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第287章 俗套的麝香
「啊……錢郎,果真是你么。」素子聽到那個故作陰森的聲音時,卻沒有絲毫的害怕,反而是痴痴地如乳燕投林一般撲過去,一把抱住那個從屋內正準備掀帘子出來的黑影。
剛剛從密道里爬出來的錢惟昱立刻捂住了素子的嘴,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素子也很配合地什麼都不說了,只是確認了一下外廳的門閂已經插上,兩人躲進素子修行的那間卧房后,拉上隔簾紗帳、重重羅幕,這才開始敘談。
「錢郎你是怎般進來的?莫非這甘露院中還有密道么?啊……定然是了。當初奴奴入宮之前,母妃還特意叮囑奴奴說,若是王妃要留奴奴長住宮中,便選這甘露院的佛堂改為神社、連奴奴選哪座廳堂住宿,母妃都細細交代了,果然……」
錢惟昱對於素子最近表現出來的智商非常滿意,也不賣關子,直接承認了素子的說法:
「不錯,其實當初父王還在世的最後兩年,便預感到自己病體已然不支,使心腹得用的匠人,在甘露院內秘密修建了通往宮外的密道,這一頭便直通這間禪房。當初所想,便是父王死後,母妃定然要在這甘露院內守孝而居的。若是遇到急難,也好從此逃脫。為夫從南唐為質回國之後,若是回宮有人要對付為夫,也好狡兔三窟從此逃脫。父王死後,此處密道只有母妃知曉其中機竅。」
話語說完,已經半年多沒有見到錢惟昱的素子便獻上了一陣深吻,足足持續了兩分鐘,最後還是素子肺活量喘不過來了才結束。熟悉的男子氣息,讓數月以來都幾乎沒有主心骨一樣苦苦撐持的素子似乎重新找到了力量,把頭埋在錢惟昱懷中苦苦傾訴。
「錢郎還不知道吧,今日可是著實兇險,孫妃身子日漸沉重,已經不能與大王行夫妻之事,居然想要奴奴……幸好奴奴用修習陰陽道術需要守身為名搪塞過去了。此事卻該如何應對,全靠錢郎拿主意了。」
「什麼?竟有此事么?如此說來,孫太真定然是害怕其他宮中妃子在她不能得寵的這段日子也懷上了……素子,你自己有什麼看法?」
素子心中「咯噔」一下,頓時臉色變得慘白。顯然是誤會了錢惟昱這番話的意思——或許,也是她對於自己的魅力,以及對錢惟昱對她的感情太不自信了——所以,暈眩了半晌之後,素子便訥訥失神地說道:
「若是殿下需要素子混得更加接近孫妃和大王,助殿下暗中取事的話,奴奴自當從命。不過,奴奴也不會辱沒了殿下的名聲的,奴奴成事之日,便是殿下成功登基之時。到時候,奴奴自會服毒自盡,雪不能為殿下守節之恥,以死明志。」
錢惟昱還在想著如何教自己的嬸嬸給別的競爭對手妃子下點兒絆子,結果一聽素子的言語,也是著實嚇了一跳——很明顯,素子把他剛才的問題理解成「如果為夫需要你犧牲色相去進一步接近王叔和嬸嬸,然後伺機給他們下毒行刺」了。
又氣又痛地狠狠摟過素子,在她的翹臀上懲戒性地拍了兩把,錢惟昱才故作嚴肅地訓斥道:
「想什麼呢?為夫是那種出賣自己的女人去設計別人的人么?國有長君,社稷之福。這句話七年前有效,如今自然也有效,將來還是有效。當初為夫沒有直接留在國內,接過父王的位子;便是免得與其少年得位被人覬覦,不如不爭為爭,留下一個念想。
休說王叔的兒子還沒生下來,便是真生下來了,也比為夫年幼二十歲,要是王叔活不到其子成年便亡故了,以如今天下尚未抵定、外鎮諸位伯叔約束,難道還能在這事兒上反了天去?
