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這一轉眼便已到了入秋時節,那廣宗城外的稻田早已片片金黃,官道旁的樹葉漸漸枯萎,一陣秋風襲來,竟吹得它們在空中盤旋。
城裏的百姓、佃農也都提著鐮刀把子出來勞作了,偶爾還能看見那裝滿糧食的牛車被人緩緩地趕入城中,城內城外一片祥和的氣氛。
孩子們也都跑了出來,在那田邊嬉戲玩耍,這是入秋第一批成熟的稻穀,百姓們也都盼望著能有一個好的收成。
但他們似乎是忘了,就在十幾天前,這裏還發生了一場傷亡慘重的戰役,那是漢軍討伐黃巾軍時,遭到了張梁的突襲,結果漢軍大敗而歸。
若是沒有人提醒,這裏可真是一片人間樂土。
突然,幾個騎著高頭大馬的人奔馳而過,打破了這原本祥和的氛圍。
大多數的百姓並沒有在意,他們頭也不抬,以為隻是黃巾軍哨騎或是外出巡獵歸來的獵人;但其中幾個嬉戲玩耍的孩童卻紛紛指著這些騎馬人士,笑嘻嘻地唱起了童謠:
皇帝昏,宦官僭,殘害忠良猖獗現。
州郡記,如霹靂,得了詔書但掛壁。
災禍起,苛賦稅,百姓疾苦無人問。
蒼天死,黃天立,歲在甲子更天地。
有幾個明事理的老人聽了童謠,嚇得臉都白了,趕忙上去捂住了這些孩童的嘴,深怕叫這幾名騎馬之人聽見,這田間的百姓便會無一生還。
緊接著,廣宗城便發生了變化。原本敞開的城門也都緊閉起來,城頭上的黃巾將士開始成倍增加,他們的神色都很凝重,街頭巷尾到處有人在傳著漢軍就要攻打廣宗的消息。
果然,在第二日午間,這廣宗城頭上的黃巾哨兵便看見遠處密密麻麻地多了許多小黑點,不多時一片甲士的輪廓逐漸清晰,他們步履整齊,正徐徐朝著廣宗而來。
哨兵細眼看去,但見那牙門旗上寫著大大的一個“漢”字,心裏頓時慌了起來,他趕忙跑去向守城將領稟報了這個情況。
那是皇甫嵩的大軍,早前朝廷又撥了人馬交付於他,在操練了一段時間後,這個都鄉候便親自率領大軍,欲要拿下這眼中釘、肉中刺的廣宗城。
他命郭典為前軍,又令曹平安為後軍,自己則為中軍。三路大軍浩浩蕩蕩地正朝廣宗進發,而後軍之中還設有少部分攻城器械的組件,隻待抵達位置,便會令人將其組裝。
看起來這似乎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
張梁頭戴方巾,穿著一身魚鱗甲,外麵套著青黃色道袍,隻見他眉頭緊鎖,兩眼死死地盯住那徐徐前進的軍隊,眼神裏無不透露出殺意。
“備戰!”
隻聽他大吼一聲,那城頭上的步弓手紛紛拉滿弓弦,隻等這敵人一到射程,便會將這箭矢傾瀉出去。
另一頭,隻見漢軍行至距離廣宗城不到三裏的地方,皇甫嵩手臂一抬,三路大軍便見勢停步。
“列陣!”
皇甫嵩大喝一聲,隻見三路大軍分化開來,形成一九宮陣型,曹平安也迅速命令軍士組裝那攻城器械。
這裏是一望無垠的平原之地,對於張梁來說,這漢軍的陣勢幾乎占據了這半個天際,當然,他城內的黃巾軍士也是黑壓壓的一片,那城頭早就給擠了個滿滿當當。
不多時,這攻城器械便組裝起來了,曹平安稟報了皇甫嵩,隻聽他大喝一聲:“放!”
隨後,軍士們持著火把,將那投石器具上的炮烙點燃,緊接著一刀砍斷那牽引投石臂的繩索,這些投石車便齊刷刷地擲出那冒著火焰的炮烙,這炮烙是用石彈、枝條和油脂燃膏混合而成的東西。
張梁見眼前忽地飛來幾團火焰,他急忙下意識地喊道:“快避開。”
軍士們也都應聲伏倒在地,隻聽得“砰砰砰”幾聲,隨後便聽見淒慘的喊叫,抬頭一看,數百人全身已經燃起火焰,他們張牙舞爪,驚恐無比,灼燒感使他們喪失了理智,竟紛紛從城頭上跳了下去。
張梁站起身子,知道再這麽下去,這廣宗城遲早會有城破的一天,到那時自己才是真正的退無可退。
“太平眾聽令。”他轉過身去,看著這些跟隨自己一路而來的軍士,又道:“步弓手留下,其餘人隨我殺出城去,與那朝廷的走狗決一死戰!”
眾將士無不應允,隨後張梁下了城頭,接過戰馬韁繩,翻身而上,命令道:“開城!”
皇甫嵩見那廣宗城門緩緩打開,知道這張梁要出城決戰,他大聲喊道:“君業!”
郭典應了一聲,隨後皇甫嵩便命令道:“率軍接敵!”
“諾!”
