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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第389章 白石江

  九月末,石城郡城之外,大約五萬餘眾的大理軍隊在白石江邊據險鋪開,嚴整肅穆地戒備著,前軍小規模接觸中,大理軍隊的小規模潰敗,已經讓這裡的守軍感受到了形勢的嚴峻。 

  八天前,吳越軍隊從富源,羅平出兵,僅僅兩天後,大理國方面早就嗅到了危險氣息的斥候部隊便把消息傳遞到了東川、石城。隨後又是鄯善府(昆明)。不過幾天,大理那邊的援軍就開始往邊鎮進發,同時命令東川、石城二郡的守將自行組織阻擊以遲滯吳越軍隊的腳步。 

  在雙方都沒法知己知彼的情況下,大理人動用了約莫兩三千人的小股機動部隊,試圖利用大理人善於山地叢林匿蹤的優勢,對行軍中的吳越人進行騷擾,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錯得很厲害。吳越親從都中有大量山地兵,鴛鴦陣更是吳越人的老本行,縱然不比大理國的雲南蠻子那樣野性,但是勝在器甲精良、配合有度,大理人的騷擾在付出千餘人的代價後邊終止了。 

  之所以只掛了千餘人,這還已經是因為吳越人的新武器沒能發揮多大的作用——此次吳越軍隊討伐大理,用的火炮大多是臼炮輕量化后的原始迫擊炮,也就是那種依靠炮彈預先在火油內黏一層油料、點火后塞入炮口、炮彈靠重力滾到炮膛底部引燃火藥發射。原本實心彈要想當迫擊炮殺人是不可能的,因此吳越人指望的是那一層火油可以引燃一些叢林火災把周邊埋伏的大理人燒死,可惜雲南這地方到了之後的人才知道,那天氣真叫天無三日晴,在中土都該是秋燥時分了,雲南依然難以放火——這才讓騷擾的大理軍隊一多半逃得了性命。 

  騷擾無果之下,隨著都城來的援軍抵達石城郡下;這支軍隊的統軍主帥、當今大理國主段思聰的叔父、大軍將段子標也就果斷採取了第二套防守方案——沿著石城郡城外的入滇鎖鑰白石江布防,嚴陣以待以逸待勞準備迎擊吳越軍隊。 

  不過,至今為止,打都打了一陣子了,吳越人和大理人似乎都沒有進行外交接觸,若是放到中原兩國之間,實在會是一個比較令人匪夷所思的情況。或許,雙方都覺得這樣的戰爭沒什麼道義和理由可言吧,無非是弱肉強食,叢林法則而已。自古以來,也就是漢人搶著和蠻夷講道理,蠻夷只管講拳頭,哪一天漢人都不講道理了,也就沒人講道理了。 

  …… 

  白石江,由東向西穿回曲靖壩子南北兩翼。江流距石城不到五里遠。中上游地勢險惡,後世凡是到過雲南旅遊的人基本上都知道——白石江上游兩岸都是絕壁,根本無法渡河,只有到了曲靖城外那一段才兩岸河坡放緩,可以渡河。這個位置也就成了古彈道和普安道(古代出入滇地的兩條南北向、東西向古驛道)的交匯口,歷史上是曲靖的咽喉要塞和打通雲南的必經之地。 

  石城郡城東北邊的這一段白石江,水寬百丈有餘,平均深淺不過五尺,若是士兵水性好,在沒有重裝備的情況下,光靠徒涉過江也是有可能做到的。若是非要利用舟楫便有些麻煩了——因為此處畢竟不和吳越人控制下的任何水系交接,不管是造船還是造竹筏都要就地開工,至於白石江上的現成小船,當然是在吳越軍隊趕到之前就全部被大理人徵收管制起來了。 

  段子標選擇在這裡狙擊吳越人渡河,也算是中規中矩的知兵之舉。中國歷史上,雲南的地方政權被外來勢力徹底消滅的例子有兩次。一次便是宋末元初的「元渡革囊」,大理亡於蒙元,那次戰爭中,蒙古人從西川和靠近西藏的山區迂迴南下,強渡大渡河,直搗大理城,而對於東邊的昆明那一帶,其實蒙古人一開始並沒有經過。第二次便是朱元璋建立明朝的時候,自東向西由大將傅友德討平滇南的蒙元殘餘(其實當地大部分還是黑白彝人,不是蒙古族人),傅友德的進兵路線便是沿著曲靖-昆明-大理的路子打進來的。 

  如果沒有歷史的改變,四百年後,傅友德也會在這白石江邊和蒙元僕從軍領袖「把匝瓦爾密」發生一場大戰。只可惜如今吳越軍帶隊的將領們中沒有穿越客,否則他們說不定會覺得在這裡決戰是個不錯的好兆頭。 

  當然,歷史的幸運值不可能複製,四百年後付友德幹掉「把匝瓦爾密」時,天氣幫了明軍很大的忙——明軍逼近白石江時,天降大霧,持續不散,給了明軍分兵偷渡的契機,如今的吳越人卻沒有這麼好的命了。 

