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團聚
第二天早上，朱厚煜和趙風子帶兵來到黃州府的菜市口，這裏是城裏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他們是來貼告示安民的。
作為一個受過高等封建教育的知識分子，趙風子認為張榜安民是王師的必備，既能穩定人心、也能體現出義軍和其他起義軍的不同，義軍稍加安頓後、他就迫不及待地向白五提出了這個建議。
白五對趙風子的建議高度重視，派了上百名士兵和義軍中所有的讀書人（朱厚煜一人）來協助他。
士兵們擺好了桌椅、兩人正準備開始時，屋頂上落下一個黑麵漢子，義軍如臨大敵、將他團團圍住，這人正是丁典。
丁典直勾勾地盯著朱厚煜、仿佛包圍住他的士兵都不存在似的，朱厚煜衝他比一個“安全”的手勢，丁典會意、轉身就要施展輕功離開。
包圍他的義軍急眼了，這漢子也太瞧不起人了，十幾杆長槍瞬間從四麵八方刺向丁典，眼看就要把丁典紮成篩子。
丁典不慌不忙，施展起無影步法、輕鬆躲過刺向他的長槍，一記“鷂子翻身”、踩在一名義軍頭上借力，複踏上周邊房屋的屋簷，幾個呼吸間便沒了蹤影。
“剛才的是我家大哥，確認我無恙後去接小妹了，一會兒便回。”
製止了想要發信號求援的義軍，朱厚煜拿起毛筆繼續和趙風子書寫榜文，趙風子看他的眼神裏多了點別的意味。
義軍若能得這對兄弟相助，真是如虎添翼啊。
稍作感慨，趙風子筆下不停，很快、一篇洋洋灑灑的榜文便輕易寫就。趙風子放下毛筆，輕輕吹幹紙上的墨跡，又仔細讀了兩遍，滿意地點點頭，遞給朱厚煜。
“狄兄弟看看，如果沒有紕漏的話，你我就趕緊抄錄下來、讓士兵張貼到各處吧。”
朱厚煜細細地讀了一遍，趙風子不愧是科道出身的舉人，言辭通暢、用意高雅，還用到了幾處生僻的典故，沒幾分本事還真看不懂。
如果作為一篇單純的文章，朱厚煜可以給他上佳的評價，可作為榜文嘛……
想到這裏，朱厚煜忍不住嗤笑出聲。
趙風子皺皺眉頭，他雖然已經數年沒有寫過正經文章了，可自小練下的文筆、寫一篇安民的榜文還是沒有問題的，莫非自己犯了什麽文法上的錯誤？
趙風子很想把文章搶過來仔細看看、但又不好意思，隻好走到朱厚煜身後，伸長了脖子讀。越讀眉頭皺的越緊，他始終看不出哪裏有紕漏。
“先生誤會了，這篇文章寫的不僅沒錯、還好得很哪。”
“那狄兄弟為何發笑？”
朱厚煜笑而不語，隨手拉過來一個義軍士兵，把榜文遞給他，士兵知道自己麵前的、是兩位軍中有大學問的軍師，雙腿有點發抖。
“這位小兄弟，不要緊張，你來看看這篇文章、寫的怎麽樣？”
“我……我，我不識字。”
趙風子的眉頭挑了挑，他似乎明白朱厚煜想說什麽了。
“不礙事，我讀給你聽。今朱明殘暴、災難驟起，天下生靈有倒懸之危難.……”
為了體現自己對兩位軍師的尊重，士兵挺直腰杆仔細聽著，可還是越聽越迷茫，這篇文章裏的字他其實知道一部分，可這些字是怎麽拚成一句話的？他怎麽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看著士兵迷茫和不知所措的神情，趙風子歎了口氣，的確是他疏忽了，這確實是篇極差的榜文。
朱厚煜感謝士兵的配合、放他歸隊，轉頭看向趙風子。趙風子的確是位奇才，可他人生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科考上，實務能有現在的水平、已經是他天賦異稟了。
“我想先生已經明白了狄某的意思，百姓看不懂、聽不懂的東西，要怎麽拿來安民呢？”
趙風子還有些不服氣，他存著幾分考量朱厚煜的心思，繼續開口問。
“這城裏總有讀書識字的人，他們自會講解給眾人。”
“義軍不禍及百姓，這錢糧就隻能從大戶身上刮，讓這群被我們奪了錢財的人去給百姓講解，天知道他們會說什麽。就算有寒門士子，他們還會向著一幫反賊說話嗎？”
趙風子心服口服地對著朱厚煜躬身一禮，現在他可以確定了，義軍想要在荊州站穩腳跟、乃至於推翻朱明，朱厚煜的幫助必不可少。
“趙某愚鈍，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朱厚煜終究還是少年心性，平日裏見的都是些不把自己當回事的大臣、太監，猛地被心中的奇才趙風子一說，心裏有些飄飄然、嘴上就沒了個把門的。
“第一，榜文須得直白、接地氣，市井草民、村野匹夫平日怎麽說話，我們就怎麽寫榜文，要做到隨便一個士兵都能看懂。
第二，組織人手在四處宣講我們不害百姓的原則，和軍紀整肅的特色，讓百姓知道起碼現在、我們是站在他們那邊的。”
趙風子聽得亮眼放光、正要再問，丁典一手提著清兒回來了。
丁典剛落在屋簷上、還沒落地，清兒望見朱厚煜便拚命地掙紮，丁典手一鬆，小姑娘便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般飄然落下。
“哥哥！清兒好想你！”
朱厚煜被清兒的舉動嚇住了，手忙腳亂地奔過去接她，衝著空中的清兒張開雙臂，穩穩地將她攬入懷中。
朱厚煜被從天而降的清兒砸得撲倒在地上，隻覺得喘氣都不利索了，連忙拍拍清兒的背示意她下去，十歲的小姑娘已經有些分量了。
清兒卻不管不顧，八爪魚般死死纏住朱厚煜，小腦袋在朱厚煜的脖頸、胸膛貓兒般蹭來蹭去，還把頭埋進去深吸一口氣。
“清兒還以為自己永遠都見不到哥哥了，要是哥哥不在了，清兒到下麵也要去找你！”
朱厚煜撐起上半身，右手拎住清兒的脖頸試圖把她拎起來，奈何小姑娘抱得太緊，朱厚煜索性一手在下麵托住清兒、一手環在她腰上，勉強從地上爬起來。
“死丫頭說什麽呢！哥哥不會死的。而且就算我走了你也要好好地活著，因為我一定會回來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