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8.第458章 天兵何來
「轟隆隆」沉重的戰鼓聲在城下響起。
「咚咚」的大鼓聲每一次都把城牆震的微微顫動。
在鼓聲轟鳴的間歇,忽有一段直衝雲霄的吶喊聲傳來:「殺,殺,殺!」
數千名袁軍齊聲吶喊,聲勢駭人。
城頭的太史慈神情嚴峻,袁軍來勢洶洶,由不得半點大意。
袁軍士氣高昂,裝備精良,顯然早有準備。
城下,兩名光著上身的高大軍漢雙手持著鼓槌,用力敲打著鼓面。
一桿碩大的「袁」字大旗迎風飄揚,旗下,一名黃面無須大漢正眯縫著雙眼,嘴裡道:「這平原城牆高池深,強攻不易,須得想個法子讓太史慈出來!」
「文丑將軍,我有一法可以誘使守軍出戰」
文丑笑道:「喔?先生有何妙計?」
「妙計算不上,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招數罷了」
「只要管用就好,管他什麼招數,先生快快道來」
「我聽說太史慈位高權重,只是,數年來未從上陣,不如我們從這方面著手,逼他出城!」
文丑把手一揮,道:「先生儘管放手去做,我靜候佳音」。
審配微微頜首,道:「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是在乎他人的說法,來人吶,喚陳阿婆」。
「喏!」
陳阿婆是個爺們,只是聲音宏亮,慣會罵人。
此時,審配使人將陳阿婆帶到陣前,引起一陣猜疑。
陳阿婆嘴碎的很,偏偏又生就了一副五大三粗的相貌,讓他賣弄嘴皮,耍弄是非,這是他的拿手好戲,可若是讓他上陣廝殺,這就要了他的老命了。
文丑、審配,這都是位高權重的實權人物,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上官尚未開口,陳阿婆的腿肚子便酸軟不已。
「見過文丑將軍、審治中」
文丑點了點頭,並未有進一步舉措,而審配則說道:「免禮吧,你可知道我為何將你喚到此處?」
陳阿婆跪伏在地,渾身抖若篩糠:「小人愚鈍,不曾知曉」。
「我想借你一物使用,不知可否?」
該不會是項上頭顱吧?陳阿婆大驚失色,嘴裡道:「只要不是取了小人的性命,審治中想要什麼便拿什麼,小人絕無二言!」
「果真如此嗎?」
還他娘的有選擇嗎?陳阿婆咬著嘴唇,嘴裡道:「千真萬確」。
「好,我想讓你將太史慈罵出來,只要守軍出城,你便是大功一件」
陳阿婆深深吸了一口氣,原來是這個緣故,早說嘛,還嚇了一大跳。
「得令」
沉重的鼓聲由快轉緩,在鼓聲間隙,有一道巨大的嗓音傳上了城頭,「太史慈,背主求榮,無信無義,奸詐小人,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太史慈無膽,龜縮不出。我河北軍誓破平原城,活捉太史慈」。
接下來便是成千上萬的人在大聲呼喝「誓破平原城,活捉太史慈」
這便是袁軍的伎倆嗎?
端的是無趣的很,只是,太史慈會就範嗎?
在徐幹想來,如果太史慈按耐不住,意欲出兵,他一定會竭力攔阻。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自始至終,太史慈都保持了一副榮辱不驚的神色。
許是察覺到了徐幹的注視,太史慈環手吩咐起來:「去把文三喚來」。
「喏!」
徐幹滿臉疑惑,這文三是誰?
