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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第359章 新軍見聞

  時間走入了建隆元年三月。 

  自從正月底的時候,錢惟昱虛與委蛇接受了北宋的「天下兵馬大元帥」頭銜,並且開始以「守備東南、清靖地方」為借口制定擴軍計劃,至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若是按照往常的擴軍招募規劃。要想籌集數萬人的大軍,卻不依賴強行拉壯丁之類不人道卻高效地手段的話;那麼單單憑藉以錢糧軍餉引誘百姓從軍吃糧,無疑是一件見效比較慢的事情。但是同樣一件事情,挪到了吳越國的國情之下,卻顯得水到渠成。 

  吳越國已經有一批成熟的、有過多年工程兵經驗的窮苦失地人口,在政府雇傭的環境下服役數年,縱然這些人還沒有精湛的軍事技藝,卻至少已經有了不錯的體格和紀律性,猶如一張白紙的軍事素質正好避免了染上老兵油子的痞氣油滑,適合灌輸新的軍事素養。 

  杭州、越州都是富庶繁華之地,人有錢了自然會膽怯惜命,不復好勇鬥狠之態,所以吳越國新擴軍的基地便設在了南邊一些的偏僻山區小縣。最終,錢惟昱挑中的新軍練兵基地就設在了越州南部臨近婺州的山區縣城諸暨。 

  這座小縣原本也就不到兩萬戶的民戶,自從大王規劃新軍之後,幾乎成為了一個大工地,原本缺乏開發的山區坡地都被開出來,略微平整后成為一片片的營地,外圍的奢侈物資自然是絕對不會流入這裡的,而軍械糧秣、衣甲布匹倒是供給不缺,全靠政府採購支持。 

  …… 

  吳良和自己手下的一干弟兄們,跟著從撩淺軍調來的其他一批人馬,渾渾噩噩地在諸暨城北大營外取齊、驗明身份,隨後被安排到了一個夯土坯子的新屋內住下,便算是有了一個「親從都新丁」的身份了。來之前,他們原本是在嚴州的「千島湖」政府工程上幹活修築水壩堤防,接到命令后便靠著兩條腿、幾袋乾糧,自行徒步行軍了七八天趕來這越州、婺州交界的諸暨大營。 

  這兩年「千島湖」的工程也已經完成了七八成的量了,政府投入的「撩淺軍」、「發丘營」等工程兵部隊,乃至臨時雇傭勞工也逐漸少了下來,正好有大量的富餘勞動力往軍隊里投入。 

  這裡的營房也就是夯土架了個木架子頂,下頭大通鋪,比起帳篷宿營唯一好處就是有了土牆,外加挖了排水壕溝罷了。畢竟是要常年住著的,若是完全和野外宿營相若,住久了就容易出流行傳染病了。當下吳良正在拾掇著自己為數不多的鋪蓋行禮,卻聽到旁邊一個聲音過來悄悄問道: 

  「吳頭兒,話說為啥子是俺們這些人被拉來從軍呢,吳頭兒你當初在撩淺軍好歹還管百來號人,如今來了這兒只得一個什將。真是不值啊。」 

  吳良抬頭一看,卻是和自己一起被徵發來當大頭兵的梁滿倉,原本在撩淺軍里是自己手下一個工程兵的隊正,年輕,有眼色,又肯賣力氣,這才在年紀小小的情況下就當上了隊正。只可惜,如今被徵發到親從都里當兵后,就直接一擼到底從大頭兵做起了,怪道是心有怨言。吳良放下行李,一拳頭輕輕砸在梁滿倉肩膀上,教訓道: 

  「雖說降了級,這親從都可是大王嫡系;當個大頭兵軍餉比原來在撩淺軍里扛力氣活當個隊長還錢多,還不美得你!這親從都擴軍后的軍官,聽說大多也都是當初『鎮海新軍』時候就跟著大王出生入死六七年了的老兄弟提拔起來當的,咱這些刀頭上打滾的資歷都沒有的,能夠要你花幾年時間刮練,便是不錯的了。 

  某從家父那裡聽來,這次從撩淺軍發丘營選人從軍,也是一來看力氣、紀律,二來看年紀。身體底子不行的不要;年紀過了二十五歲的,除了個別有潛力當軍官平調的,其他基本都不要;大部分人普遍也就二十歲以下,最小的還有十四五歲的——就算此前只在撩淺軍里扛了一兩年活兒的,如今若是十四歲,那還不得十二歲就出來掙命糊口的苦哈哈了。」 

  梁滿倉被吳良這麼一說,便不好意思起來,連忙沒口子稱道:「要我說呢,原來都是要年輕力壯的。年紀小的人,有幾個和吳頭兒這般二十不到就當到管著百來人的地位的。原本都只是苦哈哈,自然是沒什麼怨言了。」 

  吳良被梁滿倉這麼一說,倒是不好介面——他之所以能二十歲不到就在撩淺軍內管上百人,也是因為他爹吳良是撩淺軍內一個都虞侯,當初用火藥炸山修水利、乃至去日本開銀山都是立了功的,大王恩典,准父蔭讓兒子額外提拔一級。加上吳良自己也身強力壯又有點小組織能耐,才在一年多前做到相當於撩淺軍『都頭』的程度。除了這些少數人之外,大部分此番調來親從都當兵的都是從最底的基層做起。 

