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他懂了（4k）
琅琊城區，四號街，
仁心藥行。
中心城市分散化，雖然讓產業與消費者變得相對分散，降低了地租，但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減弱了中心城區的消費吸引力，讓部分特殊行業的相對收益降得更低。
藥品行業，就屬於這些特殊行業之一。
仁心藥行。
若是見過些世麵的，大抵都清楚這是一家遍布大明華北、東北、高麗自治鎮守府、大和統領宣衛府，乃至極北海的大型連鎖藥行。
但是，由於近些年來自動AI快遞業務的不斷發展，即便是他們這種總資產超過上千億信用點，連鎖藥行遍布北方各地的大型製藥公司，也開始逐漸減少實體店麵。
琅琊自然也不會例外，總公司對各藥行的業務始終處於高標準、嚴要求、快收緊的狀態。
稍有差錯，不少在店裏熬了二三十年才熬到店長、經理職位的營業人員就得被擼去其他閑職崗位養老。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一身古式青布直身寬大長衣，頭戴四方平定巾，看上去約莫五六十歲的老者站在一複古厚重木桌後，語重心長的教訓著身邊的年輕人。
長柱香、藥鬥子、青瓷磚瓦、仿木牆料、天頂上吊下夜明珠光曜人，櫃台後麵一水兒的短襟小圓領小姐姐。
近二百平的單層寬大店麵，皆是做古時傳統模樣。
隻不過，偌大的店麵裏，隻有兩個是真人，其他的則都是被輸入了AI程序用以回答病例查詢問題的仿生人。
掌櫃台子後麵的一老一少兩人皆是做傳統打扮。
老的正端著架子教訓小的。
“別人家的藥店早都倒了，這一整條街上就我們一家活到現在。你覺得，我秦河裏是怎麽生存下來的？這是為什麽？”
自稱秦河裏的老爺子眯搭著眼眉，手上把著水煙壺，聲音裏中氣十足。
身旁的年輕人順勢問道：
“為什麽？”
“年輕人要懂得獨立思考，你仔細想想，想想我平時怎麽教你的。”
年輕人沉吟了一會兒：“嗯……是因為我們買斷了其他藥行的貨？”
“錯。”
“那是因為秦爺您兒子是琅琊區域藥品總代理？”
“錯！”
“那……肯定是因為您給咱們仁心藥行總東家的小姐當過管家！和莫三爺關係好！”
“錯！！！”
秦老爺子越聽越生氣，額頭直起青筋，吹胡子瞪眼的想拿水煙壺敲他腦袋，破口大罵道，
“你這小崽子！一天到晚淨想這些歪門邪道！你秦爺我能當這店長當到現在，你以為靠的是這些台麵底下的手段嗎！”
“你秦爺我行走這大明藥行江湖到現在，靠的明明是這一雙招子！”
他用鷹爪似的手指點了點自己有些昏花發黃的老眼。
“認人，識人，辨人！”
“什麽樣的客戶是大客戶，什麽樣的客戶不能招惹，什麽樣的客戶可以往死裏坑，都得靠這雙眼睛去看、去判斷！”
“為什麽總行要把你發到我這來？就是為了以後好提拔你，讓你跟我學這一手絕學！懂不懂？”
“哦……”
年輕人弱弱的答應了一聲，小聲嘀咕，
“我、我還以為是因為我上次買錯了三噸多的藥材，賠了八百多萬信用點，總行才把我發配到這來的。”
秦老爺子權當沒聽見，繼續誇誇其談道：“什麽叫識人？就是讓你一眼就明白這個客戶的大致身份、職業、財力！你看看這個人……”
他壓低了聲調，點了點剛剛從門口進來的年輕人。
“學生製服、標準武道鞋、無佩刀器具、連發型都是校園標準式，除了長得好看點之外別無長處。”
“一看就是個國育生，這種人一般就沒什麽錢，也八成沒什麽見識，大概率是攢了一筆獎學金之類的小錢想買點氣血丹之類的修行丹藥……”
“嗯？”
秦老爺子說著，忽然一頓，
“居然還是個武者。”