「文三是我手下的一員家將,為人最是爽快不過,今夜我就想借借他的嗓子,讓文丑知道我們的厲害」
太史慈所言讓徐幹很是期待。
沒多久,一名身材瘦削的軍漢疾奔而來:「文三見過將軍、見過治中」。
「免禮!」徐幹微微頜首。
太史慈笑道:「嗯,免禮,我說一句,你說一句,聽好了:袁紹豎子,竊據高位,征我青州,一敗又敗,丟兵損將,羞煞、愧煞」。
袁軍兩次敗於李賢之手,這是文丑也無法掩蓋的事實。
於是,在徐幹頗為期待的目光中,文三整了整嗓子,將太史慈所言大聲重複了一遍。
城上的青州軍士氣大振,他們大聲的重複著最後兩句,「一敗又敗,丟兵損將,羞煞、愧煞」
隆隆的音量一浪高過一浪,最終完全蓋過了袁軍的呼喊。
淳于瓊、高覽,這都是河北名將,他們意氣風發,都以為青州軍不堪一擊,可是,到頭來卻都把自己葬送了。
如今,城頭的守軍舊事重提,擺明了是要恐嚇。
是呀,之前兩次,足有三萬多兵馬討伐青州,可是,最後都是無功而返,這一次,又當如何?
一時之間,袁軍心中腹誹,再也不符適才意氣風發之模樣。
文丑見狀頗為惱怒,要不是審配出的餿主意,太史慈也不會使人反擊。
現在倒好,偷雞不成蝕把米。
審配自己也很是尷尬,他急於挽回顏面,嘴裡道:「陳阿婆,還不速速上前」。
陳阿婆這時候方才知道,「罵戰」也不是件容易事。
罵什麼?如果說之前陳阿婆才思泉涌,連綿不絕,那麼,現在的陳阿婆銳氣已失。
膽氣皆喪之下,陳阿婆自然不是文三的對手,
罵戰比不過對方,審配只得又道:「太史慈姦猾狡詐,看模樣是不會出城了,不知文將軍有何打算?」
若不是審配深受袁紹信賴,文丑早就一巴掌抽過去了,可是,這時候他卻只能耐著性子說道:「城中守軍不出來,咱們便衝進去」。
「文將軍想出破敵良策了?」
文丑微微搖頭,「未曾,先生可有妙計?」
文丑只是禮節性地一問,壓根沒直往得到審配的答覆。
可是,審配竟然出人意料地應答起來:「我有一法,不知可否行得通」。
「喔,什麼法子?」
「天色漸晚,今夜將軍可派出一千人馬與牆外晝夜聒噪,再派五百精銳趁夜鑿取地道,由地道穴攻入城」
文丑眼前一亮:「此計甚妙,便依先生所言」。
「將軍定要多加小心,太史慈姦猾無比,不可大意」
「無妨!」
當天夜裡,袁軍敲鑼打鼓,聒噪起來。
城頭,太史慈的目光在城下的袁軍之間來回掃了一眼,嘴裡道:「今夜袁軍不會攻城了,先生可以回去歇息了」。
徐幹大為好奇,城下正有一股兵丁緩緩靠前,作勢欲擊,「文丑用的是疲兵之計?」
「不錯,一開始袁軍銳氣正旺,若是我方應對不當,他便會一鼓作氣,揮兵硬攻平原城,但適才我略施一計,便讓其膽氣盡喪,現在只不過是文丑的疑兵罷了」,太史慈神色淡然,侃侃而談。
「疑兵,疑兵,那袁軍主力又在做什麼?」
「須得多加小心,尤其要小心對方的穴攻」
「難道文丑還能由地下入城?」
「這可說不準,自古以來,穴攻都是攻城的不二良策」
「好,我會多加小心的」
「那便好」
沒多久,太史慈便使人在城牆的四角放上了倒置的缸,以及專門探聽動靜的軍卒。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城下,一隊隊袁軍士卒動作極快,他們在老卒的帶領下,開鑿地道,進度極快。
城頭,太史慈依舊未曾睡去,他望著城下連綿不絕的火把,嘴裡道:「我總覺得文丑一定會派人由地道入城!」
徐幹深以為然:「沒錯,我也是這麼感覺的」。
「第一波袁軍的數量一定不多,所以,無論先來多少兵馬,這都是試探」
「太史將軍所言極是,我等拭目以待便是了」
袁軍聒噪了一整夜,聆聽地道的軍卒隱約間聽到了什麼,不過,直到天亮都沒有一名軍卒由地道而出。
穴攻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地道的選址,土層的硬度,這都是需要時間來完成的。
又過了一整日,這一夜,負責警戒的軍卒來報,說好像聽到有人在附近鑿土。
太史慈打算將其一網打盡,可徐幹卻急忙勸解道:「將軍定要三思,不要因小失大,切不可打草驚蛇呀」。
太史慈一琢磨確實是這個道理,如果吃掉突前的這股兵馬,那城外的文丑就不會繼續往裡面派兵,地道作為陷阱也就失去了價值,但若是讓小股敵軍潛入城內,只怕又會造成什麼意想不到的後果。
「先生還有什麼高見?」
「增派人馬,把地道方圓五里的地方全部控制起來,等袁軍回報之後再把那些潛入城來的袁軍抓起來!」
徐幹的意思是先讓袁軍出來,引蛇出洞之後再一網打盡,不錯,真是不錯。
「妙計,這條地道,一定要讓文丑損失個幾千人馬!」太史慈意氣風發,渾身的疲倦一掃而空。
城外的河北軍忙著穴攻,他們壓根想不到守軍會破城而出,要不要闖一闖?