  略微停頓了一下,吳良尋個話頭岔開剛才的話題,說道:「你道此番多招募少年人從軍多是為了年富力強么?聽說還要全軍都一邊操練戰技戰法,一邊使人教授讀書認字呢,雖然不曾要求人人都當秀才,至少當兵的也要讀《千字文》識上千兒八百字的、懂得日常戰技的排練所需和新式器械的操練。年紀大的人,再從頭讀書識字就慢了。」 

  「啥?當兵還要識字?這是哪門子道理?普天之下也不曾聽說過啊。」 

  「小聲點兒!不然你以為家父幹嘛讓某來這裡。所謂識字也不求多,無非是更好地操練所需,順帶著教一些忠君愛國,為大元帥效死的道理罷了。這事兒不好多說,大略知道就是了,朝廷也不會指望著當兵的認字兒太多的,夠用就行。咱大王能夠編出《漢和字典》,讓讀音認字的法門簡便了數倍,這些年鄉間讀書識字的童子也比五年前多了許多。哪怕貧窮農戶人家,十戶人家總能找出一兩個學識字的。當兵的要是都不識字,那不是連貧農都不如了么。」 

  「這倒說的也是,俺當初也是十歲就從淮南壽州跟著流民混過來的,那時年紀大些的都被安置到海外墾荒了,俺全家都被周人殺了或是搶光了糧餓死了,又不肯被人收養。幸好那時候平南軍的十王爺修贛江,俺十一歲便到工地上掙命;五年之後偶然尋訪見到幾個當年逃難時同齡的少年人,居然有兩個都已經認字了——當初淮南大亂逃過江的時候,還不是一樣的赤貧。」 

  兩人說著,便在那裡不勝唏噓,憶苦思甜起來。 

  「知識越多越反動」的道理錢惟昱還是知道的。很顯然,對於提升軍隊的素質、讓士兵更好地掌握技戰術水平、提高組織紀律性,稍微讀點書認點字還是很有用的。至少這樣的軍隊才有可能如同近代化的德軍那樣成為號令嚴明劃一的存在;而不僅僅是蒙古韃子那種中古時代全憑野性好勇鬥狠的獸類。不過認字的數量,也就僅限於掌握日常生活所需、看得懂軍情和號令,外加灌輸忠於大元帥的理念、適度洗腦就夠了。有了假名拼音,再加上只要求讀得熟練,不要求寫得熟練,那麼認一千個字估計也就兩年的業餘時間就可以完成了。 

  …… 

  吳良和梁滿倉和那些嚴州撩淺軍的人在諸暨大營混摸了兩三日,陸陸續續又有一些江西兵和福建兵新人趕來。略略計點了一番,怕是嚴州撩淺軍而來的就有不下一萬多人,江西兵足有兩萬規模,福建兵也有萬把人。基本上各鎮募兵多少都是和此前的工役規模多少密切相關的。兩廣那邊因為這些年歸化蠻夷、修邕江、大規模興修水利搞桑基塘,怕是所能募得的人就更多了。只是兩廣路途遙遠,至今都還沒有編好的粵勇來報道。 

  三月月中,諸暨大營的勞工就已經聚集了七萬人之眾了,大營規模幾乎都擴充到了比諸暨縣城差不多大小。一群原來老本行就是開山架橋、修堤築壩的壯漢還沒開始軍事訓練,倒是又做了一把土工作業,營建不休。 

  眼看著湊起了人手,今年募集到位的7萬役工便被都編入了親從都,把親從都從三萬人一下子擴充到了十萬人。三月二十這天,這些新兵們第一次見到了他們的主帥林仁肇。林都帥在大校場上把人馬都集中起來,視察了一次軍紀隊列,隨後花了幾天把原本的三萬親從都老兵打散填充進來,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實現以老帶新的混編。 

  原本錢惟昱從鎮海新軍時代就刮練的一萬人馬,如今也都從軍八九年了,大多數人都有三旬上下年紀,最年輕的也有二十五六。編入如今擴軍后親從都的也有七八千人,這些人幾乎個個都是幾層軍官了,混得最爛至不濟都有一個隊副,也算是兌現了錢惟昱昔年對於那些對自己死忠之人的上升通道規劃。 

  吳良因為自己是保住了什將的位置,上頭也不會把老兵派給他手下伏低做小,故而一個隊的二十來號人都是原本撩淺軍來的人。眼見著旁邊的隊伍混入親從都的老兵之後全體精氣神馬上就不是一個樣了,他們這些純新兵蛋子也就只有暗暗努力,爭取不被人鄙視。 

  尤其是那些原本就是親從都的老兵們,雖然被打散了編製擴充進新軍中,在裝備等級上依然和那些新人是截然不同的——三萬親從都至少都有鐵甲在身。就算沒有全套,一頂鋼板鍛造的頭盔、胸口一面一尺多見方、弧形曲面的鍛鋼胸甲還是少不了的。而新人們如今只是身著棉甲或者換下來的舊皮甲,據說只有軍中操練比武過關了才能換裝。如此奢侈的競技,自然也讓新軍刮練的積極性被煽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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