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你是我的愛人
“怎麽了,是不是頭又疼?”阿岩問我。
“嗯。”我捂著頭,冷汗直冒。
“走,回屋躺著去。”他扶我回屋躺在床上,給我弄了熱毛巾敷在額頭,然後放了一曲舒緩的音樂,動作輕柔地為我按摩頭部的穴位。
我慢慢放鬆下來,頭沒那麽疼了,睡意襲來,我昏沉沉進了夢鄉。
這次的夢境很甜美,有輕柔的海風和起伏的海浪,還有海鷗的叫聲。
醒來已是黃昏,四周寂靜,阿岩不在屋裏。
我走出去,遠遠的看到他站在海邊,殘陽如血,慢慢沉入地平線,海水翻起紅色的浪,海風卷起他的衣角,他清瘦的背影很是寂寥。
我倚著門框靜靜地看著他,那種熟悉感如此強烈,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裏翻騰,噴薄欲出。
我恍惚覺得,他應該穿一套桃紅色的衣衫,隻有那種顏色,才能配得上他的絕世之姿。
我慢慢向他走去,一直走到他身後,他才驚覺回頭,衝我露出一個燦若星辰的笑。
我一陣暈眩。
“好了沒?”他問我。
“本來好了,你一笑,我又暈了。”我說道。
他一怔,哈哈大笑,驚起一灘鷗鷺。
這場景如此熟悉,我卻想不起在哪裏經曆過。
“我們一定是認識的,對嗎?”我和他並肩而立,看著夕陽一點點淪陷。
“對呀,我們已經認識了,你還給我做了飯,我們是好朋友了。”他說道。
“不,我是說以前。”我說道,“我覺得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你了。”
“是嗎?”他眼光閃爍,“說明我們一見如故。”
“你沒說實話。”我瞥了他一眼,沿著海岸信步走去。
“我怎麽沒說實話?”他追上來,與我並肩同行。
“因為你不像是會對陌生人友好的人。”我說道,“我們素昧平生,你能這樣盡心盡力的照顧我,隻有熟人才能做得到。”
阿岩笑笑地看著我。
“難道你沒聽過有個詞叫一見鍾情。”
“可你一見麵就踹了我一腳。”我說道,“你明顯是討厭女人觸碰的。”
阿岩怔怔一刻,苦笑。
“有一個女人,她占據了我的心,除了她,我不喜歡任何女人靠近。”
“哦?那她人呢?”我不由好奇,什麽樣的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阿岩深深地看我,深深地歎息,然後拍了拍心口,說,“她在這裏。”
我們沿著海灘直走到天黑,我還是沒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夜裏,我聽著海的嗚咽,久久不能入眠。
一個沒有記憶的人,是何其悲哀。
雖然過往並不一定是幸福的,但哪怕是痛苦,也比空白要好。
我翻來覆去不成眠,阿岩似乎也沒睡著。
他睡在一張沙灘椅上,那麽大個子,根本伸展不開,所以總聽到椅子咯吱咯吱響,大概是他在不斷調整睡姿。
“要不,我們兩個換換,你來睡床。”我在黑暗裏說道。
“不用,你睡得舒服些有助於傷勢恢複。”他說道。
我知道我再怎麽說他也不會答應的,就沒再堅持,強迫自己睡了。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感覺有個溫暖的身體貼了過來,呼吸間有男子身上好聞的清冽氣息。
我睡糊塗了,往那溫暖之源靠過去,把整個身子偎進那個懷抱,感覺無比安全。
“阿音,阿音……”耳畔又響起纏綿悱惻的低喃,一聲聲,一聲聲,如泣如訴,所有的相思之苦,盡在這聲聲呼喚裏了。
到底是怎樣的深情,才會讓一個人如泣血杜鵑,夜夜哀鳴,被他思念的人,何其幸運?
天亮時,我從沉睡中醒來,看到阿岩還躺在他的沙灘椅上,蜷著身子,睡顏如花。
一截瘦長且白的腳腕懸空在椅子外,那樣無助,惹人憐惜。
他翻了個身,搭在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上,他的清瘦展露無餘。
我起身下床,輕輕走過去,撿起毯子給他蓋上。
他呢喃了一句——阿音!
