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第277章 石碌鐵礦
兩廣和越南的大局,已經初步底定。
兩廣這邊,開春之後,已經名實相符屬於錢仁俊的地盤,吳越王錢弘俶加恩,把自己名義上的四哥加封為桂林郡王、領廣州都護府——唐朝時候,在嶺南的廣大地區,只有一個戍邊的靜海軍節度使,治所在交州。廣州、邕州等處本無節度使的建制。吳越既然是一切尊奉正朔,自然也要遵循舊制才好,所以便沿襲了中唐時的廣州都護府。
越南,也就是交州這邊的動兵,則是完全在吳越王錢弘俶計劃之外的。加上錢仁俊也比較夠意思,為了表達對於錢惟昱幫他打下兩廣、卻絲毫沒有擴大自己的地盤表示投桃報李,所以錢惟昱在交州的軍事行動,錢惟昱和錢仁俊對國內回報的口徑都是「越南吳朝內亂、楊氏舊部復辟,吳越分兵協助戡亂」這一基調。
所以,如今錢弘俶那裡得到的消息,還是交趾十三州的土地,名義上是「經海軍節度使」楊雲娥統治。這些海外領土本就不在中原人的注意範圍之內,錢弘俶也不是什麼有開拓野心的人,加上沒有自己的航海實力,自然無從查證了。
楊雲娥的東西,自然就是錢惟昱的了,只是在錢惟昱找到得力地監視楊雲娥的人之前,不好放任楊雲娥留在交趾罷了。對於這個事情,錢惟昱的安排是:此次收兵,暫且先留下孫顯忠率領一萬白袍軍駐紮在交趾,分交州城、海防港和諒山隘三處屯兵,控制地方。
然後楊雲娥先由錢惟昱帶回蘇州住一段時間,找一些適合戍衛宮禁的女人給楊雲娥當保鏢,再放回來。交趾這邊,白袍軍估計要駐紮一年鎮鎮場子,然後逐步從當地的漢族青壯裡面選取團練兵的苗子,刮練一年成軍,便可將吳越精銳撤回。
除了交趾之外,錢惟昱還名義上收穫了海南島的地盤。按理說海南島原本是屬於廣州都護府的地盤,所以應該是錢仁俊的轄區。不過考慮到錢惟昱提出想要海南島發展海貿中繼站、錢仁俊又不覺得這塊蠻荒之地有多大價值,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做個順水人情划給錢惟昱的經海軍節度使管制了——當然,這些事情,杭州的吳越王錢弘俶都是不知道的,興許知道了也不當回事兒。
三百多年前隋煬帝撤郡改州的時候,海南島稱作崖州,只有一州的建制,乃是徹底地蠻夷之地。後來大唐三百年因為有流放犯官到嶺南的習俗,所以這邊相對來說繁榮了一些,整個海南島分化為瓊州、儋州、振州、萬安州四州。
四州之中,瓊州大致相當於後世的海口,正對北面的雷州半島,所以漢化程度比較高,有數千戶漢民居住,佔據的也都是海南島北部的平原地區。西邊面臨北部灣的儋州,便是錢惟昱謀劃開採石碌鐵礦的所在,那裡發展比瓊州次之,漢人和黎族人幾乎各佔一半。至於島嶼南半部五指山區的振州和萬安州,那就徹底沒有任何漢化可言了;哪怕一千年後,那裡都是以黎族自治縣的狀態存在的,如今自然是徹底地生番狀態。
……
後世只要不是初中地理課不及格的學渣,一般都知道中國最大的鐵礦,而且是富鐵礦,乃是海南島的石碌鐵礦。這座鐵礦的總儲量,大約在含鐵4億噸規模左右。1980年的時候,石碌鐵礦的儲量佔到全中國鐵礦儲量的70%。
而且相較於東北的本溪鐵礦、安徽的馬鞍山鐵礦這些普遍鐵元素品位只有30%的貧礦,海南石碌鐵礦的鐵品位高得出奇。哪怕是2000年以後的中學地理教科書上標註石碌鐵礦的平均品位在50%~57%鐵元素這一檔次,依然比國內其他礦高出三分之二之多。而1980年代的時候,因為富礦還沒有被大量挖走,石碌鐵礦的平均鐵品位曾經高達62%!
