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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第375章 花樣炮擊大賽

  安和利樂的平安京,如今顯然已不再是平安樂土了。城南數處坊市被砲石、鐵彈和火油變成了人間地獄,數以千計的日本平民因此流離失所。這些損失自然是吳越軍隊用那種具有非凡震懾力和巨響的兵器轟擊城牆時,因為精度不夠而轟爛了城內的臨牆的街坊所致,至於火油,倒是依然依靠吳越人的少數扭力式投石車投擲的油罐造成的。 

  相對於城內被砸爛的設施,那些仿造大唐長安城制度、但是縮水到了三分之一比例尺寸的堅固城池倒是依然堅挺,縱有一些坑坑窪窪卻還不至於直接被轟爛。 

  自從造成了不少的平民損失后,城南方向的火力便弱了一些,只有城西因為地勢低洼、濕地處處繼續遭到如同炮術訓練一樣的打擊。很顯然,吳越王還是頗為注意在平安京中的影響的,不想造成一個前來改朝換代肆意殺戮的姿態影響。 

  政治上一個微小變更,帶來的都是軍事部門的跑斷腿和絞盡腦汁。為了減少誤傷,至少是擺出不濫殺無辜的姿態,林仁肇這幾日可沒少折騰炮兵部隊。而且發展到後來,關於兵器的應用方式改良,都要由錢惟昱親自過問。 

  …… 

  「大王,經過之前四天在城西的炮擊測試,目前炮兵單位提出了三項改良意見,具體是否使用,還請大王聖斷。」 

  一份文書放在錢惟昱的案頭,隨後他打開來略微掃視了一番,便露出了嘉許的神色。 

  第一項整改意見是針對開炮距離的,經過兩天的「實戰打靶」測試,日本人缺乏遠程守城武器的現狀已經很明顯地充分暴露了。因為普遍沒有上人的城牆,日本人沒有部署床子弩這種武器。甚至於說,日本人根本就沒有任何弩!所以基於這個認識,按照原本軍器監剛剛鑄出臼炮時,出於生存性考慮制定的攻城戰中至少在五百步外開火的操典就沒必要堅守了。根據實測,逼近到三百步都是毫無威脅的——再近的話,需要考慮城內日本人不要命反衝鋒出來逆襲。 

  其實對於日本缺乏強力彈性勢能兵器的趨勢,眾人是早有認識的,之所以不敢斷定,一開始還是出於對平安京城池修建制度的忌憚——別的日本城堡都不是中式的,沒有可上人城牆,所以缺乏城頭重武器很正常,平安京既然仿造了長安城的制度,如果床子弩都沒法放那你仿製來是搞笑用的么?結果最終的實驗結果是,平安京果真沒有床子弩和扭力式弩炮,卻意外地有一些小型化的拽繩式投石器。後來錢惟昱發現這個問題后還找源賴光確認了一下,才明白原來日本人是因為基本不殺生不吃肉,所以連任何要用到動物筋腱製造的機械都沒什麼經驗技術積累—— 

  在日本也有屠夫這個職業,但是日本的屠夫卻需要忍受比乞丐和娼妓更加低下的社會地位。即便如此,這些屠夫居然破天荒的不負責屠宰活物!他們唯一的職責僅僅是拿著別人撿到的或者領主送來的老死的病死的牲畜、野獸,然後把皮革剝下來硝制!然後把肉全部丟掉!筋腱雖然也有處理,卻因為這種供給的稀少而完全不懂得製造弩。對於吃素不殺生到這種極端,以至於到了自廢一部分武功的程度,吳越人不好好利用就太對不起那些素食主義者了。 

  除了把臼炮拉到距離城牆三百步內近距離狂轟以外,吳越炮兵的第二個改良是把臼炮的鐵箍支架鋸短,把炮身盡量放平,然後在炮座最末端用夯土堆砌堵住,防止火炮后坐力反退太多。這個設計倒是和後世明朝吧臼炮改成虎蹲炮原理差不多了,只是如今的炮架還是太死板,不好調節角度和卸掉后坐力,鋸短了之後再要抬高仰角,就只有在炮台前面墊土了。抵近轟擊過程中,放平炮架可以讓原本高拋射向城頭的炮彈,改為以幾乎以平直彈道直挺挺砸在城牆側面上。 

  至於最後一條改良辦法,據說是為了徹底淘汰如今還用來投擲猛火油罐的投石車的,錢惟昱看了之後眼前一亮,命令立刻實彈測試一下。 

  …… 

  平安京內,連同此前大阪城外淀川戰役后逃回來的兵馬,藤原兼家手上也只剩一萬多人了。這個時代原本還不算沒落的日本朝廷居然混得如此凄慘,也不知該怨誰。吳越人倒是不急於攻城,他們拿出那種藤原兼家從來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火藥兵器猛轟平安京城牆的時候,藤原兼家就知道這座仿造自大唐長安城的巨城已經沒法守了。所缺的,只是一個戰敗逃跑的借口,以及如果跑路的話還會有幾分成功逃走的勝算、逃走後又能去哪裡容身或者說東山再起的機會。 

  登基做天皇不過兩個月的圓融天皇對他倒還算是講義氣,沒有干出什麼削奪其權柄、宣布其為朝敵的行徑。也或許是因為圓融天皇自己都不知道他皇兄是藤原兼家殺的——當初弒兄並陷害藤原兼家政敵源高明的事情,圓融天皇著實是不知情的,如果知情了圓融天皇也絕對不會支持藤原兼家。笑話,世上又有哪個天皇願意做傀儡呢?哪怕源高明是支持圓融天皇的二哥即位的,圓融天皇只要稍微有點政治常識,就知道不能把源高明一黨徹底打死,那樣只會讓自己也是去制衡藤原兼家的棋子。 

  但是,如果真到了天皇發現自己都要被逼出平安京了,會不會產生魚死網破把他藤原兼家當晁錯平憤的事情呢?到時候自己還有多少號召力? 