“武者怎麽了？”年輕人有些疑惑的問了一句，他高中的時候也能突破到武者，沒覺得這有多稀奇。
“還武者怎麽了？”秦老爺子嘲諷似的刺了他一句，“提前投資，懂不懂？”
“標價五萬信用點的氣血丹，我便宜點給他打個六七八折，賣他三四萬，最多也就是少賺一些！少賺一百個，我也是賺的！”
“但是像這種高中就成為武者的學生，你投資一百個，隻要出了一個人才，那就是咱們仁心藥行未來的人脈！懂不懂？”
“我過去搭搭話，你在這好好看，學著點！”
一邊說，秦老爺子一邊向那正在看修行藥物的年輕人走過去。
來人自然是江賢。
進了藥行之後，他便被那一個個書櫃似的藥鬥子吸引了目光，直勾勾的看著櫃子上的藥物說明。
氣血丹、沉心丹、壯骨丹、大力丹、明慧丹、長筋丹、滋陰補陽丹……
一個個裝在半透明瓷器小藥瓶裏的丹藥，看著跟前世路邊小賣店裏，五毛錢一板的七彩果糖似的。
一副看上去很甜的樣子。
之前他詢問的氣血丹，就是一種通體紅色，約莫第一指節大小，看著圓溜溜的小藥丸。
其實藥店完全可以把這些藥丸做成更容易保存的藥液售賣，但是無論是食品還是藥品，都講究一個看上去越複古典雅，就越容易打出名牌效應的道理，這才將藥物做成了丸狀。
江賢看著標牌上寫著伍萬信用點的氣血丹，不由得有些猶豫。
莫文櫻說這東西成本價隻有四千，也不知道靠不靠譜。
正想著，就見旁邊過來了一個一身直身常服，第一眼看上去仙風道骨的老大爺。
“小先生，您是第一次來？”秦老爺子含笑道，“是買修行藥品吧，要不我給您介紹介紹？”
“行，麻煩您了。”
江賢本來還以為自己這一年發的錢挺多了，但一看這藥物的價格，才明白那些家育生為什麽說他們買不起。
換位思考想想也是，上輩子如果有家長聽到買一本珍貴材料做的練習題給孩子吃下去，高考就能漲幾十分，那這玩意被炒到多少錢都不值得奇怪。
秦老爺子含笑開口道：“剛剛您看到的幾種丹藥，就是最適合學生使用的修行品類丹藥。”
“其中這沉心丹，利於冥想、解惑，一般用於放鬆休憩，注重精神，搭配觀想法使用效果極佳。”
“而大力、壯骨、明慧、長筋四類，則更為注重體魄——唯有打造出更強壯的體魄，才能令人更容易提煉出氣血。”
“最後，這氣血丹則是有些不同。”
秦老爺子說著，頓了頓，
“小先生可知道我們武者體內的氣血是從何而來？為何古人隻能憑兵器搏獅虎，而武者現今卻可以徒手而製之？”
“不知道。”
江賢搖搖頭，他還沒背到相關內容。
“是因為食物。”
“也就是，營養。”
秦老爺子隔著玻璃櫃點點藥丸。
“極特殊的營養來源，從根本上改變了人類的身體結構。”
“甚至，連妖魔的形成，都與這種營養來源有不小的關聯。”
“這種營養來源，現在我們稱其為‘異型子’——這也是氣血丹的製作原料之一。”
“對武者而言，尤其是剛剛踏入武道的武者而言，異型子的積累是非常重要的，最好是在突破武者，或者是第一能級突破到第二能級時使用，這樣其中的異型子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畢竟異型子是.……”
說到一半，秦老爺子止住了話頭，
“唉！算了，懂得都懂，不懂的我也不能多解釋，我自己知道就好，你也別來問我怎麽了，利益牽扯太大，限於知情等級的原因，大家當不知道就行了，其餘的我也隻能說這裏麵水很深。”
江賢直想罵街。
你要是不能說的話，從開始就別提好不好？！
“既然這藥對新人武者這麽重要，那你們能不能便宜點？”江賢看看氣血丹，“五萬點一枚，太貴了。”
他原本還想每天來一顆呢！