這老將軍早就想一雪前恥了,隻聽一聲暴喝,打馬奔去,那前路軍士便紛紛跟著衝鋒。
投石車繼續投擲著炮烙,皇甫嵩騎馬立於陣前,兩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戰事,隻待稍有變故,便立即下達指令。
郭典與那張梁戰到一塊,雙方軍士你來我往,最後竟攪作一團,難解難分。
那黃巾軍從遠處看來,像是一把鉗子,此刻正牢牢地鉗住郭典的軍隊,兩翼也漸漸收攏,好似夾核桃般。
“不好。”
皇甫嵩嘀咕了一聲,他沒有轉頭,隻聽一聲命令:“孟德,率軍擊破賊眾兩翼。”
“諾。”曹平安學著這東漢時期的口吻應了一聲,本來他想說的是“得嘞!”
……
“出發!”曹平安一聲命令。這後方軍士便齊刷刷地跟著他前進了。
那桃園三兄弟率先打馬,領著一路輕騎掩殺過去,關羽提刀而至,使了一招橫掃千軍,掃飛敵軍數名。張飛也提矛奔來,一招靈蛇吐信,嘴裏呀呀喊來,像串糖葫蘆般竟一連刺穿三名敵兵。
劉備雙劍打馬,俯身使了一招遊龍戲鳳,那劍如活了一般,一路左揮右砍,殺了進去。
曹平安自屁股的傷勢好了之後,沒事便找這桃園三兄弟教自己武藝,或者拜訪衛茲、鮑信請教兵法戰略。不過,他學武藝可就隻是為了自保,學兵法隻是為了讓自己行軍作戰時不那麽難堪。
他想起這學武期間,自己最怕的便是與那黑臉莽夫對陣,因為總是會被打得處處留傷,張飛哪裏會給他麵子,一招一式用盡全力,每次都能將曹平安打得半死,要是沒有劉備在,隻怕曹平安早就死了去了。
不過正因如此,自己才能在段時間內有了很大的提升,至少能格擋住軍中士卒的攻擊了,不得不說,也是這黑臉莽夫的功勞。
而他本人最為擅長的是那兵法戰略,每當衛茲或是鮑信提到兵書上的問題時,自己便能立即解釋用意為何,原因簡單,他看過,而且看得是帶有注解的《孫武》、《六韜》、《尉繚子》、《司馬法》……等等。
這令衛茲和鮑信不得不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們闡述的意思往往還沒說完,自己便接了下來,並且還加上自己未來人的思想一語道破。
本來是個來求學的,現在倒反成為衛茲和鮑信的老師了。
曹平安想罷兩眼盯著戰場,他看得明白,這黃巾軍分明就多出漢軍數倍,即便這漢軍將士裝備再精良,訓練再有素,從正麵交戰始終是占不了任何優勢的。
這不,方才自己才領軍殺進來,沒多久便沒了優勢,他並沒有與敵軍交鋒,看起來曹平安像是接敵作戰,事實上不過是領著幾名護衛東奔西跑做了個樣子。
畢竟這曹平安下不了手去殺人,而且也怕打起來,自己小命給整丟了。
這些個護衛心裏也清楚,跟著曹平安自個兒的性命安全得很,因為這騎都尉總是會挑地方,既避免了不必要的交鋒又不會因為玩忽職守而受到責罰。
真是個典型的老油子……
所以每當曹平安挑選護衛時,總會有那麽一大杆子人舉手而來……
張梁也勇猛得緊,手持寶劍一路揮砍,徑直地朝那中軍陣前的皇甫嵩引軍襲殺而來。
皇甫嵩拔出寶劍,見那賊人距離自己兩百步時,一夾馬腹奔了過去,不多時皇甫嵩手中的劍與張梁手中的劍交錯在一塊發出“鐺鐺鐺”的金屬撞擊聲。
中軍將士也紛紛奔襲過去,與那黃巾軍鬥在一路。
兩軍陣型亂做一團各自為戰,郭典引軍往那城門襲殺過去。此時,忽見廣宗城城頭襲來一片箭雨,霎時之間,漢軍後方人仰馬翻,嘶鳴一片,一些正處在交戰中的黃巾軍也中箭哀嚎。
曹平安見射來箭矢,嚇得趕忙一夾馬腹調頭回撤。真是打仗不得行,逃跑第一名……
張梁與皇甫嵩纏鬥在一塊,一時難分勝負,皇甫嵩一劍刺中張梁的坐騎,隻見那戰馬一聲嘶鳴,也不管身上主人吒喝,撒腿便跑。
黃巾軍見主帥撤走,心裏沒了底氣,調頭便跟著撤退。
皇甫嵩兩眼掃向戰場,認為此戰依然無法取勝,便憤恨地擲劍入土,大喝道:“傳令收兵!”
正是聞鼓聲而進,聞金聲而退。
曹平安一聽這敲鑼聲,立馬大喊道:“撤軍了,撤軍了,快走!”說罷,自己一夾馬腹飛也似地奔了出去。
劉關張三人對視一眼,引軍撤出右翼,衛茲、鮑信和於禁也紛紛撤出左翼,郭典雖然心有不滿但也隻得下令而歸。
張梁好不容易安撫住戰馬,他一拉韁繩調了方向,見漢軍撤走,並未下令追擊,隻是留下部分人馬打掃戰場,其餘的則隨自己入了廣宗城。
廣宗城一片歡呼,這接連擊退兩次漢軍,黃巾將士們士氣大振,張梁也眉開目笑,站在城頭上觀望著撤退的漢軍,覺得這些朝廷的軍隊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