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阿豆
隨著連隱死去，顧子衿手底下也是再沒有那麽一個可用之人，難怪也會來清風閣。
隻是兩人太心有靈犀，恰巧就都選在了今天來。
穆清歌心狠狠的抽緊。
不認識……
這三個字像是一根刺一樣刺在穆清歌心上，疼的難受。
他的臉上是一派寒色，並不再看她。
而生硬的回答讓剛才說話的小丫頭愣住，有些尷尬。
穆清歌強忍住那股突如其來的酸澀，笑了笑,“是不認識的。”
不久前，顧子衿還輕柔的喚她清清，現下，連認識她都不願承認了嗎。
這樣也好，形同陌路，斷的幹淨，這本也是她所希望的。
在外人眼裏，她的麵容一如既往的淡漠，似乎並沒有因為顧子衿的話而受到任何影響。
不顧那一道道打量的目光，穆清歌款款走了過去，強顏歡笑道：“請問公子可挑完了？”
顧子衿看著她的笑顏，臉色寒意更甚，本來已經挑好，卻沉聲道：“未曾。”
“不知公子是否介意清歌一同挑選呢。”
“………”顧子衿沒有回答，一張薄唇緊抿。
沒有得到對方的回答，穆清歌心下了然，嘴角溢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既是這樣，那麽公子先挑吧。”
說完，就要轉身離去。
“挑吧。”
忽而，顧子衿開口道。
“嗯？”
穆清歌停下步子，沒有反應過來。
“我說，讓你挑。”顧子衿沉沉的重複一次。
“你……”穆清歌愣了愣，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
而顧子衿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說完後就負手站到了一旁。
一時間，氛圍有些怪異。
跟隨顧子衿的兩位清風閣的小丫頭站的遠遠的，大抵是受不了顧子衿周身能凍死人的寒氣。
而跟著穆清歌的兩個小丫頭則老老實實的站在穆清歌身後，暗暗腹誹：
這公子生是生的極好看，卻實在是有些不解風情，讓人望而怯步，如若不然，這兩位妙人兒倒是般配的很呢。
穆清歌不知道二人心裏所想，但看到顧子衿已然讓到了一旁，也就沒有扭捏，衝著他福了福身，便走到一百多個人麵前準備挑人。
不得不說，這些人確實比在裏間看的那群人好太多了，起碼她們的眼睛裏是有亮光的。
有亮光，就說明還有對生活的念想和希翼。
在人群中仔細的掃了一圈，最終將目光放到了一個穿著青布衣服的女子身上。
女子正是豆蔻年華，有著一雙彎彎的眉眼，笑起來似月牙兒一般。
見穆清歌的目光停留到女子那裏，一旁的小丫頭趕緊說道：“她叫阿豆，今年13，身家清白的很，無父無母，是個孤兒，而且還會一些簡單的拳腳功夫，用來做貼身侍女最合適不過了。”
穆清歌點點頭，“不錯，就她吧。”
她看人向來挺準，這個阿豆看起來不錯。
“好嘞。”小丫頭見穆清歌這麽爽快，聲調不自覺的也跟著上揚幾分。
挑完了人，便準備付去外邊付銀子。
遙遙的看了顧子衿一眼，他卻並不看她，隻得行了個禮默默走了出去。
待穆清歌走後，顧子衿這才朝她離開的方向望去，他的眸光複雜，卻終是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沒有做。
她已經對他表達的很清楚了，她愛上了陶元城。
他也對她說了，尊重她的選擇，既然話已經說出去，那麽就不會食言。
顧子衿緊緊的握緊拳頭，直到骨節泛白也全然不知。
若是有人細看，就會發現他的拳頭裏還捏著個東西，那是一個未曾繡上任何東西的素色香囊。
他的清清曾答應過他，待他歸來，就為它繡上鴛鴦。
隻是這個承諾，大概永遠也做不到了。
另一邊，穆清歌將一切辦妥，帶著阿豆出了清風閣。
坐進馬車後，她掀開車簾望了望，並沒有見到那抹暗紅色的身影。
將車簾放下，清冽道：“回府吧。”
阿豆麵對著這個新主子還有些不適應，也沒摸清新主子的性情，便也不敢多說話，隻是垂首立在一旁。
穆清歌將她拉了坐下，揉揉額頭道：“你不必這般拘謹。”
