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賭咒
在長明，鳳舞殿走水的消息前腳剛傳來，後腳白餌便赴了火海。無痕消息知道得晚些，等衝出長明宮時，宮道上已了無蹤影……
當是時，三軍臨危受命。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鳳舞殿結構巧妙，外部看似與天盛宮毫無關聯，實際上與風華殿僅一牆之隔。鳳舞殿的火勢太烈，今夜的秋風又足夠強勁，劈裏啪啦的火星，像大水漫灌一般漫過宮牆，起初隻落在風華殿的簷角，宛然偶爾停駐人間的火蝶，隨後振翅煽起一場暴風，勢可燎原。
白餌剛衝進殿門口，燃燒的匾額便重重地砸了下去，將最後一塊落腳之處，燒得精光。
恍惚中一抬眼，教人震驚：
“花汝膤！”
如妃站在殿中央，手擎火把，望著遍地的流火一點點燒了過來，眼中笑得嬌嗔。
她偶然一偏頭，眼中並不驚訝她的出現，勾著腰，繼續將周遭點燃。
“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麽嗎？虛偽、狡詐！”
一大截簾幕拉拉扯扯，一直從腳下燒到頂部，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
她狠狠瞪向她，眼中的火星亦是起起落落，“虛偽狡詐是你！心機深重是你！珠胎暗結是你！最壞的人明明是你！可偏偏大家都要圍著你轉！每個人都要對你另眼相待！而他，總是一次次地寬宥你，包容你……”
“你不是不滿大家都對我另眼相待，你真正不滿的，是我得到了漠滄無痕的心，你卻沒有。”她的聲音透露著平靜，眉頭卻始終是緊張著的。
“燕溫婉——你住口！”如妃恨聲起來，兩個拳頭掐得死死的，“這都是因為你！因為你啊！”
伴隨著嘶吼聲的窮盡，火把登時砸在地上，順著台階，悄無聲息地沒入了火海。
“數月前，漠滄兵亂，朝廷內外，他孤立無援，我知，那是他最艱難的時候，早早在煦暖閣外，等待他，守著他，即便他累了，不想說話，我想，隻要我能在他身邊，陪著他，如此便好……可他進來的時候，連瞧都沒有瞧我一眼！僅僅是因為，因為侍人一聲傳報，你——在裏麵！你可能不相信，他得知你在裏麵的那一刻，被黑雲欺壓已久的眉峰，似有春風吹拂，一下子便平整了！他的眸子裏，瞬間有了光芒！”
那傷頹的眸色，折向麵前之人時，瞬間厲了起來，“燕溫婉！你就是個虛偽狡詐的騙子！為何要在我得到他以後跟我搶！你明明說過不愛他的！！”
霎時，昔日西宮閑雲殿的話，頓時叩起許多回響……
當她因心中顧忌連連退縮的時候，她問過她，倘若陛下對那宮女有情怎麽辦？她若一朝冒名頂替、取而代之，那便是鳩占鵲巢！
白餌沒有忘記這些，所以她忽然問她，“那你還記得，當時我是怎麽說的嗎？”
被她此刻的平靜一震，如妃瞳孔盯著她縮了一下，響亮地說：“你說你入宮非本意！你說你每每伴在君側，總感身在曹營心在漢！你說你不愛他！”
“很好！當初有些話，還尚不能說，現在你聽清楚了！”白餌斬釘截鐵：“兩年前，漠滄無痕在雨花台是哪個親手刺死了我的親妹妹！我入宮的真正目的——是報當年漠滄無痕的殺親之仇！”
“你——”如妃愣一下，爆裂聲太響，她沒有聽太清。
白餌眉頭下意識皺得更緊，一口氣說：“我把他讓給你，並不代表你就能得到他！從一開始，我讓給你的，是你追求真愛的機會，而不是漠滄無痕的心！你得不到她的心，是你自己沒本事！怨不得他人！花汝膤！你記住了！燕溫婉她沒有食言！”
她說罷，眼神便從如妃身上移開，轉向了那些燒著的妝台……
“我不信！我不信……”如妃幾乎不能相信這是真的，真相就像大火一下，來得過於猛烈！她扯著嗓子瘋狂地搖著頭，淚光遮住了麵前浮動的身影。
忽然，那傾折的腰身緩緩挺起，大笑起來：“……嗬嗬嗬，所謂東宮，西宮，中宮！你，你們，都不愛他！我才是真正愛他的人！我才是至始至終深愛著他的人啊！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白餌幾乎忘了如妃的存在，頂著隨時會被頭頂的燃燒物砸中的風險，不停地翻箱倒櫃，不斷與火星作鬥爭……
忽然，耳邊有了輕響。
“你是在找這個嗎？”
白餌驀然回頭，眼中難掩心急如焚之色，麵前的火星一閃而逝，她的視線……頓時被如妃手中的兩方長長的檀木盒子所占據！
心仿佛就要跳出嗓子眼，眼神，下意識羸弱下來……
如妃嘴角輕笑了一下，猝然——
“小心！”
哐當一聲巨響，一根巨大的橫梁砸在了二人中間，將兩邊的火勢一分為二……
成功躲避燃燒物的白餌，再抬頭，已不見如妃身影……
“花汝膤！花汝膤！”
跳躍的火焰一截一截，畫麵逐漸清晰：如妃倒在一圈火焰裏，背負的燃燒物，仿佛長在了她身上，隨時都有可能將她吞沒！
“這深宮之中我才是唯一愛他的人……”
那不堪的身體，動了一下，而護在她身下的，卻是那兩方長長的檀木盒子……
她滿目震驚之下，花汝膤執拗地抬起了頭，隔著大火，與之茫茫相對，誰又能知，那一刻的花汝膤究竟承受著多大的嘶痛與灼熱，可那張臉上，除了痛苦，沒有一絲掙紮……
須臾，那雙眼睛充滿了恨意，令人心悸！
如妃逼迫道：“我要你發誓，今生今世，你絕不能愛上他！否則，我的今日，便是你們的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