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第316章 瘋子

  坐在船頭之上，段橫若有所思。 

  他們的這艘黑船，並沒有資格進入蓬萊，甚至連靠近都不許，只能老老實實地停泊在最外圍，不過這裡卻是很有趣。 

  段大已經帶著段二和段五，還有段十前去打探消息，按照他們自己的話來講，就是被流放在八荒之中時間太久，情報都已經過時了，他們需要重新補充一下。 

  不遠處一艘猙獰的戰艦上，十幾個黑龍海盜正肆無忌憚地在高大的甲板上調戲幾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粗俗的言語，嬌弱惶恐的求救聲，這橋段似乎在任何地方都能上演。 

  其中一個裙子似乎都要被扯掉的小娘子更是飽含熱淚地朝著段橫呼救，那凄楚的表情真是讓人心生不忍。 

  「這特么才算是巔峰級的演技，主人，您以為然否？」殘廢的劍仙段九抱著一罐子臭烘烘不知是什麼的液體，一屁股坐在段橫旁邊，臉上是招牌的乞丐笑容，據說他在三千小世界是以要飯為生的。 

  「多謝，我還是能分辨出女人與海妖的，段七，看賞！」段橫大笑，他這話音未落，另外一邊喝得醉醺醺的段七就已經甩手間扔出一尾臭魚，這傢伙拍馬屁真是超水平，完全能夠領悟段橫心中的想法，但換另外一個角度，就讓人蛋疼了。 

  那尾臭魚才飛過去，就聽一聲咆哮，一個黑龍海盜呼的一聲就竄過來，這傢伙雖然是化為人身，但那個頭也足足有近三丈高，精赤著上身，一道道疤痕格外顯眼，他就往那裡一站，但那種壓迫力就好像是一座大山撲面壓過來一樣。 

  此時這黑龍盜沖著段橫抽了抽鼻子，立刻就呲牙獰笑道：「原來是一頭冰龍小崽子，兒孫們，大發利市啦！殺，一個不留！」 

  話音未落，對面那艘猙獰巨艦上面已經是在瞬間竄出幾百個黑龍盜，或上天，或入地，或正面強攻，總之配合得無比默契，這才是真正在無盡之海縱橫恣意，視狂風巨浪如無物的王級海盜。 

  黑龍海盜！ 

  作為修仙界最邪惡的種族之首，他們可以說是最讓人頭痛，最讓人噁心，最讓人憤恨，最讓人鄙視的一族了。 

  原因很簡單，龍性至（因），這個詞就是因為黑龍一族出現的，實際上其他龍族相當潔身自好，也只有黑龍一族才是這方面的專家，他們瘋狂又可怕的繁殖力簡直可以讓人崩潰，幾乎就沒有他們搞不上的物種，所以，哪怕無數年來，黑龍一族被追殺，圍剿，一波又一波，但他們還是如野草那樣，怎麼都收割不盡。 

  不止如此，這無數年都是在追殺和圍剿中度過的黑龍一族反而變得越發惡劣強悍，他們在無數次的戰鬥中形成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掠奪破壞方案，另外，哪怕他們的血脈如此混雜，卻一點都不影響他們的智商。 

  事實上，黑龍一族非常狡猾，除了血脈等級不夠，其他的，比如說勇猛，狡猾，邪惡，狂暴，嗜殺，所有的天賦都快被他們給點滿了。 

  於是，藉助無盡之海這處得天獨厚的戰場，一個強大的黑龍帝國就這麼誕生了，掠奪，銷贓，洗白，整個修仙界最大的黑市，整個修仙界最大的海上商行，都有著黑龍一族參與。 

  所以，以神龍一族的強勢，也難以徹底搞定他們這個遠房親戚。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商行俘虜了黑龍，將黑龍當做坐騎，當做牲口來使用，神龍一族都是完全不理會，因為他們也恨得牙長三尺啊。 

  所以，哪怕是在這神秘的蓬萊入口，這些黑龍海盜也是絕對猖狂的。 

  明白這一點之後，段橫才故意挑釁，至於說理由嘛，僅僅是因為無聊。 

  此時眼看著這數百個黑龍盜殺氣騰騰地展開強攻，段橫卻是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等合攏了嘴巴之後，再向四周一瞅，安安靜靜的，戰鬥已經結束，段七還在滿口滿口地灌著美酒，段九還保持著那乞丐招牌笑容，段十二，段十三還在午睡，只有糟老頭子一樣的段三顫巍巍地拄著一個拐杖，慢吞吞地敲了敲船舷，好似隨時都要斷氣一樣的對段橫道：「主人，蒼蠅有點多，您多擔待。」 

  然後，老傢伙這才又顫巍巍地走回船艙。 

  良久，足足有半盞熱茶的時間，就聽見天空中傳來嗖嗖嗖的破空聲，那幾百頭黑龍盜竟是如下餃子一樣摔落下來，那場面簡直太壯觀，也太滑稽，不過四下里無人起鬨，連原本四周看熱鬧的那些傢伙，也都噤若寒蟬，統統縮了回去。 