這熟悉的語調讓我一愣,原來夜間的呼喚來自於他。
昨天我還以為是我把阿音聽成了阿岩,如今看來,我並沒有聽錯。
阿音是誰?
是他的情人嗎?
那個被他藏在心裏的女人?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你就是宋迦音,宋迦音就是你。
我心裏一驚,不自覺地把阿音和宋迦音聯係在一起。
兩個名字在腦海交替,那種熟悉感越來越強烈。
盤踞在心頭的渾沌仿佛日出前的黑暗,隻等那一輪紅日破雲而出。
頭上的血管突然收縮,疼痛感瞬間襲來,我捂著頭發出一聲申吟。
“什麽人?”阿岩豁地坐了起來,眼神清明閃著寒光,像狼。
看到是我,他的目光頓時變得溫和,脫口喊了一句,“阿音!”
果然如我所想,阿音就是我。
“你還說不認識我?”我看著他,不容他有思考的時間。
他眨眨眼,說,“你是不是又頭疼了?”
“我們是在哪裏認識的?”我不為所動,堅決要逼出他的實話。
“我幫你揉揉……”他避而不答,伸出手來。
我揮開他的手。
“既然你不說,那我現在就走。”
我起身要走,被他一把拉住。
“你還沒好,要去哪裏?”
“既然是陌路,你又何必關心?”我掙開他,徑直往外走。
他從後麵把我抱住。
“阿音,不要走。”他說道,“我好不容易又見到你,是老天爺把你送來的,我不會再讓你走。”
“所以,我是誰?”我從他的懷抱裏轉身,與他咫尺相望。
他的眼睛幽深如暗夜的星,璀璨奪目。
“你是我的愛人!”他說道,“很久以前我弄丟了你,後來我用盡全力都找不回你,如今,蒼天憐我,又把你送回到我身邊,阿音,不要離開我,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他與我對視,一字一句都是深情,我不禁沉醉其中。
“那我呢,我也一樣愛你嗎?”我問他。
“當然。”他說道,“你曾愛我比我愛你更深。”
“真的?”我有點懷疑,“我這麽愛你,怎麽會忘記你?”
“你來,我給你看樣東西,你就知道我是不是騙你了。”他拉著我的手,去了停車的棚子。
車子後備箱裏放了一隻密碼箱,他拿出來,當著我的麵打開。
一條白色手工編織的圍巾,一玻璃罐幸運星,另外還有一遝情書和卡片,每一封情書的字裏行間都是滿滿的情意,每一張卡片上都有我和他的名字——尚岩,宋迦音。
原來他說的是真的。
我真的曾經深愛過他。
“這些都是我送你的?”我不相信自己會做出疊幸運星這麽幼稚的事。
“當然。”他說道,“這麽多年,我一直隨身攜帶,不管走到哪,從未丟棄過。”
“可你卻丟棄了我。”我說道,“你為什麽要丟棄我?”
“因為我要做一件危險的事,我怕會連累到你。”他說道。
這句話……似乎在哪裏聽過,難道是他以前對我說過?
“你做的危險的事是什麽?”我問他。
“我是一名臥底。”他遲疑了一下,坦白道,“我父親是一名緝.毒.警,在一次執行任務時被害身亡,我為了給他報仇,主動要求做了臥底。
那時候,我們正在熱戀,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回來,所以就提出和你分手,你不同意,我就騙你說我愛上別人了,找了個女孩子,把她帶到你麵前,讓你死心……”
隨著他的講述,我記憶深處的一處閘門被打開,往事曆曆,雖模糊,但確實存在,尤其是“尚岩”這個名字。
我疑惑漸消,開始相信這件匪夷所思的事。
“這麽說我眼光還不錯,找了個這麽帥的男朋友。”我說道。
阿岩笑起來。
“阿音,你終於肯相信我了。”他抱著我,衝動地吻我。
我沒有躲開。
既然我們曾經是相愛的,吻一下也沒什麽,況且,他真的好帥呀!