立在城頭之上,望著袁軍大營內的火光點點,太史慈腦中忍不住迸出一個念頭,「襲營!」
若是一擊得手,袁軍定會損失慘重,放手一搏?還是坐等文丑養精蓄銳,明日來攻?
去他娘的,老子就要拼他一拼!太史慈黝黑的眸子里射出一種令人心寒的目光,「先生,若是夜襲袁營,勝算幾何?」
徐幹眼皮一跳,「倘若袁軍統帥不是文丑,那該有八成勝算,但若是文丑中軍為帥,只怕勝負在五五之間」。
「文丑長途跋涉,軍卒疲憊,他怕我出兵夜襲,所以才命人晝夜鼓噪,若是我領軍殺出北門,先生以為如何?」
「太史將軍乃平原城中流砥柱,你若出城,這平原城由誰駐守?況且,將軍一定要想清楚,夜襲敵營,固然可以出其不意,但也極容易陷入敵營之中,為他人所趁!」
太史慈凝眉不語。
徐幹又道:「河北軍長途跋涉,軍糧一定所剩無幾,只要斷其糧道,再過幾日,袁軍定可不攻自破」。
「怎麼斷?」太史慈來了興緻。
「平原城方圓百里的百姓不是早就遷入郡城了嗎?沒有村寨,河北軍便是想就地補給也難上加難,將軍暫且耐心守候,我相信一定會有戰機出現」
「也罷,今夜我且讓他一回!」
又過了一日,這一夜,突有數百袁軍從地道口殺出。
臨濟的青州軍早就得了吩咐,為袁軍讓出道路。
袁軍以為己方未曾暴露,當即回稟文丑。
文丑大喜過望,急忙增調人手。
這一次,太史慈出手了。
早就設下圈套,嚴陣以待的青州軍佔據天時地利,很是輕易便將入城的袁軍一網打盡。
城外,文丑焦躁不已,他聽到了城中的喊殺聲,可是,不入城中,不明真相。
究竟是己方佔據上風,還是說青州軍佔據上風?
好不容易穴攻入城,如果不去調派援軍,豈不是浪費了大好時機?
可是,萬一青州軍佔據絕對優勢,就算調派人手,又有什麼用處?