要知道,哪怕是100%毫無雜質的純氧化鐵當中,根據分子量演算法,鐵元素品位也只有70%。所以,62%的鐵品位已經相當於礦石當中九成都是氧化鐵,其餘雜質只有一成!這是一個非常令人髮指的高純度。那麼,為什麼2000年之後,中學教科書上標註的石碌鐵礦鐵品位降級到了50%~57%呢?那是因為建國五十年來,已經挖走了石碌鐵礦表層的兩億多噸富礦,在挖走兩億噸富礦之後,剩下的多是劣礦,才讓這座礦床的品位下降。
所以說,在如今五代十國的時候,後面那個品位數據對於錢惟昱來說,是毫無意義的。因為在工業革命之前,哪怕挖幾百年,也不可能用的掉兩億噸鐵——要知道後世號稱「富宋」的北宋巔峰時期,全國的年鋼產量也才三千噸(灌鋼法生產)、生鐵產量勉強接近兩萬噸。按照這個標準,沒有錢惟昱的蝴蝶效應的話,兩億噸鐵夠北宋朝廷開採鍛冶一萬年的了。
如果讓歷史自然發展,石碌鐵礦要到清朝初年的時候才被發現。而石碌鐵礦之所以會得名為「石碌」,是因為此地岩石色澤青綠,富含硫酸銅成分——也就是說,在清朝發現石碌鐵礦之前,明朝的時候現在那裡發現了石碌銅礦,才導致了石碌這個地名產生。
明末清初的探礦技術,可以說和五代末年、北宋初年相比沒有多少進步。歷史上石碌鐵礦之所以還要再過六百多年才發現,其瓶頸並不是在技術層面上,而是在於海南島的開發進程上——歷史上海南島五指山區圓邊地區的漢化,基本上是在晚明時候才完成的,所以漢人才在那個時間點發現了這裡的礦藏,如果漢人統治那裡再早上幾百年的話,以石碌鐵礦這種露天富礦的狀態,稍微有點經驗的人都可以發現,可以說是毫無難度。
基於這些考慮,在抵定交趾局勢之後,回軍途中,錢惟昱便讓盧絳所部水軍載著林仁肇先行直航蘇州。而陳誨的水師,以及顧長風的鐵騎都,加上錢惟昱身邊的其他親衛部隊;則押送著十二使君當中的呂唐,以及先期的第一批一兩萬人越南奴隸,去後世昌化港的位置登陸,為尋找石碌鐵礦打前站。
……
船隊沿著海南島的西岸逡巡搜索,很快找到了被自家殿下命名為「昌化江」的大河。船隊在河口靠岸,讓奴隸和士兵們放把火燒了河口的小片叢林,開出一塊地皮來,然後簡易地伐木搭造棧橋棚戶,設立起一個立足點,一切就猶如軍隊安營紮寨一般。
昌化江是海南島上第三大河,也是海南島西岸最大的河流。因為海南島地處熱帶,降水豐富,所以昌化江匯聚了五指山西半部山區的降水后,水位還是非常豐沛的,後世足可通航千噸級的船隻,如今這個時代的福船雖然船型多算是海船,卻也毫無障礙,日後若是使用專門的內河平底沙船,運量會更大。
把大部分奴隸留在江口乾活,錢惟昱自己則和陳誨帶著十來艘船溯流而上,為後人指明大概方位。錢惟昱前世來海南島僅限於旅遊,對石碌一代不算熟,只知道石碌鐵礦大約離海岸四五十公里的直線距離,沿江溯流近百里后,便可以把探礦人員撒出去,尋找「岩石發綠的露天銅礦」了。
因為不知道海南島上有什麼奇怪的傳染病,錢惟昱本人自然是不會在叢林中行走的。打頭陣自然是放火燒林的越南奴隸。
這些越南奴隸在出發之前被每人發了一個裝滿食物的褡褳,算是「攜行食」,裡面都是饢餅乾菜之類熱帶不易腐敗的食物,夠這些越南人吃一個星期的了;還有少量青蒿黃連之類的藥物製劑。一旦被放出去之後,這些探路的越南奴隸都會在漢人的遠遠監視之下幹活,不許回來和漢人接觸。
如此審慎的防疫措施之下,過了不過兩三天,錢惟昱的人馬便摸到了後世石碌鎮附近的位置,找到了露天的發綠石頭——這就是石碌銅礦,根據記載石碌鎮的礦脈表層有大約七八萬噸的銅礦(當然,因為銅礦品位無法和鐵礦相比,所以礦石部分大概有四十萬噸),挖開這些銅礦之後,再挖掉幾米深的石英砂和石膏,下面就滿滿的都是富鐵礦了。
這座中國最大、品位最好的富鐵礦,氧化鐵層厚度最厚的地方足足有400多米——也就是說從地表挖開幾米厚的銅礦和幾米厚的石英砂、石膏之後,下面400多米深都是氧化鐵!
當然,找礦也不是沒有代價的,在三天之內就找到石頭髮綠的地方,代價則是——兩百多個越南奴隸因為叢林中的蚊蟲叮咬疾病傳染,以及放火時火勢控制不當、跋山涉水探路時淹死摔死等種種原因掛了。這條速成之路,是幾百號越南奴隸的命堆出來的。
「殿下,已經找到這處石頭髮綠的礦藏所在了,然後呢?此處煙瘴之地,如今還在正月冬季,我們漢人還能住得下去,若是再過兩個月,逐漸炎熱起來了,可不好受。末將看來,這裡挖出礦來、修好道路起碼也得半年才能初見成效,殿下萬金之軀,還是不要呆在這裡了。」
陳誨這幾日來一直勸說錢惟昱不要親力親為——雖然他知道殿下似乎有一些非常神奇的遠見卓識,找礦看山勢水文比那些堪輿先生都厲害百倍,可是這些終究不是一位郡王該親自過問的,交給普通人哪怕慢上幾個月,也不是不能接受。如今見已經有些成果了,陳誨便少不得再次勸說錢惟昱先見好就收。
「再待半個月吧,這裡萬事草創,殊為不易,二月初天氣在熱一些,咱們便回軍,這裡就交給那些越南人處置,只留下軍隊監視督導便好。」
「那如今還有什麼可做的呢?」
「讓人在這片地方放火燒林,把周邊千頃之地都給燒作白地,然後試著開挖,孤要知道上面的銅礦層和石膏層有多厚,也好規劃開採方案。取出一些礦石樣本,回去也好和沈默沈先生討論鍛冶之法——巨訓,你是不知道,這座石碌鐵礦的礦石成分,和中原的大不相同,使用這裡的礦石冶鐵,工序步驟都可以大為簡化。咱先弄幾船礦石樣品回去,也好先慢慢試驗,這樣採礦和新式冶鐵法門齊頭並進,兩不相誤,豈非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