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你說的不錯
說完，忽然看到穆清梵一邊空蕩蕩的袖子，心裏湧起一陣愧疚。
似乎看出了穆清歌的想法，穆清梵憨憨的一笑，趕緊又說起了別的道：“對了，陶元城沒有對你起疑心吧？”
穆清歌假孕一事，一開始就給穆清梵說過，所以這件事他也是一清二楚的。
“暫時還不曾懷疑什麽。”穆清歌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道。
“那便好。”穆清梵放下心來，忽然有些欲言又止，終是沒忍住，問道：“小妹，你同顧王爺……”
“哥哥。”
話說到一半，被穆清歌想也不想的就打斷了。
不緊不慢的將茶杯放下，她柔聲問道：“比起我的事，時間過去這麽久了，你還不打算見見阿梨嗎？”
“阿梨。”
顧子衿輕輕呢喃一句，眼神中露出一絲落寞，“她還好嗎？”
“好與不好，哥哥見一見不就知道了，何須從別人嘴裏聽說。”
“可是……”
穆清梵還要說什麽，忽然又被一旁的聽若打斷道：“公子若是不願意見就算了，好不容易恢複的笑容，莫要因為見個人就功虧一簣。”
穆清歌卻淡淡的搖了搖頭,“不，這樣逃避不是辦法的，哥哥，你得拿出男子的擔當來，這樣老是躲著委實有些小家子氣。”
穆清梵眼睛裏浮現出糾結的樣子，他知道自家小妹說的不錯。
可是他如今這個樣子，有何顏麵去見阿梨呢。
他寧願在她眼裏，他一直是那個腦子裏裝著各種有趣的故事謙遜有禮的梵哥哥，而不是現在這樣連四肢都不健全的人。
“顧王爺如今已經回來了，想來張神醫也會將他與阿梨的婚約提上日程，哥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穆清歌歎一口氣，她言盡於此，別的也不能再多說什麽了。
總歸那不是自己的感情，不能清楚的了解到他此時的想法。
幾人又閑聊了一會兒，最後穆清歌是在穆府吃了晚飯才回去的。
陶元城知道她回去的事也沒有過問什麽，從宮裏回來後，他似乎忙了很多，也沒空管她。
第二天一早，穆清歌便收拾妥當準備往楚家錢莊走。
出門時，空中開始飄著淅淅瀝瀝的雨，馬車濺起路上的積水，人們打著傘走的行色匆匆。
到了錢莊，林管事堆著一張笑臉迎出來道：“雲姑娘來了。”
“嗯。”穆清歌神色清淡的點點頭，“閑來無事，發現幾件有趣的事，忍不住想同你說說。”
林管事目前並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因此對她的防備依舊不多。
“哦？不知雲姑娘所說何事？”林管事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穆清歌不緊不慢的坐到一旁，小翟泡來一杯茶。
暗中對了一下眼色，兩人心照不宣。
喝了口茶，穆清歌才開口道：“這錢莊乃是邑都最大的錢莊，你說我說的對嗎？”
“對啊。”林管事疑惑的答道，不明白為什麽她會突然提起這個。
“可是這裏的進賬卻並不如意，陶大人為此憂心不已，特地讓我來看看呢。”穆清歌故意搬出陶元城這般說道。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在我來之前錢莊就十分不景氣了。”
林管事做出一副殫精竭慮的樣子，若不是穆清歌提前早已知曉他中飽私囊的事，還真以為他有多老實呢。
“哦？真是這樣？”穆清歌抬眸一笑，
眼前的女子明明看起來隻是隨意一問，可林管事的額頭卻忍不住冒著虛汗，總覺得她危險極了。
堪堪答道：“真的是這樣，難不成小人還能有二心。”
穆清歌心底冷笑一聲，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那林管事不如先看看這個如何。”
說完，十指纖柔的從袖中拿出賬本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這是！”