這天過後,我徹底對尚岩敞開心扉,安安心心地和他相處。
雖然記憶還是殘缺的,但至少我知道自己是誰了,而且還找回了昔日的戀人,他愛我,我也愛他,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又一次在海邊散步的時候,我問尚岩為什麽一開始不向我坦白,他說不願讓我想起傷心的往事,想要和我重新開始。
“所以阿音,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他認真地問我。
“好啊。”我也認真地回答。
尚岩欣喜不已,抱起我轉圈圈。
“阿音,你終於肯答應我了,我好開心,像做夢一樣。”
“啊,快放我下來,我頭暈!”我摟著他的脖子尖叫,咯咯地笑。
他把我放下來,在我唇上啄了一下,桃花眼裏盈滿了幸福的笑。
“這回不許再拋棄我。”我說道。
“放心,我這輩子都不會拋棄你。”尚岩說道,“你也不許拋棄我。”
我的笑容僵住,一些模糊的印象在心頭跳過,耳邊響起一個聲音——“所以迦音,請你好好珍惜我,不要輕易拋棄我,好嗎?”
這話是誰說的?
尚岩叫我阿音,那麽,叫我迦音的又是誰呢?
是不是在我缺失的記憶裏,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阿音,你怎麽了?”尚岩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想什麽這麽出神?”
“沒事,就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我說道。
“想起什麽了?”尚岩很緊張的樣子問道。
“我今年多大了?”我問他,“在我們分開的這些年,我有沒有愛上別人?”
尚岩的神色一變,即而又恢複正常。
“說什麽傻話,你這麽愛我,怎麽可能會愛上別人?”他笑笑地說道,“走吧,起風了,我們先回去再說。”
他明顯的躲閃讓我心中疑惑更大,我直覺他隱瞞了對我很重要的東西。
但他不說,我也問不出來。
又過了一天,晚上八九點鍾的時候,尚岩忽然說要去市區采購東西,讓我在家等他。
“為什麽要晚上去?”我問他。
“晚上安全,我現在已經是個‘死人’,被人看到就糟了。”他說道。
“哦。”我點點頭,“那你能帶我一起去嗎?”
“這可不行,你現在並不安全,說不定那些人還在找你,過幾天我再帶你出去。”尚岩說道。
“可你說了晚上安全。”我說道。
“我和你情況不一樣。”他說道,“阿音,你聽話,我不會害你的,乖乖在家等我。”
我半信半疑,看著他開車遠去,直到車子的尾燈都不可見,才返回到屋內。
我坐在床上,抱著膝,開始冷靜地思考,越想越覺得尚岩的話漏洞百出,越想越覺得自己頭腦簡單。
即便尚岩與我是舊識,但也不代表他就是我的整個過去。
我又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我還有父母親人呢?
我的家庭構造是什麽樣的,我的童年是什麽樣的,在哪裏度過的?
既然我和尚岩在大學相愛,那我的大學時代是什麽樣的,我難道一個好朋友都沒有嗎,如果有,她或者她們在哪裏?
我學的什麽專業,畢業以後,以什麽為生,這麽些年我都幹了什麽?
我有沒有和別人組建家庭,有沒有生孩子?
那個綁架我的常輝,我和他到底是什麽關係?
這種種疑問都沒有解開,我怎麽能安心在這裏與尚岩共度餘生呢?
況且,他明顯是隱瞞了我很多事情的。
我越想越覺得自己單純。
我是一直這麽傻,還是被人打傻了?
明明逃離之前,我是打算直接去警察局的,為什麽被尚岩一忽悠,我就甘心情願地在這兒住下了?
不行,我還是得走,哪怕他真的是我的愛人,我也要弄清楚自己的來曆再說。
誰願意稀裏糊塗過一輩子呢?
想到這裏,我立刻下床,拿塑料袋裝了些食物和水,揣上我從常輝那裏偷來的零錢上路了。
尚岩說他要去市區,所以他離去的方向應該就是去市區的方向,我就順著那個方向一直走下去。
走了半小時,漸漸看到了公路和車輛,我激動不已,自動忽略了腿腳的酸痛,向公路飛奔。
跑了一陣子,終於到了公路口,我隻顧興奮,沒留意路旁暗影裏停著一輛車。
車燈一閃,我被嚇了一跳,緊接著車門打開,出來一個清瘦的身影。
“尚岩!”我心頭猛跳。
他信步走來,在我麵前站定。
“阿音,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