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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第373章 誰家都有難纏的隊友

  搞定了軍事上的事情后,時間已然是深夜了,但錢惟昱卻還不得清閑。草草用過晚膳,又讓侍女拿過一面銅鏡,拾掇了一下自己略顯灰頭土臉的姿態,自信已經把狀態調整好了。隨後錢惟昱才帶著安倍素子,去大阪城內新改築的御殿,面見源博雅和幾位日本公主。 

  自從吳越軍隊來到大阪以來,因為此前藤原兼家的咄咄逼人以重兵圍城,所以錢惟昱還一直沒有抽出時間去見選子等人,想著等初戰告捷之後再說——如果連近在眼前的大阪圍城軍都無法擊潰,錢惟昱和別人廢話再多又有什麼用呢?既然如此,不如等形勢有了一個初步明朗的姿態后,在討論別的問題。以軍務倥傯為名暫且避見,原本也不算什麼失禮。 

  當然了,他的主要目的肯定是為了見選子、安撫選子,防止選子以為他是來日本製造無邊殺孽、篡奪日本皇室已經傳承了一千四百年的地位的。可惜哪怕到了這一刻,這個姿態仍然不能表露出來。 

  當初出兵之前,錢惟昱聽說選子在安和之變中安然無恙,心中著實欣慰萬分。但是聽說源博雅和他的兩個老婆資子、輔子一併逃出來后,錢惟昱的心情卻是很複雜的。 

  安和之變當然是藤原兼家一手策劃的一箭多雕毒計——因為錢惟昱知道自己沒有插手其間的任何具體事務——所以源博雅等人能夠逃出來,終究可以為反對藤原兼家和圓融天皇的一派提供更多潛在的證據。否則光靠選子一個已經出家的少女,如何在這種宮廷政變中取得有說服力的「真相認知」呢? 

  可是,源博雅提供了一些線索之後,他的兩個老婆活著可就礙手礙腳了——人家是選子的嫡親姐姐,也是正牌內親王。要是有朝一日,選子嫁給了一個外國人,而選子的親姐姐嫁的卻是醍醐源氏子弟;那麼縱然自朱雀朝以來、四代天皇的子嗣都死絕了,日本國非需要一個女天皇不可,也輪不到選子這個出家當皇室齋院巫女的內親王了。 

  …… 

  「博雅兄,三年不見,不曾想如今重逢卻是如此情狀,寡人實在是不勝唏噓。令尊與先帝之事,寡人也是深感傷痛。」 

  錢惟昱大踏步地走進源博雅幾人暫住的御殿正堂。因為有人通傳,果然源博雅和三個公主都在那裡正裝迎候。錢惟昱目不斜視先表了姿態,和源博雅寒暄一番,又說起:「我軍初至,事務繁多,此前卻是疏於相間。今日城外一戰,藤原兼家賊子的大軍已然崩潰,想來不出旬日,便可殺回平安京,勤王匡正、為令尊洗刷冤屈了。」 

  「多謝吳越王慷慨高義。某身負國讎家恨,本不當另有求告。只是還請討逆之後查明真相——若是果真今上不曾與謀弒大行之逆舉,還請大王以『清君側』為限,莫要傷及無辜。朱雀朝以來,宗室傾頹凋零,實在是無人可用了。」 

  「是何言哉!寡人此番前來,純屬為兩國邦交世代友好,這才相助,怎會做出有損神器之舉。不過若是果真不如博雅兄所猜測,又當如何?」 

  這句話,那就是在問:若是圓融天皇被證明參與了謀殺冷泉天皇一事,又該如何處置?總不能讓弒君的反賊繼續做天皇吧?源博雅知道這個問題分量,躊躇再三,咬了咬牙說道:「某不願見此人倫慘事,自請乘桴浮於海。朝事非所與也。」 

  如果從朱雀天皇開始,所有天皇子嗣都死了的話,按說醍醐源氏便是與皇族血統最近的了,源博雅這個表態,也算是撇清自己的長者了。相當於是告訴錢惟昱:不管要立哪個藩王,反正我這個已經下降臣籍的人是不來的。 

  錢惟昱安撫了源博雅幾句,對源博雅的無私做出了高度肯定。這才故作先公后私之態地轉身「發現」了端莊坐在側位上的選子。隨後么,外人自然不好阻撓他們故人敘舊了。 

  …… 

  經過多年的蘿莉養成,選子已經十四周歲了! 

  看著穿著一件如同當年安倍素子那般顯尺寸、身段鮮明巫女服的選子,錢惟昱依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姿色比之稍大兩歲的周嘉敏自然是略遜一兩分,身段更是沒有長開;除了嬌小玲瓏、瘦削到極致之外,身材上並無其他的萌點可言。但是那種纖弱柔美到極致的線條容貌、貞靜嫻雅如皎花照水的細膩味道,便著實會讓男人的保護欲爆棚。或許,可以用林黛玉那般的靈犀才女去比擬她,但是又沒有林黛玉那種傲嬌自虐的糾結,取而代之的是日本女人獨有的天然壓抑。 

  仔細算來,錢惟昱竟是又有三年半不曾見過選子了。當年送選子回國的時候,約莫是十一周歲的樣子,在女兒家萌髮長開的年歲里,三年半不見,著實會讓人認不出來。 

  「選子妹妹……如今這般的事情,為兄也是很痛心的。你大哥當年要是心智如常,又怎會有這麼多野心家想要……唉,天意弄人啊。其實日本國這邊何人當政,為兄又怎會在乎呢?便如原先一般,兩國邦交友好,海商往返不輟,民得其養、國取其用,多少是好!」 

