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定要找到(2)
他的聲音,打斷皇甫昊驟然的沉思。
皇城西麵的天牢,裏麵長久的關押朝廷的重刑犯,長期派重兵把守,一步一個侍衛,牢裏上下分為三層,最底下的一層,陰冷潮濕,終年不見天日,隻有從地麵向上設置的排氣孔,供犯人呼吸,但一旦被關入這裏,便已經是快死的人了,所以,獄卒也不怎麽費心,一旦進來這裏麵,便會由著這些人自生自滅。
牢裏燈火也不明亮,而此時,這長長的暗牢裏,燈火一路蜿蜒而下,照亮整個暗黑的牢獄,原有的犯人已經被清空,所以整個一層牢獄空蕩蕩的隻關押了一個人。
關押在最裏麵的人,一身月白的長袍,盤腿坐在幹草堆上,懷揣著手,閉著眼,麵色平靜,氣息平順,完全一點看不出在牢獄裏應有的態度和反應。
京城人人都說,燕王被皇上請進宮了,可是,誰都不知道,所謂的請是被請進了這裏……
但是,反而,最不驚訝的人,是墨雲軒。
暗牢裏,許久,長長的一聲皇上駕到,墨雲軒的眉微微一緊,但是眼眸沒有睜開,凝神靜氣,靜默養神。
穩健的步覆聲漸行漸近,厚實的靴底摩擦地麵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清脆的玉環叮咚作響,這一串清脆的音符,墨雲軒知道,他,墨宜塵,一直想要除他而後快的人,就隔著牢柱站在他的麵前。
他沒有睜眼,卻聽見對麵沉鬱的聲音緩緩響起。
“你應該一早就會想到有今日?”
陰鬱的聲音,陰鬱的眼神。
頓了頓,“但是,墨雲軒,你的確比老三更幹能,如今,是否一個女人真是磨光了你的睿智,讓你變的如此不堪,朕欣賞你現在的這份沉著,但是,我也很欣賞你現在被關在牢獄裏這份落敗的模樣!”
直接的對白,墨宜塵的語氣裏有毫不掩飾的快慰。
墨雲軒卻猛然間睜開眼,眼神冷然,凜然的光落至一處,黃袍上輕輕疊起的褶皺。
見著墨雲軒沒有太大反應,墨宜塵陰鬱的眼不屑的瞥他一瞥,轉了頭,眼望著牢獄裏高高掛起的灼熱火光。
“你以為將兵力退回西北,便可以保存實力,朕告訴你,朕一定會廝殺到底,一個都不會放過!”
陰鬱的聲音緩緩的劃過寂靜的空間,一字一句,帶著決然的味道。
他輕輕的沿著牢柱蹲下,折起身上的黃袍,非常小心,細致,生怕弄髒在地上,然後,對著牢裏沉默的墨雲軒,語氣很輕,可是誰都聽得出他語氣的那種故意和做作。
“剛剛又傳來一個對你很不利的消息,你的退兵陷在徽州的平穀,又損失了兩三萬,雖然你的四十萬大軍不是小數目,但是朕有信心會對你的兵力如同刀俎下的肉那樣,慢慢削弱,最後連根拔起。”
他聲音緩慢,說的殘忍,但是墨雲軒卻是又緩緩的合上眼眸。
見他不吭聲,隻是一味的睜眼,閉眼,對他的表現,墨宜塵眼眸陰鬱,麵上卻沒有一點起伏,明黃的龍袍上麵祥雲簇簇,金龍盤在上麵,斜斜的燈火劃在上麵,華麗大氣的衣著平添了一股不可侵犯的帝王之氣。
墨宜塵靜靜的看他良久,在他臉上找不到任何一點異樣的情緒,這樣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他現在還不敢對他動手,因為他知道他的部下還有多少,如果殺了燕王,惹的他手下群起攻之,那麽,到時候內亂,便是相當的棘手。
而且,他也不敢保證,動手就能殺得了墨雲軒,墨雲軒的武功從小是父皇親手教的,雖然這些待遇他從來不曾有過,他不知道他現在精進了多少。
所以,他要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掐斷他的羽翼,讓他孤立無援,受盡折磨,到最後親手解決他。
“也許你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麽西月國會出兵助朕,其實,朕如果告訴你,最開始沐軒國由皇甫昊率領的十萬大軍擊退西月國三十萬大軍是朕故意和西月國皇上合謀演的一出戲你信不信?”
“然後,朕再告訴你,和親原本是朕暗中一手操控的,然後落紅胭脂的毒是朕叫西月國皇帝通過西月國公主的手帶進沐軒國的,西月國的老皇帝想要用它消弱沐軒國的實力,而我,用它來消弱你們兩個的實力,你相不相信……”
他盯著墨雲軒,牢牢的盯著,死死的盯著,觀察他臉上的一舉一動,希望能找出點破綻,最後,終於,如他預料的那樣,墨雲軒慢慢的睜開眼,一張臉冷的令人發寒,眼眸陰鬱非常。
看見墨雲軒的這幅模樣,墨宜塵眼裏亦是陰鬱一片,許久,麵無表情繼續說道:“用落紅胭脂,讓你們相互殘殺,你們還真是沒讓我失望,一個夏衍就讓你們那樣,如此的迫不及待,嗬,連朕都覺得精彩?”
最後一句,淡淡的語氣卻是狠毒的非常,帶著點點隱隱的譏誚,將他的惡毒發揮的淋漓盡致。
見墨雲軒怔怔的坐在原地,這輩子,包括登皇位的那刻,都從來沒有舒心笑過的墨宜塵,此時,唇淺淺一勾,臉上毫不掩飾的勝利的笑意。
墨雲軒眉黯然的微微緊在一起,一語不發,然後又一如既往的將眼眸緩緩合上。
許久,或許欣賞夠了墨雲軒的那種黯然,墨宜塵喜悅的心情溢於言表,從來都沒有什麽日子像今天這樣舒心。從來都沒有,可是,他還有接下來的事情要做。
他一個大大的轉身,衣袍隨即旋開一個大大的弧度,拉起一道淩厲的風,然後大踏步從牢獄裏走出去。
身後的宮女太監一路尾隨。
千宮湖,處處塘湖,片片芙蕖,周圍假山,溪水,樓欄,閣樓,一片連成一片,大朵大朵的花明豔豔的向四周灑開,各種花香引來翩翩蝶翼。
一身明黃,修長身影在地上拉開一道長長的暗影,墨宜塵站在木橋上,臨湖而立,手中拿著小巧的紫檀荷花浮雕木碗,另一支手在裏麵抓著魚食,一把一把抓在手裏,然後一把一把的全部灑入水中。
他靜靜在站在木橋上,依著欄杆,黑色的瞳孔裏填滿了陰鬱,於他,無人之處,仿佛總是陰鷙填滿眼眸,渾身的一層永遠曬不透的厚重,他的每一個表情,讓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