  …… 

  錢仁俊在白石江北岸,用水晶片望遠鏡觀察了一番河南邊大理軍隊的陣勢。大理人或許是明白如此寬闊的江面要想射到對岸是不可能的,也就沒有執著於在河沿的鬆軟水草地上列陣,而是在江邊空出了一條百來步的狹長空間——者明顯是打著放吳越軍隊先頭部隊過去,然後半渡而擊,來一撮殺一撮了。 

  「把虎蹲炮和臼炮都先架起來,對著江南人堆密集處開炮,讓大理人也知道我吳越火器犀利,可以及遠。」錢仁俊放下望遠鏡后,便下達了第一條軍令。此前幾天的騷擾交戰中,大理人已經知道吳越人有一種巨響並且火光驚人的火藥兵器了,但是因為吳越人用的都是山地靈活的小型迫擊炮,大理人對於吳越軍隊火炮的射程性能還無法充分估計。 

  聽了錢仁俊這番話,一旁的林仁肇倒是建議了一句:「都護,我軍臼炮如今的射程,極限也就可以覆蓋敵軍軍陣前幾排,若是敵軍再往後退卻二百步列陣,江北的炮便用不上了。與其這麼快便暴露實力底線,不如等到大軍半渡的時候沖亂前陣敵軍的陣腳,也好打破大理人半渡而擊的打算。」 

  「我軍此番出戰,千斤以上火炮不過十餘門,三五百斤小虎蹲、迫擊炮不過五十餘。光靠鐵球砸下來,能殺死多少人?大理人在山區騷擾我軍的時候,已經試過了我軍火器不善野戰殺人,若在轟擊下依然能彈壓住陣腳,那被半渡而擊的我軍便危險了。與其如此,不如先逼退敵軍,也好讓其無法窺伺我軍明細。開炮后,便讓步軍勘測水情,查驗地質軟硬。見此處江水平緩,若是江底淤泥不多,哪怕騎軍都可縱馬渡河了——不過水情摸清之前,騎軍不可貿然露臉,以免敵軍戒備。」 

  林仁肇見錢仁俊很看得起大理人的心理素質,也就不再勸說,畢竟錢仁俊的意見並沒有錯,只是兩人一個激進一個持重罷了,林仁肇對於炮擊的瞬間驚嚇效果期待值比較高,而錢仁俊卻不看好。 

  須臾,吳越軍隊便把12門千斤以上臼炮都抬了出來,沿江布設好,隨後不疾不徐地開炮轟擊南岸。實心鐵球一顆顆砸落,偶爾在人堆里激起一堆血泥,但是大理軍隊略微堅持了一陣子之後,往後退卻了一兩百步重新列陣,也就穩住了。很明顯,大理人也是帶兵有方之人統帥,對於可能出現的新武器上,已經對士兵充分宣貫了心理準備。 

  眼見炮彈打不死多少人了,吳越軍開炮的頻率也放緩了下來,每發炮彈的裝藥量也酌減一些,鐵球彈換成了石頭彈,以給大理人保持精神壓力為主。吳越軍隊中一股股小撮的、不著鎧甲的士兵以嬉水狀下河勘察水情、河底軟硬,其餘大軍則或站或坐,或退往蔭涼處歇息;解甲者不可勝計。一派鬆懈之狀。 

  …… 

  「王叔布燮,那些越賊卻是在故作鬆懈誘敵呢!他們這是仗著火炮可以及遠,隔岸轟擊我軍,試圖讓我軍耐不住后,以精兵渡河奇襲敵軍炮陣。如此一來,那些故作鬆懈的敵軍步軍精銳就能對我奇襲隊圍剿反殺了。布燮千萬不可中計啊。」 

  河南岸,段子標的幕僚們看著這一幕,一個個表功地勸說段子標,弄得段子標非常不爽,心說這般淺顯的道理老子帶兵打仗一輩子的人了還能不知道?還要你們這些東西來說嘴?老子跟著先帝段思平打天下的時候,爾等還在舞文弄墨念佛經呢! 

  「此事本布燮能看不出來?啰唣!命駐軍不可鬆懈,列陣以待,吳越人遠道而來,想和我軍互相消耗,難道還會耗不起?我軍便不變應萬變好了!」 

  吳越軍隊在江北岸還真就耗下了,縱然開炮的頻率越來越低,卻是鍥而不捨,到了午後,吳越人居然還開始在江邊伐木立營、取出數以萬計的棉布布匹圍成營帳,輪流休息——當然了,軍營肯定不是直接立在河邊的,而是要離開一些距離,並且設於高處樹木稀疏之地。否則南中的蚊蟲還是會讓吳越人好看的。 

  時間緩緩地入夜,吳越軍隊的炮響卻是一夜未停。吳越士卒除了少數哨兵監視、輪流休息之外,大多倒頭酣睡。大理人卻要一夜數驚,還不敢把兵力收攏回幾裡外的石城內。第二日便都有了黑眼圈。 

  「看來這不僅是誘敵之計,還是疲兵之計啊。但是外人但凡到了南中之地,哪有不瘟疫流行的?莫非這些吳越軍,大多是交趾人、儂壯人不成?還是有什麼避蟲的法寶,能夠在野地里這般長久屯駐?前後蜀人從不見有如此能耐……當真是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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