“這已經是良心價了，小先生。”秦老爺子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不過，如果您真的想買，看在您還是學生，我可以私下裏幫您打個九折.……”
他把手伸出袖子，在底下比出了四根指頭。
“四萬五！您也幫我們宣傳宣傳。”
江賢看看他，也比出四根手指。
“這個數，行不行？”
“四萬？！”
秦老爺子頓時做誇張狀，老臉上的紋路都皺了起來，
“那我們就賠了呀，小先生。”
“不瞞您說，我們也是看在您年紀輕輕就成了武者的份上，才願意給您打個折……”
“四千.……行嗎？”江賢也有點不好意思，“我聽同學說，她是四千點在這家店買的。”
秦河裏斂了表情，直接不說話了。
目光似刀一樣從他身上掠過。
半大孩子，年紀輕輕，學點什麽不好，竟也學人家來訛人了？
秦河裏那略微弓著的腰背緩緩挺得筆直，神色威嚴、眼神鋒銳。
別看他不過一個藥店掌櫃，可年輕的時候，那也是曾狩獵過妖魔的人物，一身巔峰時第六能級的修為雖已隨著歲月十去五六，但精神的力量卻隨著年歲與閱曆的增長不斷豐厚。
前兩年，他甚至還覺醒了神識。
要知道，雖然理論上來說，第四能級以上的所有武者都有可能覺醒神識，但由於精神底蘊的差異，覺醒神識的武者從來都是少數，百裏無一才是普遍情況。
神識，向來都是精英的象征。
如今，在麵對第四能級以下的武者時，秦河裏甚至連手都不用動，隻需隨意看一眼，用神識那麽一衝，就能將他人震懾在原地，動彈不得。
一般而言，他這種生意人，輕易不會動手。
但是，現在不一樣。
他覺得，得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出來訛人的小崽子長點記性。
識海之中，神識如水銀流淌。
秦河裏雙眼微眯著朝江賢的眉心瞪了一下。
神識匯聚。
凝實。
衝擊！
江賢感覺頭發好像被揉了一下。
識海之中，雷鱗長刀微閃。
神識與神識驟然碰撞，二人之間似有微風拂過。
“崩。”
像是哪裏斷了根弦。
秦河裏先是一懵，身子止不住的軟了一下，腳底下像是被什麽推動著一樣連退了三步，目光幾近渙散。
江賢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剛被攻擊了，還以為這老先生是在想辦法把他搞出去。
“要不然，也可以再談談，我隻是聽朋友說這裏賣的比較便宜。”
江賢有些尷尬，現在全市就這麽一個藥行，他一個什麽關係都沒有的愣頭青冒然提出這麽個有點扯的價錢，似乎是有些不太合適。
這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
秦河裏捂著腦袋，艱難的清醒過來，直感覺腦子裏還像是有一根根針在紮，麵上卻不敢表現出分毫。
這哪是來買藥的！分明是來砸場子的！哪個學生能覺醒神識？人難不成還能從娘胎就開始修行嗎！
偏偏自己還奈何不得他。
於是，他隻得板著臉咬牙道：
“朋友？什麽朋友！”
“我朋友姓莫，和我一樣，也是琅琊二中的。”
江賢厚著臉皮，把總共也就在網上說過幾句話的莫文櫻說成了朋友。
秦河裏頓時一怔。
琅琊二中？
姓莫？
四千點？
三小姐！
他先是看看江賢這張除了非常好看之外很難找出啥配得上他的形容詞的臉，再感受了一下自己腦袋裏仍殘留著的刺痛感。
這形象！
這修為！
他忽然又懂了。
原來是自己人啊！
秦老爺子的那張老臉上驀的堆起一抹欣然的笑。
“你……您是那位朋友介紹來的啊！怪不得，怪不得！”
說著，他忽然豪氣幹雲道，
“四千！”
“最多就四千了！”
“您可一分都不能多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