“不過你既然跟了我，那麽有些話我便不得不說。”
頓了頓，穆清歌繼續道：“以後，你可以做錯任何事，但唯獨有一點，不能生二心，你可能做到？”
“姑娘放心，奴婢定會衷心耿耿的服侍姑娘的。”阿豆明媚的笑著，斬釘截鐵的說道。
“嗯。”穆清歌點點頭。
她倒是不指望說幾句話就真的讓阿豆對她死心塌地，不過一開始的規矩總是要定的。
想了想，又說道：“對了，別叫我姑娘了，改口叫夫人吧。”
省得回去叫人聽了落下口舌，接著，就大致的把自己的身份跟情況說給了阿豆。
不過像是假孕這種涉及較深的事卻隻字未提。
聽完，阿豆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您……您竟然就是陶大人的夫人。”
“怎麽，很奇怪嗎？”
穆清歌略微皺了皺眉，且比起這個，她倒是更奇怪一件事。
從一開始去清風閣，似乎裏邊所有人都不認識她，要知道她鬧出過那麽多‘大事’來，不認識她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這倒也罷了，反正她也不在意，不認識更好，可令人費解的是她們同樣也不認識顧子衿。
若說之前因為顧子衿久居皇陵不怎麽回來是以邑都的百姓不大熟悉還算正常的話，如今他戍邊歸來，邑都又還有誰沒見過這位人人稱頌的顧王爺。
“不奇怪不奇怪，隻是阿豆覺得能跟著夫人是阿豆的福分呢。”
“福分。”
穆清歌輕輕的低喃一聲。
單單流於表麵來看是給人這樣一種錯覺，隻是真正的事實，卻陰暗到叫人不寒而栗。
“對啊。”
聊了幾句，見穆清歌不似一般的主子那般高高在上看不起下人，阿豆的膽子大了一些，不再像一開始那麽束手束腳。
“你們清風閣裏邊的人，真的都不認識我跟方才那位公子嗎？”扯了兩句，穆清歌將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
“真的是不認識的。”
阿豆想了想答道：“這是清風閣的規矩，不問世事，隻做生意，來者是客，一視同仁，不過也不乏會有懂裝不懂這樣的的情況。”
“原來是這樣。”穆清歌點點頭，倒是個有想法的老板。
馬車濺起水花，不多時，回到了陶府。
陶元城在得知穆清歌新買了個丫鬟後有些不悅，坐在那裏冷冷道：“陶府上上下下這麽多人還不夠你使喚的？”
穆清歌早就想好了應對的話，從容不迫道：“如今胎兒已然三個多月了，府中的下人又都不懂得醫理，我這是第一次懷胎，難免有不懂得地方。”
“你也知道我娘去世的早，沒有誰給我教過這些，自然是要尋一個知曉些醫理的人來照看著點。”
原來是為了腹中的孩子，陶元城的臉色總算好看一些，但還是不大高興道：“既然這樣為何不早些說出來。”
說罷，打量了一眼阿豆道：“她的年紀也不大，應當未生育過，隻懂得點醫理又怎麽幫的了你，不如找兩個有經驗的婆子給你如何。”
穆清歌哪裏敢要什麽有經驗的婆子，有經驗來還不得一眼就看穿她的謊言。
那個時候事情可就不妙了，於是答道：“沒事，我自己會仔細著些的，就別再添什麽婆子了，人多晃來晃去的頭暈。”
“就是說啊，她向來又是個喜歡清靜的人，服侍的人多了反而會起反作用也不一定呢。”
門外一閃，進來個火紅色的人影。
是雲胡，她依舊是那般嬌媚，因為近幾個月陶元城幾乎夜夜歇在她那裏，氣色看起來也格外的好。
陶元城隻覺得懷裏一沉，一陣獨屬她的香味撲麵而來。
雲胡巧笑倩兮的摟住他，薄紗不經意滑到一旁，露出白皙的胳膊和光潔的小腿，叫人看了不由自主的浮想聯翩。
陶元城先是眉頭擰起來，怒目的朝著屋子裏所有侍衛看了一眼，那群侍衛便趕緊頭也不敢抬的退了出去。
接著就要斥責雲胡這幅不知檢點的樣子，哪知話還沒說出口，被雲胡搶先一步道：“姐姐可懷著身孕呢，你別太暴躁嚇著人家。”
穆清歌忍俊不禁，她們如今可真是都將這子虛烏有的孩子當成了百試百靈的擋箭牌了。
緩緩坐到一旁，就聽雲胡繼續道：“對了，今日出門的時候碰到了丞相府上的陳小姐，她托我將這請柬帶給你呢。”
