兒出身的心腹丫鬟來干——這些人屬於假如有朝一日錢惟昱登了大位,定然要關在宮裡當一輩子宮女的那種,絕對不可能和外人接觸,所以,也就沒有泄露的危險了。
「真是萬萬沒想到,開始孤還害怕這種新錢沒有開方孔、不適合世人的傳統觀念,被接受的速度要慢一些呢,沒想到居然如此受歡迎。」看著錢監內如此的忙碌,幾乎每個月都要來視察兩三次、每次一住就是兩三天的錢惟昱,深深地感嘆了一聲。這個速度,已經可以和後世的深圳速度媲美了吧。
蔣潔茹帶著面紗,跟在錢惟昱身後,視察完了硝酸銀製取車間。回到錢監內堂,斟上一壺茶水,緩緩說道:
「錢郎,七八年前馬楚未曾亡國時,鑄造鐵錢流通境內,不是一樣有人用。如今正逢亂世,無論列國百姓商賈,最重要的便是看新錢的成色是否足量、工藝是否精美而難以仿造。這兩點做到了,自然銷路大暢。那些拘泥『外圓內方』的腐儒,還能翻起什麼浪來?要奴奴說,還是咱吳越通寶的新錢質地太好,遠勝他國,才能如此。錢郎一開始還疑慮當一兩的錢足重八錢、還摻鉛摻錫,會不會被百姓厭憎,卻不知別家用土法翻砂鑄造,光是火耗就高出一成多,咱這成色,放到別處便算是十成十的了,怎能不好用。」
錢惟昱喝了一口茶水,嘆息道:「這事兒孤也是君子之見了,沒想到世人如此實際,呵呵,想想也是,一個『天圓地方』的虛理,在如今這亂世,難不成還能束縛住百姓用錢的慾望不成。
這錢監你再盯著點兒,日本那邊如果需求還能擴大的話,那就足量供應。如今可是一枚錢出去、日本人那裡就能搜刮回來兩枚錢的材料,熔爐燒一燒、軋機軋一下,便是翻倍的利錢。按照孤的估計,增產到六七條水力軋機的規模,基本上就能滿足了。畢竟這事兒也要細水長流。日本那邊的匯率,控制在一錢換一兩四錢精銅的基礎上,若是低於這個價,就不要給日本人多貨了,保持一定的飢餓,也好保護住價錢。」
「錢郎所見甚是,此事奴奴也觀察了多日,查了不少賬目。如今的癥結來看,倒不是說日本國內對新錢需求夠了——日本人自己根本不會鑄錢,哪怕我們供應上兩三年,也不見得能飽和。如今的關鍵,是日本人自己占的地盤上,出銅出得不夠快了,再擴大貿易的話,別的貨的貿易,日本人就拿不出那麼多銅銀等物了。」
「這倒是個問題……」錢惟昱閉起雙眼,把他所知道的日本歷史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說實話,他的日本史主要來自於上輩子打遊戲,也有一些是因為遊戲周邊才看到的,要想掌握非常專業的知識,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是一些奇聞軼事。據說當年日本明治維新前後,靠著幾座江戶時代的大銅礦,撐起了三井財閥等大財閥的啟動資金……卻是在哪裡來著……
錢惟昱拿過一副日本地圖,仔細端詳著,終於,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別子銅山!四國島北部、伊予國境內,靠近瀨戶內海的位置,便有一座大銅山、別子銅山。據說後世江戶時代的時候,持續280多年,平均年產銅六七千噸,摺合一千多萬斤。而最巔峰的豐產期時,更是超過一年萬噸。
這麼多精銅,折算下來可是能每年鑄造四百萬貫新錢!當然了,考慮到江戶時代的深井採礦技術肯定比如今這個時代要高一些。相比於石見、生野這些礦山。別子銅山屬於深埋礦脈,深層的挖起來可能沒那麼容易,不過就算按照爆發性淺層掠奪的手段……一年為吳越貢獻鑄造兩三百萬貫新錢的銅材還是可以期待的。
想想歷史上柴榮從顯德二年到顯德六年、窮中國之力、毀佛五年,也不過鑄造了四百萬貫周元通寶。如今要是別子銅山能夠徹底挖出來,那麼這一座山的年產出,就能達到柴榮全國鑄幣產能的三倍!想想都是很帶感的事情。
當然了,插手四國島的事情,如今時機還不成熟,畢竟現在還不好徹底在日本掠奪地盤。要是可以和源滿仲一派,或者村上天皇、源高明等人達成合作,讓他們先把四國島北部伊予國那些如今還是鄉下山野之地的蠻荒地方佔下來、形成莊園,由吳越提供礦藏勘探、稍微佔一點股份,然後由日本人自行開採便是了。