  「相國大人,吳越人又變著法兒炮擊了,只怕朱雀門很快就要撐不住了!」一個侍從官告急的聲音,讓藤原兼家從憂慮中暫時警醒了過來。 

  他之所以被人改口稱作「相國」,是因為兩個月前圓融天皇登基的時候,以他的「平叛擁立之功」,將其官職從冷泉天皇時期冊封的從二位內府、升級到了從一位太府。雖然這個陞官並沒有實際讓藤原兼家多掌握多少權柄或者榮耀。 

  「走,本府親自去看一下這些賊子有多猖獗。」 

  「相國大人還是早做決斷吧,貿然前去只怕甚是危險啊」 

  「不妨事,國事如此,便是殉國了,也好過做階下囚受辱而死。天道若是更易,就讓咱看看吧。」當然,這句話藤原兼家並沒有說出來,而是在心中默念而已,畢竟要是說出來的話,對於手下人士氣的打擊太大了。還不到四十歲的藤原兼家,在這一刻已經顯得如同他數年前過世的父親那般神態蒼老了,可見受到的打擊有多大。 

  半刻鐘之後,在平安京的正南門朱雀門,藤原兼家看到了吳越人的新花樣。至少有十六門被稱作「臼炮」的兵器,按照四門一組的布局部署在朱雀門外,距離城門僅有三百步左右。 

  重炮四門一組,其中有兩組炮把炮口壓得比前兩天低得多,似乎那個炮筒鐵箍上的支腳深深楔入了夯土地面,對面那些吳越軍中僅有的不穿著鐵甲的士卒便是炮兵了,把藥包和大鐵球放進炮筒后鼓搗了半晌,就有「轟轟轟」地巨響輪番發出。 

  「喀啦!」一顆顆數寸直徑的鐵球砸在城牆的外側面上,鑿出一個個數尺深淺的崩裂凹坑,不過兩輪就有一處城牆因為腰部被鑿進去一大截,上頭整個塌下來一丈多的土石,形成了一個缺口。 

  「這難道便是天命么?平安京當真不可守了……」藤原兼家呆若木雞,卻居然沒有什麼害怕的心理,或許是等待的煎熬已經讓他不再畏懼死亡。 

  可惜噩夢顯然不僅僅是如此,吳越人還要各種變著法兒折騰。那些沒有放低炮口的火炮,似乎也是經過了一些特殊的處理。吳越人裝彈的步驟雖然遠遠的看不清楚,但也明顯可以看出和此前是不同的。 

  白色皮子的藥包被塞進去之後,本該要接著塞黑色鐵球的,然後才是鼓搗夯實、穿刺藥包、塞入引線、點火開炮一系列繁瑣動作。現在,吳越人居然把鐵球放到一小盆疑似猛火油的黑油裡面滾了一下,沾滿了無數粘稠物之後,把鐵球直接點燃,成了一個外表猛烈燃燒的燃燒彈,隨後直接丟進炮膛里。巨響過後,一顆拖曳著四處飛灑長長火尾的鐵球就砸了過來。這種彈丸的準頭雖然繼承了臼炮的低精度,但是比之投石車肯定還是要准不少。不過三百步的距離,一顆顆原始的燃燒彈就砸上了城頭。 

  這種燃燒彈還很原始,因為只是靠臨時裹一層粘滯重油在外表上,充其量一顆炮彈上也就沾著一兩斤重油,在拋射的上升段還好說一點,但是一旦到了引力飛行段的時候,因為鐵球彈會不規則旋轉,離心力的作用讓大部分重油都會甩出來。落到城頭時黏在鐵球外殼上的油估計也就幾兩重而已。從燃料的規模上來說,這玩意兒的燃燒力完全不如投石車投擲的油罐,連前者的零頭都不如。但那相對精準地精確度、砸擊與縱火併重的複合殺傷效果。外加下墜過程中因為離心力甩油帶來的漫天火雨星星點點視覺效果,便著實駭人了。 

  如果有後世的軍事愛好者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驚呼:卧槽!這不是把臼炮當迫擊炮使了么?利用炮彈自重滑落式裝填,同時炮彈本身提前點燃裹一層燃燒物質,就起到了相當於直接引燃底火藥包的效果。原本裝彈后的夯實、穿孔、點引線的活兒全部被省了。唯一的代價是炮口必須仰高,達到迫擊炮一類足夠讓炮彈因為自身重力滑落到炮膛底部的仰角;另外便是射完后清理炮膛會更加廢事兒一些——用了這種炮彈之後,刷炮膛時可不僅僅要刷掉不完全燃燒的黑火藥殘渣,還有可能有粘滯的油塊。 

  朱雀門的城門在持續高效地大仰角「燃燒彈」攻擊下,沒有幾分鐘就被徹底引燃了。這種燃燒彈砸破磚瓦表面后、讓火油深入到建築內部木結構層的效果,便和二戰美軍轟炸德累斯頓時候,先用高爆彈炸毀德國建築混凝土屋頂、然後再用燃燒彈攻擊內部裸露出來的木質部分有異曲同工之妙。 

  藤原兼家面如死灰,組織平安京守軍中的預備隊和少數宮衛軍在朱雀街上集結。隨著幾顆平射鐵球直挺挺把不堪重負的城門轟開,那些日本人都知道殉國的時候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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