審配出了兩條計策,至今為止,無一奏效。
按理說,文丑應當遠離審配,可是,眾所周知,袁紹為人謹慎,多疑,如果被他知道文丑與審配鬧僵,最後倒霉的一定是文丑。
無奈之下,文丑只得再去尋那審配。
「先生,援軍什麼時候能到?」
文丑所部人馬只是袁軍此番南下的一部分。
一番廝殺過後,文丑意識到,如果沒有援軍,僅憑他麾下這數萬大軍的實力就想破城,顯然有些困難。
「應當就在兩日之內!」
在文丑望眼欲穿的目光中,高幹領軍而來。
八千名援軍抵達,這時候,一直萎靡不振的河北士氣終於有所回升。
畢竟,昨夜雖然動靜大了點,但真正死傷的袁軍不過數千人,相對於人數已達五萬人河北軍來說,根本無傷大雅。
美美的睡了一上午,袁軍才重新打起精神。
這些時日,各種攻城器具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此時,河北軍的中軍大帳內,文丑正召集諸將,商議攻城事宜。
「我想在五日內攻破平原城,諸位有何良策?」文丑的聲音冷颼颼的,讓人聽了之後感到渾身冰冷。
田豐隨著高幹來到平原城下,他環顧四周,嘴裡道:「兵法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如今我河北軍士數量在五萬上下,而城內的青州軍則有兩萬人,若是強行攻城,只怕力有不怠」。
文丑頜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只有將青州軍引誘出城,圍而殲之,才可順利攻下平原!」
這道理誰都明白,可是,之前審配已經失敗了。
不過,田豐多謀,想來會有什麼好法子,想到這裡,文丑問道:「元皓先生有何高見?」
「某有三策」田豐伸出三根指頭,閉目不言。
「洗耳恭聽!」文丑不由自主的往前探了探身子。
「下策是示敵以弱,讓守軍以為有機可乘,出城襲擊我等;中策是罵將激將,若是大將軍能夠激起他的怒火,那麼守軍必會派兵出城」,田豐緩緩地睜開眼瞼,明亮的眼睛直視文丑。
中、下兩策都已經試過了,文丑只對上策感興趣:「上策呢?」
「邀天兵相助!」田豐微微一笑,渾然不覺自己的話語在帳內引起了多大的轟動。
「天兵?何來天兵?」
「若是有天兵相助,平原城自可一戰而下!」
一言既出,眾人頓時聒噪不已。
如果真有天兵天將,別說小小的平原城了,便是大漢國都洛陽都可以輕易破之!
「元皓先生有何妙計何不快快說來,莫要再吊我等的胃口」
文丑揮手止住了眾人的聒噪,好整以暇的瞄了田豐一眼,他笑道「元皓先生,天機可泄否?」
說罷,帳內又是鬨笑一片。
田豐不以為意,「然!此前我想再問大將軍一句,守軍據城而守,所憑者何?」
「糧草!」文丑斬釘截鐵。
「然!青州軍把平原城周邊百里之內的百姓全部遷到城中,固然可以斷我糧草,但也陷其自身於險境」,謀士的樂趣在於什麼?在於破解敵人的計策。此時,田豐便很享受這種被人矚目的感覺。
「先生的意思是,毀去守軍糧秣?」文丑眼前一亮。
「不錯,將軍以為如何」
「自然很是妥當,元皓先生,快些說出天兵何在吧!某已等不及了」,文丑看穿了田豐的伎倆,再次催促起來。
「天兵便是樹林中那無數的鳥兒」,田豐把手一指,目光火熱。
「啊?」
「先生定是在開玩笑,區區幾隻鳥兒能頂什麼用」,審配嗤之以鼻。
與審配交好的軍將紛紛出言應和,他們不認為田豐可以想出妙計。
「讓元皓先生把話說完」,文丑一錘定音,他知道田豐不會無的放矢。
果然,等田豐把計策補充完整之後,大多人都驚呆了。
「原來鳥也有鳥的用處」,審配瞋目結舌。
一開始,審配覺得田豐處處與他作對,是來找茬的。
可是,當田豐說出這計策之後,審配當即驚呆了。
也只有田豐才能想出這等計策吧?
文丑興奮的抓起一根令簽,往前一擲的同時,嘴裡喝道「都尉高幹」。
「末將在」高幹一把抓起令簽,雙手抱拳,大聲應諾。
「我命你領一千軍士於城外樹林內捕捉鳥雀,記住,一定要避開郡城,不可讓青州軍發現你等」
「諾!」高幹大步離去,雖然得了個捉鳥的差事,有些不足掛齒,但他還是領命而出。
「嗯,一定要活鳥!」
高幹步子一滯,回頭訕笑一聲,「諾!」
「呂曠」
「末將在!」
「你領一千兵馬去尋果殼之物」
呂曠稍一遲疑,也抱拳應諾。
等呂曠出了營帳,才聽到文丑朗聲長笑,「元皓先生所言上中下三策,皆為妙計,不若三計同施,看他太史慈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