為夫恰纔所言,不過是讓你想想,一來有沒有讓王叔的其他妃子無法繼續懷上王子;二來么,便是憑著這些日子晴明公的觀察,王叔可有什麼隱疾可以利用?兩件事中,又以第一件為要,此事咱和孫太真之間,也算是恰好利益一致,以你如今受孫太真信任,也有法子進言,借刀殺人。」
如果一個兒子也沒有,那麼王叔肯定是要拚命想辦法生兒子的,但是如果已經有了嫡長子的話,便不會那麼迫切了。尤其是站在孫太真的立場上,肯定也是不希望其他妃子也生下王子的。藉助孫太真的手,如果手段得宜的話,雖不能阻止孫太真再為錢弘俶生育,好歹可以阻住其他妃子。站在錢惟昱的立場上,不管怎麼樣,王叔的兒子總歸是越燒少越好的,少一個,將來動手時候就少一分變數。
素子凝神細思,掌握住了錢惟昱的大致意思,問道:「錢郎所說,莫非是給其餘諸妃想法子下藥么?」
「不一定是下藥啊,下藥這種方式,多落俗套。為夫是說,不是可以用麝香等香料給婦人聞嗅,便導致婦人不能孕育的么……也記不清了,反正藥理的東西,素子你儘管去研究便是,不拘什麼海外香料,但凡有效,還可以混著用,掩蓋其中真實有效的成分。一旦得了方子,便秘密獻給孫太真。若是孫太真得了這個杜絕其餘妃子懷孕的秘法,相信也不會急於讓你入宮分寵、拴住王叔了。」
素子聽得瞠目結舌:「麝香還有這種效果么?奴奴當真不知……」
「也不拘於麝香,龍涎香生龍腦什麼的都可以試試……」錢惟昱順口說著,才想起自己扯得有些想當然了:這個時代的人,連《本草綱目》都沒見過,更別說《甄嬛傳》了,自己說的這些,他們當然不知道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王叔的健康狀況,試圖找出一些損害王叔健康的慢性手段。
根據錢惟昱前世積攢的歷史知識,貌似歷史上的王叔錢弘俶可以活到六十歲。在六十大壽那天晚上,才被弒兄之賊趙光義賞了一頓酒喝死了——鑒於趙光義有下牽機葯毒殺李煜的前科,史家多鐵口直斷說,歷史上的錢弘俶也是被趙光義毒死的。但是對於這種野史說法,錢惟昱是不大信的。
一來錢弘俶死時距離吳越「納土歸宋」已經十年,錢氏對於趙宋已無威脅;二來錢弘俶死後,其餘吳越宗室在宋朝的待遇一直也還很好,完全不似李煜死後李唐宗室幾乎被一掃而空;何況,李煜死的時候才三十八歲,錢弘俶死的時候已經六十了,以古人的壽命,六十而亡完全也算是天命已盡。
歷史上按照《吳越備史》的說法——也就是錢惟昱的十三叔錢弘儼所寫的史書記載——錢弘俶是死於壽宴酗酒後的「中風之疾」,而且說其「歸宋之前,已素有風疾」。翻譯過來,那就是因為三高之人喝酒喝得腦溢血中風而死,而且在吳越國納土歸宋之前、吳越本國的太醫就早已發現大王有三高的癥狀、此前也輕度中風過,只不過不致命。
錢惟昱不可能把他的先知先覺直接原封不動地告訴素子,只好是假借不少名目兜圈子地勸說素子、注意大王可有三高的癥狀——當然,要解釋什麼是三高,少不得再用一些這個時代的醫學術語修飾。
歷史上錢弘俶四十多歲才開始有三高明顯的癥狀,如今還不過二十七八,要想出現癥狀何其困難?好在三高這種東西是有遺傳性的,一個人但凡體質容易產生三高,總歸容易被各種誘因誘發。後市醫學也沒說一定要老年人才會中風、年輕人就一定不會中風。
所以如今也只能是先慢慢誘導對方養成一些不健康的生活習慣,而且發明一些油膩高膽固醇的宮廷美食菜色等等……這一切都和素子細細說了之後,錢惟昱還不忘叮囑素子有機會的時候轉告安倍晴明,也好一併協同行事,徐徐圖之。
畢竟,錢惟昱提前預留的密道只能進入素子的卧房,安倍晴明那裡,還需要素子尋機轉告,以如今錢惟昱不適合和素子聯絡的現實,也只能是保持這種單線聯繫了。
……
安倍素子屋中重新恢復了寧靜,素子修行之身的好處,便是可以名正言順地不用其他低等宮女服侍。她摸索著自己洗漱了一番,便睡下了。而錢惟昱,已經通過密道重新離開了甘露院。
數日之後,孫太真又一次召見了安倍素子,一邊閑聊,一邊享受素子的秘法按摩。自從懷孕以來,似乎只有素子的手法,才能讓孫太真舒緩神經的焦躁。
「娘娘,前日娘娘抬舉,實在是奴奴的榮幸。只是奴奴回去也想過了,家父無子,僅奴奴一女,在日本國時,家父好歹還是賀茂流陰陽術名家,奴奴不忍此道就此斷絕,所以娘娘的好意,只能是辜負了。不過……奴奴另有一個秘法,說不定倒是可以解決……哦不,是為娘娘著想。如果不當,還望娘娘勿罪。」
「素子,本宮便當你是妹妹一般,如何還這般見外,有什麼話,那邊說吧。」
素子便把這幾日沿襲的一些可以導致女人不孕的海外香料秘方,委婉地報給了孫太真。
「啪!」一個憤怒的耳光,隨後是一句聲色俱厲的「荒唐!」
孫太真便斥退了安倍素子這個無恥地、不要臉的女人,還在背後喝罵著:「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宮豈需要這等邪物!」
素子很配合地被罵走了,一邊逃跑一邊低聲認罪不休。不過等到素子走後,孫太真立刻抄過紙筆,然後儘快憑藉著自己的記憶,把恰纔聽到的消息藥方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