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他曾經一直想像正常人那樣去生活，但事實證明，有些路，有些選擇，一旦開始了就永遠不能回頭了。哪怕他在最初的時候是被迫的。
“對不起。”
“是真心的。”顧琰伸手撫著她的臉頰，在程小楠驚疑的眼神中釋然一笑：“你這句話是真心的，我感覺到了。”
“……”
“你是個善良的人。”顧琰有些感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善良的人，並且是那種會善良一輩子的人。就算你後來總喜歡裝出一副……”
“你是在誇我嗎？”程小楠有些受不了的打斷他，但語氣還算是周到的。
顧琰輕輕地點頭：“雖然我說過你欠我一聲‘對不起’，但你確實不必三天兩頭對我說這些，我本質上不是一個喜歡聽這樣話的人。”
如果道歉有用，這世上還要警察做什麽？
與其做了錯事天天將道歉的話語掛在嘴邊，為什麽不小心仔細一點，減少自己的錯誤呢？
程小楠無疑也是個這樣的人，可也正因為她是這樣的人，所以說出‘對不起’三個字的時候，心裏的感觸反而比正常人多出了許多。
人情從來是消耗品，一旦用完了，就再也沒法充值了。
“我母親的事情，你知道我為什麽不能原諒你嗎？”顧琰忽然開口問。
程小楠心尖一涼，渾身的汗毛也仿佛一下豎了起來般：“為什麽？”
顧琰忽然笑了，笑意如春風般，溫軟的觸覺裏藏著令人不易察覺的牛毛針：“你自己猜，猜對了，你就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崗位，錯了的話……”
程小楠被戳得有些發疼，幾乎是立馬就打斷了他：“我要求合理的時限和足夠的錯誤次數，期間萬一猜錯了的話，你也不能隨便生氣。”
顧琰再次點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道：“現在是晚上八點，你有十三個小時，中間也有無數的次數，明天早上九點前我希望可以得到滿意的答案。”
實在不敢相信眼前如此大度的人會是顧琰，程小楠詫異之下，心中也越發的不安了起來。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實則是個大坑，她如果猜錯了自然不必多說，可就算是猜對了，事後也並不見得會有什麽好處的。
況且出問題的是他，製定標準答案的也是他，並非白紙黑字的東西，隻要他讓她錯，她就永遠不會成功的。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得勉力一試。
最淺顯的不過於她的年輕衝動，自私排外，因為她當年是因為程小北的一記烏龍出走，導致他母親車禍的。
可顧琰隻是搖了搖頭，讓她繼續。
她思索再三，隻好再次開口：“是因為我的不告而別麽？”
顧琰輕輕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很模糊的意思，程小楠越發不明白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麵對顧琰的時候，她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些什麽，也永遠不明白他究竟想跟她表述的是什麽。
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太蠢了，所以她隻能懵懵懂懂的，像個毛頭小子一樣的耍著自己為數不多的小聰明，勤勤懇懇的解釋著。
“當年的事情，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就算你什麽也沒說，但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她是因為我死掉的，我過不去心裏那一道坎，也沒有辦法再像從前那樣心安理得的麵對你了。”
顧琰認同的頷首，他知道她本質上是個善良膽小的人，也清楚她喜歡將自己麵對不了的事情躲著、避著。
“離開，是我不對。”
顧琰安撫的摟緊了她：“繼續吧。”
還是不對？
程小楠愣了下，想自己剛剛的猜想後，頓時就有些挫敗了：“答案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就算我猜對了，可如果你忽然開口的話……”
“你終究不那麽信任我。”顧琰歎了口氣，“你可以選擇放棄。”
“放棄算輸嗎？”程小楠立馬問。
顧琰搖頭：“任何事情，人都有放棄的選擇，就算放棄的結果可能不太理想，但這本身就是結果的一種。”
程小楠知道他是在變相的敲打自己，讓自己在任何時候都安分一點，所以並沒有說話，直到後來顧琰解釋的開口。
“我不能原諒你，因為你似乎從來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我的人。阿楠，我再說一次，你是我的人，就算靈魂沒了，肉體也必須留在我的身邊，沒有我的允許你更是哪裏也不準去。”
他從來都是個自大與霸道的人，那張狂的勁兒上來更是令人咋舌，所以程小楠聽後本能的僵住了脖子。
她覺得顧琰的聲音好像一下子變小了。
很小很小，比平日裏任何的時候都要小，可其中蘊藏的氣勢卻與之成了滔天的反比。
她的視線忍不住的陣陣烏黑，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是在看可笑的偶像劇了，但顯然偶像劇的劇碼不會有此刻這樣的暗黑。
因為顧琰說：“我不想對你做出太多不好的事情，可是阿楠，如果你不聽話非要亂跑的話，我不介意將你的翅膀和骨頭全部碾碎，然後一點點的粘成我想要的形狀。”
“如果，粘不起來呢？”程小楠喉嚨發幹，她知道顧琰不是在開玩笑。
“如果粘不起來，那麽就堆在地上好了，沒有翅膀和骨頭的你，也還是你不是嗎？”顧琰平靜的說，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決絕。
程小楠僵硬的點了點頭，便再也沒說話了。
這樣的關係，從一開始就是病態的，而她明明已經有了這個認知和準備，可是沾染其中還是會忍不住的遺失和忘記。
手指，隔著紗布再次掐進手肘上的傷口，清晰的痛裏，程小楠沉默的閉著眼睛。
她覺得自己應該記住這樣的感覺了。
活著，就是痛苦，呆在顧琰身邊，更是不能時時忘記這樣的銘刻。
這一晚，程小楠睡得很不踏實，雖然肢體安安分分的，但是夢境裏，她又開始不自覺的夢起了曾經的故事。
那一年她念大二，當初勉勵她報考帝都所在大學的顧琰，已經整整消失了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