如今的錢惟昱,就怕日本產銅太慢,至於產出來的銅,產權屬於他錢惟昱,還是屬於日本天皇或者部分源氏實力派,那是無所謂的。因為只要吳越的鑄幣產線繼續敞開著,這些銅遲早都會以鑄幣稅的姿態被吳越慢慢吸收,而且還能盤活吳越的經濟。經濟發展的來源,在於有貿易,有需求。如果從錢到貨都在一家之手,別人都苦哈哈到拿不出錢來買你的東西,那麼經濟危機就不遠了。
通盤謀划之後,錢惟昱那過一支筆,在日本地圖上指指點點,對蔣潔茹交代了一番,隨後便說道:「錢監這邊,便交給你和清涼散人了。經營的事情,你全權處置;技術的事情,清涼散人自會解決。四伯父那邊,最近已經來信兩次,說是準備要對南漢國用兵了。這裡的事情,孤便不再過問,過了年關再說。」
……
殘忍地把蔣潔茹和小道姑丟在湖州的錢監,還留下了沈默等科學家、以及江景防等幾名得用可靠的錢糧官員協辦,錢惟昱便上車趕回蘇州去了。在蘇州,以水丘昭券老將軍為首的,包括林仁肇、陳誨、顧長風、申屠令堅、盧絳、孫顯忠在內的諸將,早已秣馬厲兵、整個待旦了。
其中林仁肇、陳誨和申屠令堅相對來說,歇息的時日不長,他們在南九州用兵之後,趕回吳越國還修葺了不到兩個月,南九州之戰,無當飛軍和參戰的幾隻水軍傷亡都不大,加起來戰死和傷重殘疾、退役的也不到一千人。這些損失很快就從預備的後備軍裡面抽調人員、合練休整,達到了齊裝滿員的程度。
錢惟昱僅僅歇了一夜,第二天便趕去崑山大寨,檢閱整備好的大軍,並且親自進行出兵動員。數萬大軍分別在大寨校場上和水寨戰船上嚴兵整甲地羅列著,看著無邊無際煞是威風。錢惟走上點將台站定后,便看到全身具甲的水丘昭券老將軍過來,高聲稟報:
「根據殿下離開前的交代,末將此番整備了無當飛軍一萬人、白袍軍一萬人在內,總計精銳步軍兩萬,由林都帥、孫都帥統領;凌波都、飛魚都等精銳水軍兩萬人,由陳都帥、盧都帥統領。請殿下閱兵!」
南漢國如今戶口三十萬戶,如果是受到亡國威脅、兩戶一丁的話,還可以抽調出軍馬十五萬之多——雖然這種比例的徵兵,肯定士氣狂瀉、戰力不濟——讓吳越以四萬大軍擔任主攻,實在也是有些困難的。
不過考慮到四伯父和陳洪進在福建和潮汕地區還能抽出一部分兵馬協同作戰、而且錢惟昱自己的大軍是要渡海迂迴的,所以,便該是兵貴在精不在多了。戰鬥力低下的新兵若是帶得多了,光是跨海運糧就是一筆負擔,與其到了那兒也發揮不了什麼戰鬥力、反而加快補給消耗速度,不如精兵而進。
錢惟昱粗略巡檢了一番,觀察士卒士氣人心。兩年的和平,沒有讓這些士卒懈怠,反而得到了血火洗禮后的休整。錢惟昱滿意地點了點頭,回到點將台上后,繼續查問了水丘昭券後勤準備的情況。
這時陳誨才抱拳上來奏報,說是這兩月來,飛魚都有輪番換出戰船為大琉球島的運糧船隊護航。至少從如今吳越最大的糧食富餘區大琉球島運出了200萬石的占城稻糧米,分別囤積在潮州、漳州等處,以供軍前所需。這批糧草的分量,足夠錢惟昱和錢仁俊、陳洪進的大軍征戰一年之用了,說不定還能有些餘糧用於戰後救急賑災、收攏民心。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諸將!或許有人今日會以為孤自大而驕、藐視劉鋹小賊——不錯,孤確實看不起劉鋹那個需要靠著任用閹人才獲取安全感的小賊!自古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吳越一脈相傳,至今六十餘年,中原列國,誰人可比?將士之忠誠,又有誰人可比?劉鋹小賊倒行逆施,民心瓦解,即便真箇強征數十萬眾,也不過是牧野倒戈的下場。孤今日,便只帶4萬精兵上路,去去便回,開春之前,定然叫劉鋹小賊授首,諸將可有信心!」
「吳越必勝!吳越必勝!」
「以順誅逆,無有不克!」
「犒賞三軍!回營休整!三日之後,準時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