  錢惟昱用儘可能空靈的語調唏噓了幾下,然後話鋒一轉,自然而然流下兩行清淚,「可是為兄最放不下的便是你了,若是在這日本國,有誰要對你不利,便是千里萬里,為兄也要把那賊子夷滅!這些日子,你不曾受了驚嚇苦楚吧?」 

  選子怔怔地看著錢惟昱,許久沒有說出話來。剛才在正堂中,有姐妹和姐夫在的時候,選子也是這般看著錢惟昱——雖然目光要稍微收斂一些——滿含著柔情,滿含著無處訴說衷腸的凄婉,靜靜地看著。許久,長出了一口氣之後,選子才怯弱地抬起身子,緩緩靠過去幾步,試探性地抬起柔荑,伸出去在錢惟昱臂膀上觸摸了一下,然後好像瞬間被靜電點到了一樣縮回手,頓了兩秒又伸出去一些;早已明白少女心理的錢惟昱順勢伸手摟過少女,如同數年前少女年紀還小的時候一般。隨後,錢惟昱懷中便傳出了「嚶嚶」地少女壓抑飲泣之聲。 

  「昱哥哥,小妹心中好苦。你為什麼不能時時來看小妹呢——母妃她可還好么?」 

  「母妃自然是一切安好的,她也著實時刻挂念你呢,她一輩子苦命,不曾能夠有親生骨肉,對你可是比對為兄還念叨得多呢。這幾年在齋院修持,倒也不曾吃過什麼苦頭吧。」 

  「清子一直都挺照顧小妹的,又能幹,不過除了清子也就沒什麼人陪小妹談詩論賦學做些女兒家的事了。式部少輔家的阿紫也常常被接來陪著小妹玩耍,阿紫倒是著實可愛得緊呢。不過自從父皇崩御以來,一切都大變樣了,大哥那般……唉,為何骨肉至親會到這步田地呢,嗚嗚嗚。今天城外定然死了不少人吧,聽說淀川水都變紅了。」 

  錢惟昱啞然,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不好回答這個問題。他意識到,選子是沒什麼慾望的人——可能除了和他廝守這個慾望是一個例外。但是至少是不會有權力和地位上的慾望的。若是沒有一些逼著她目睹慘劇的動機,說不定最後想要逼她上位都會不情不願……如此一來,對選子的引導就更要斟酌了。 

  「確實死了不少人,不過那也是藤原兼家咄咄逼人所致的——他們圍了大阪城,城內軍民商旅總人數不下十萬。若是被長久圍城,定然會供給短缺,人民相食……」 

  這最後這句話絕對是扯淡,因為吳越一方擁有絕對的制海權,大阪城是瀕臨瀨戶內海的港城,怎麼可能圍得死呢?六百年後第六天魔王在這裡圍石山本願寺,都得依靠海賊大名九鬼嘉隆用鐵甲船擊敗毛利家的村上水軍之後,才順利圍死。不過錢惟昱這麼說,也只能是祈禱選子年輕不懂軍事了。 

  果然,才十四歲年紀、只知道舞文弄墨以便和義兄多一些共同語言的純良少女完全沒有識破這句話當中的破綻,對於這場血腥殺戮的事情,除了悲憫一番之後,也就揭過了。 

  「昱哥哥,既然如今大阪城之圍已經解除了,不如昱哥哥便讓吳越國的水軍載著小妹和姐姐姐夫他們一起離開吧。小妹既然不容於三哥,這個大齋院不當也就是了,如今父皇的子嗣,只剩下三哥一個人了,哪怕他真的是親自與謀了弒害大哥和二哥,又有什麼辦法呢……嗚嗚嗚。」 

  靠!錢惟昱發現事情當真有些大條,莫非是只有和選子撕破臉,把選子用身邊的女衛控制起來,強制當自己的傀儡然後發兵平安京么?那樣做的成功率還是有的,不過自己此前的感情戲可就全部白鋪墊了,勤王的義舉也會變成挾天子以令諸侯,日本人將來的反抗肯定會擴大好多倍。 

  「妹子你便不怕讓你和你姐姐姐夫就此背負罵名么?還有諸多被源高明殿牽連的忠臣義士,也會就此墮入無底深淵的啊。」 

  「小妹不怕污名,只求不要再看到宗室相殘了。去了中土之後,小妹再也不是什麼侍奉神明的大齋院,也不是皇室的內親王,只求陪在哥哥身邊做個不要名分的……的……女御,從此長相廝守,豈不是好……」 

  選子說到這裡,臉色已經羞紅如三春粉黛,泛出一種嫵媚的酡紅光暈,雙眸怔怔地瞪著錢惟昱,淚光瑩然,蓄滿了期待感。錢惟昱光是被這麼一看,那種冷血心腸就頓時軟了下來。還沒等錢惟昱想明白應對的策略,選子又自以為是地說道:「而且哥哥或許不知,姐夫其實是個素好男風之人,不能人道,兩個姐姐嫁過去數年,也都是獨守空閨,凄苦不堪呢,若是可以從此擺脫這個身份,也好給她們好離好散重新做人的機會,豈不是成人之美。」 

  「夠了!你把為兄當成什麼人了。縱然你們不怕背負反叛的污名就此遠遁。可是你們想過沒有,此番我吳越國包庇日本國『反賊』的話,兩國邦交會受到多大的惡化?百姓之間互通有無跨海行商會受到多大的障礙?如今遍觀九州、西國地方,乃至這大阪、神戶,有多少百姓靠的是對外貿易過活?難道這百萬之人,都要從此去做閉關鎖國的奴隸么?為兄不是殘忍好殺之輩,可是罪僅在藤原兼家一族——為兄只能保證,若是藤原兼家伏誅,源高明一脈平反。吳越與日本國重歸和睦,為兄絕不多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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