翻了翻賬本，林管事頓時臉色大變，渾身一軟險些摔倒，幸好及時扶住了桌角，顫抖道：“這……這……你怎麽拿到的！”
說著還不等穆清歌回答，失魂落魄道：“是了，是小翟，我就知道那孩子不簡單，千防萬防，那想還是沒防住！”
“不關他的事。”穆清歌否認道。
小翟還小，至少明麵上，她不想把他也牽扯進來。
“那你……”
“林管事，這應該不是重點吧，而今最主要的問題，不應該記在這本賬冊上嗎？。”穆清歌出聲打斷道。
“是，是。”
林管事訕訕的低下頭，桌上的賬本猶如一個催命符擺在那裏，不知何時就能讓他死無全屍。
緊張的吞了吞唾沫，腦海裏忽然湧起一絲殺機，眼中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狠厲之色。
倘若殺了眼前的女子，那麽就不怕這個秘密會被別人知道了。
他依舊可以高枕無憂的做自己的管事，有滋有味的過他的小日子。
對了，還有小翟那混賬，也得死！這賬冊，肯定是他偷出去的。
心裏算計著，林管事把頭低的越發的深了。
也是因為低著頭，他的樣子穆清歌自然沒有看見，不過卻像是能算出來林管事接下來的想法似的悠然道：“哦，對了，林管事，忘了告訴你，這個賬冊隻是個拓本而已，真的那份我怎麽可能輕易帶在身上呢對不對。”
“拓本？！”
林管事猛地抬起頭，整個人忽然間泄了氣。
假如隻是個拓本，他就算殺了她又有什麽用，“你…你想怎麽樣？”
穆清歌站起身，走到林管事麵前，冷聲道：“我想怎麽樣，難道林管事心裏沒數？”
心知自己的命脈此時已經掌握在了穆清歌手裏，林管事倒是也反應極快，驚恐的睜大了眼睛道：“姑娘莫非是想……”
“是。”
不待對方說完，穆清歌便開口打斷道。
林管事臉上露出詫異，“姑娘這是為何？你如今是陶大人的人，同他作對於你有什麽好。”
更何況陶元城權勢滔天，就連當今皇上都要忌憚一二，他可不信一個從遊牧民族出身的女子能扳倒那位。
這無疑是以卵擊石，跟著她豈非是送死。
“為何。”穆清歌凝視著遠方，失笑道：“各種緣由，誰還說得清具體是為何呢。”
總之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姑娘。”林管事終於將心緒平穩了一些，“恕小人心直口快，你想做的事毫無勝算，何必非要帶上小人一起送死。”
“你怎麽確定就是送死呢。”穆清歌輕輕挑眉，坐回椅子上氣定神閑道。
林管事噎了噎，穆清歌繼續道：“且不說陶元城知道你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後會落得什麽下場，就算是在楚懷生那裏，你也絕對討不了好，既然這樣，何不放手同我一搏。”
林管事沉默著，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好像一開始就落入了一個圈套，而對方步步為營，把他逼到絕處不得不跟她站在同一條線上。
重新審視了一下眼前眉眼清清的女子，林管事動了動嘴角，苦笑一聲,“今日小人不想答應姑娘，怕也是不行的吧。”
穆清歌煞有其事的點點頭，“你說的很對。”
林管事：“………”
穆清歌笑了笑,“何必做出一副壯烈的樣子，當初我承諾你的，如今依舊作數，踩在楚懷生頭上，不過遲早的事。”
不知是穆清歌此時的樣子看起來很是胸有成竹，還是周身縈繞的氣場讓人很是安定。
林管事突然就有一種感覺，眼前這嬌弱的女子未必不能扳倒陶元城。
反正沒有別的選擇，為何不相信一下她呢。
林管事寬慰著自己，努力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來,“小人等著那一天。”
穆清歌見他不再糾結，滿意的點了點頭。
目的已經達到，隨意交代了幾句後便準備離開。
總歸現在她還不需要林管事做什麽，他原來怎麽樣現在依舊怎麽樣就好。
走到門外時，發現雨已經停了，隻有地上的低窪處還有一些積水，輕盈的踏上馬車，馬兒便歡快的朝著陶府跑去。
走到一半，穆清歌忽然想起了什麽，撩起簾子對著車夫道：“先不回府了，去清風閣吧。”