  那幾百個黑龍海盜無一人死亡，但個個都嚇得屁滾尿流，忙不迭地逃到船上，立刻開船就溜之乎也。 

  不止如此，四周更是有幾十條海盜的戰船悄無聲息地逃掉了。 

  甚至，很多看起來很氣派，很不凡的船隊，都是遠遠的給段橫所在的這條黑船讓開了道路，可直達正前方。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詭異的寂靜中完成的，段橫眯著眼睛，看不出有什麼想法，但是在心裏面，卻是不吝於捲起一場狂風駭浪，大爺的，誰在暗算老子？ 

  方才走掉的那幾十條海盜船，還有這些讓開去路的商船，哪一個不是來頭巨大？ 

  但是，段三那老烏龜僅僅是露了一手，就把他們統統嚇慫了！ 

  這說明什麼？ 

  這不是說這一手有多麼神妙，而是那些傢伙都認出老烏龜曾經的身份了。 

  一個慢吞吞，晃悠悠，衰老得隨時可以斷氣的老傢伙，竟然有如此巨大的震懾力。 

  要知道這可是在無盡之海啊！ 

  是在邪惡之地的門口啊。 

  這老烏龜若不是曾經名震天下的大梟雄才叫怪事。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排在第三位，那麼段二那頭九眼巨魔是什麼來頭？ 

  段大這個黑鳳凰又是什麼來頭？ 

  這樣大的陣仗，若說是巧合，段橫怎麼都不相信的。 

  另外，既然是那些夜哭族人是負責看守這些邪惡之徒的，那麼為何自己當日在雪原深處，要把那夜哭族人剁碎了的時候，他不提醒自己？ 

  事實上當時若他隨便說一句，哪怕說他就是觀風使，段橫都不會輕易斬殺他的，偏偏他說了一句，只要放他離開，就送給段橫一塊星辰母鐵，結果讓段橫毫不猶豫地把他剁成肉醬了。 

  因為段橫自己很清楚，星辰母鐵是多麼難得。 

  還有，自己一砍死那夜哭族人，這十三個怪物立刻就掙脫了束縛，然後搶著給自己當小弟，當奴僕，事情有這麼好玩嗎？ 

  這一切的一切，聯繫起來，段橫若不生出疑惑才叫怪事。 

  毫無疑問，段大這些老奸巨猾的惡徒們，也早就懷疑了，所以他們說什麼也要來蓬萊，不是要購買什麼抑制天機厄運的靈藥，他們只是要打探消息，也只有在蓬萊這個獨特的地方，才有可能打探到這世界上絕大多數的消息，只要能出得起價格。 

  一念及此，段橫反而冷靜下來，無疑，自己應該是被那夜哭族人，也就是所謂的觀風使給坑了，但段大等這十三人，同樣也被坑了，那麼現在的問題是，自己該怎麼做，段大這些惡徒，又該會用何種方法擺脫呢？ 

  軟禁自己，殺掉自己？ 

  不，那是下下策，如果他們想這麼乾的話，早就動手了，而且，由於他們必須要處在天機厄運的籠罩之下，才能夠避開那什麼『憎惡』怪獸的搜捕，所以—— 

  段橫皺了皺眉頭，忽然對身邊的段九低聲道：「其實你們不是一夥的吧，或者說，你們十三個惡徒，是各有各自的想法，而且目前還無法得到統一。」 

  聽到此話，那殘廢劍仙段九卻是依舊一副白痴的表情，不過段橫也不以為意，而是接著道：「其實我應該是掉入一個愚蠢的圈子裡面了，段大到段十三這些名字其實挺惡劣的對不對？黑鳳凰性格火爆，且衝動易怒，城府不深，最煩被人限制束縛，她才是你們這些人中勉強可以稱之為比較純粹的人，所以，當日她才第一個上前和我說話，第一個和我談條件，第一個與我起衝突，這一切一切，都讓我錯覺地認為，她是你們中的老大，但其實我錯了，她反而是你們這十三惡徒之中，最容易對付的。」 

  段橫這回說的很慢，一邊說，一邊思考，「所以，我錯得很厲害，犯了和絕大多數人都會犯的錯誤，那就是，總是想要給你們這十三惡徒分出一個高低，分出誰是最厲害的，最是最威風的，但事實上，作為你們這些被流遣到八荒的惡徒來講，你們怎麼可能允許自己有一個老大，允許自己必須要聽從某個人的命令？開什麼玩笑啊！如果你們但凡還有一點敬畏之心，但凡還會有一點常理，但凡還有一點底線，你們也不至於被流遣到八荒，虧我還真的想把你們收為段家的家丁呢。」 

  「說說看，你們都是什麼打算？有幾人想殺掉我？有幾人想軟禁我？有幾人想把我賣掉？又有幾人想親自目睹一下天機的真相？」 

  段橫一邊笑眯眯地說著，一邊卻是在自己腦海中留了九道靈覺，一旦他發現有什麼不對，他會立刻開啟那天機封印自殺。 

  他還是大意了啊，他竟然用常人的思維來判斷這些無比邪惡之人的心理，就好像是一個正常人去推測瘋子的思維模式一樣。 

  得到的結果就真的有可能是——南轅北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