說完，從袖中拿出一份鎦金的請柬。
穆清歌聞言猛地抬頭望過去，有些詫異。
那日慶功宴上她沒答應陳雪之幫她，她們竟然又把突破口放在了雲胡身上。
且雲胡竟也真的幫了她們，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得了什麽好處？”
忽而，陶元城麵無表情的這般問道。
“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雲胡笑了笑。
“本大人什麽意思你不清楚嗎？”陶元城眼裏閃過一絲不耐煩。
這個女人，當他是傻子嗎，任何人都可能不要回報的去做一件事，隻有這個女人不會。
她的腦子裏想裏從來都是是能得到什麽樣的好處，隻要好處令她心動，讓她做什麽事都可以。
一如當初她為了糧食就可以聽從皇帝的安排來到他的身邊，就算是當初皇帝要她去服侍一個不惑之年的糟老頭，估計她也會眼睛都眨一下的就同意吧。
她從來都是那麽不知道愛惜自己。
即便當初是他有意撮合，她不也照樣沒有反抗的躺在了劉尚書的床上。
想到這裏，陶元城一把將雲胡從腿上推下去，一臉嫌惡。
雲胡摔到地上，幹脆側躺著伸出一隻胳膊撐著頭，咯咯笑起來道：“大人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的火？”
“說，丞相府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
“唉，到底是瞞不過你。”
雲胡兀自搖頭歎氣，“倒也不是什麽好的很的好處，不過是給了我的族人一些布匹油鹽罷了。”
雲胡果然是收了好處才肯辦事的，竟然被陶元城說中了，他倒是了解她。
穆清歌感歎一下，就看見陶元城有些抓狂道：“不過是這些個東西就將你收買了？！本大人就值這點價值！？”
“大人會不會說的太嚴重了，總歸隻是傳個請柬而已。”雲胡不以為意。
話雖是這麽說，可陶元城就是覺得不舒服，更有一種雲胡背叛了他的感覺，這感覺讓他想要殺人。
雲胡慢慢從地上坐起來，他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吧陰狠道：“我告訴你，倘若再發生這種事，本大人一定會讓你後悔！”
“是，妾身知道了。”
雲胡順從的回答道，剛烈這個詞似乎天生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哼。”陶元城冷冷的將她甩開，轉到一旁。
雲胡立時因為慣性再一次被甩到了地上，隻不過這一次卻不如第一次那般幸運了。
這一次，雲胡觸及地麵的同時，一陣鑽心的疼便自小腹傳來。
“嘶，好疼~”
雲胡疼的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瞬間慘白下去。
陶元城聽出異樣，繃著一張臉轉回身時鄙夷道：“演的不錯，沒想到如今你也會對本大人用這般拙劣的苦肉計。”
“肚子好疼……”
地上，雲胡已經痛苦的說不出話來了。
這個樣子一看就是真的在忍受著巨大的折磨，哪裏是什麽演的！
穆清歌猛地上前拉住雲胡的手,“沒事吧？你說哪裏疼？肚子嗎？”
“嗯。”雲胡艱難的發出一個鼻音。
剛說完，雙腿之間忽然感到一股溫熱，她下意識的用手摸了一把，抬手時卻是一手的殷紅。
“這……難道………”
見此情況，穆清歌頓時想到了什麽。
這段日子陶元城一直同雲胡同床共枕，莫不是她有喜了？！
她雖然沒有過這方麵的經驗，但也知道見紅必定不是什麽好事。
再加上她看過那麽多醫書心裏也大概有個判斷，穆清歌當即變了臉色，急忙喊道：“阿豆，快…快去請大夫！”
而這一幕，陶元城自然也看到了，他同樣想到了什麽似的變了臉色。
幾步上前猛地將穆清歌拉開，下一秒，已經將雲胡打橫抱在了懷裏。
“請大夫來不及，我帶她去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