清風閣，是邑都專門買賣下人的地方，很多大戶人家的丫頭家丁都是在很小的時候從這裏買去慢慢培養的。
除了家生子，這一類下人，往往是最衷心的。
不過穆清歌手底下急需人，也不打算買年紀太小的慢慢培養，還是得要差不多歲數能跑腿的那種。
馬車一路飛奔，很快便停到了清風閣門前。
從馬車上下來，立時便有兩個憨態可掬的小丫頭過來笑著迎接道：“姑娘裏邊請。”
“嗯。”
穆清歌緩緩走進去，隻聽後邊兩個小丫頭竊竊私語道：“今兒個倒是巧，好看的人兒都來清風閣了。”
“可不是嘛，裏邊那位公子同這位姑娘都是頂好看呢。”
“邑都就是邑都，咱們來這裏算是來對了。”
說著，穆清歌已經進了廳內。
將她帶入一個裏間，其中一個小丫頭忙去沏茶，剩下一個笑眯眯的問道：“請問姑娘此番是要買下人還是…？”
“買個貼身的侍女。”穆清歌坐下回答道。
“知道了，我這就去為姑娘安排。”說著，也退下去了。
穆清歌掃視了一圈，這裏的裝飾極為淡雅，不知是否因為下雨的緣故，這會兒倒也沒什麽人。
須臾，沏茶的小丫頭回來，說道：“姑娘請喝茶。”
“有勞。”穆清歌接過茶輕輕頷首道。
這時門簾一晃，另一個小丫頭也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十來個年齡不一的男女。
最大的估摸有二十，最小的估摸隻有三四歲。
這這人幾乎都是家裏養不起或者出於別的什麽難處簽了賣身契留在清風閣，從此再無自由，身不由己。
穆清歌歎一口氣，視線在這群人身上來來回回的掃了一眼，卻不甚滿意。
許是認了命，她們全部死氣沉沉的，就連三四歲的小孩子臉上也看不到小孩子本應該有的朝氣，麻木的站在那裏。
她身邊的人，自然不能是這個樣子，她需要機靈一些的，最好膽子能大點。
搖了搖頭，穆清歌問道：“可還有別的？”
“姑娘一個也沒有看入眼的嗎？”一個小丫頭問道。
“沒有。”穆清歌回答的直接。
“這倒也不足為奇，畢竟她們都是這裏最便宜的。”
另一個小丫頭笑笑打著圓場道：“看姑娘的樣子，要求倒也不低，咱們清風閣條件好一些的，都在另一個地方，姑娘若是對她們不滿意，就隨我去那裏看看如何？”
“好。”果斷的站起身，穆清歌就跟在兩人身後準備換地方。
而那十來個人依舊麻木的站在那裏，似乎這一切都與她們沒什麽關係。
“哦，對了，這會兒那邊還有位公子在挑人，姑娘介意同他一起嗎？倘若姑娘介意，可稍等片刻待公子挑完了再前去的。”一個小丫頭忽然說道。
穆清歌不想耽誤時間，便搖了搖頭,“無妨，一起挑吧。”
出了裏間，又順著走廊往前走了一會兒，來到屋子的盡頭。
盡頭是一扇門，其中一個小丫頭將門打開，穆清歌這才知曉原來這後邊竟然是一處寬闊的院子。
隔著不遠的望過去，此時院子中間站著一百來個人。
而距那群人幾步遠的地方，一道暗紅色的身影背對著這邊站在那裏。
這是…………
穆清歌心忽然猛烈的跳動起來，她們口裏說的公子是他！
一瞬間，穆清歌隻覺得自己就要落荒而逃。
眼下，不是見麵的時機，她亦不知道如何麵對他。
兩個小丫頭見穆清歌表情變幻莫測，目光緊緊的盯著不遠處那公子，猜測道：“二位認識？”
一出聲，那邊便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不少人朝這邊看了過來。
穆清歌就是想離開也為時已晚，因為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麵孔已經轉了過來，果然是他——
顧子衿。
四目相對，周遭安靜下來。
兩人隔著這麽短的距離，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兩個小丫頭倒是開朗的很，笑著道：“既然認識就更好辦了，二位一起挑正好呢。”
“不認識。”
倏地，冷冷的聲音響起，顧子衿收回目光，似萬年不化的寒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