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這一聲哭聲是孫家那邊傳來的，跟孫振興這人肯定有關係。
自從上次孫振興被抓走以後，孫家就一蹶不振，但是其實除了孫家，還有人過的更加艱難。
今年其實除了大河村，其他村莊的人過的並不是很好，打比方來說趙菊娘家的青山村，照樣窮的響叮噹，年底的時候就分了一頭豬，怎麼跟大河村這樣富庶的村子相比啊。
趙家全家上下，都沒有分到半斤肉，還不夠趙永紅填牙縫呢，這一燉肉吃了就沒有下一頓，這孩子就鬧啊。
鬧啥呢，還不是鬧著要吃肉，小姑姑家的麂子肉好吃。
趙母也後悔啊，自從毀了女兒一樁婚，女兒跑掉了以後她再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了。
但是趙永紅不依啊，肥胖的身子扭了扭：「不成啊奶奶，這點肉不成啊，我一點都沒吃夠，你去找狗蛋他們借啊，我要吃肉要吃肉要吃肉。」
這一吵周圍的鄰居都出來了。
旁人看到了也覺得這孩子挺煩的：「趙大娘，你看看孩子都這麼大了，怎麼一天到晚的哭，我看是沒有打得好。」
趙母可最聽不得這種話：「打，我看你才是欠打，我們家孩子多聽，我幹嘛要打他，現在窮誰家不是窮，就你過的好，你過的好也沒見你們家多多少油水啊。」
旁人不過是好心跟她說說，誰知道這老女人會懟人呢，孩子小時候不教好，長大了能有一個什麼好樣，旁人覺得勸這種人也是沒意思，罵罵咧咧的就走開了。
自從趙菊離婚了以後，就沒有回來過，以前多多少少會有些孝敬，今年是啥都沒有了啊。
原本趙母想的美好，女兒離婚了以後肯定能分到糧食分到錢吧，結果錢沒有拿到那麼多錢不說，這死妮子拿走了一百五，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原本想著五百的美事，變成一百五就夠磕磣了，現在連一百五都泡了湯，至於往年的孝敬，清油、野物肉，還一律沒有。
便生生還總聽人提起大河村跟陳家的事兒，畢竟兩個村子離的也不遠，要想不聽到都難。
「聽說了沒有，大河村一下子分了五頭豬啊，月初的時候分那兩頭豬的時候我就好奇吶，今年的年豬怎麼這麼早就分下來了，你猜猜怎麼著，小年過後又分了三頭，三頭啊，跟他們比起來咱們村那頭豬真不夠塞牙縫的。」
「大河村的老陳家知道吧，以前趙家還挺看不上人家那個憨女婿的，現在人家長本事咯，成了村裡第一個拖拉機手，他們家老三開的磚窯也是賺的盆滿缽滿的，你們說說等咱們村跟大河村合併在一起成立聯合大隊，是他們領導咱，還是咱領導他們好。」
這話說出來真真扎人心臟，扎的生疼，趙母以前沒覺得女婿咋樣，甚至覺得這憨憨的女婿一點都不好，家裡還窮，幾代人都住著破木樓，這三個大隊再也找不到哪戶人家跟老陳家那樣窮了，誰知道這樣的人家能翻身，女婿還成了拖拉機手，當初自己去鬧的時候，咋就不知道這回事呢。
想到這裡趙母就肝疼，偏偏以後還要成立聯合大隊，說不定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說起分肉，許是大河村分的肉多也出了名，就有人家裡出事了。
早上肖敏聽到的那一嗓子就是從孫振興家裡傳出來的，孫振興媳婦一早上起來發現肉不見了。
過年攏共就這幾斤肉，昨天才分下來，全家人都捨不得吃只吃了豬血，哪個殺千刀的把肉給偷了。
孫振興媳婦哭天喊地的聲音估計有半個村子的人都聽到了：「我家的肉啊，哪個殺千刀的偷了我家的肉，孫翹，你跟我出去看看你叔叔他們家是不是多了肉。」
說著拖著閨女孫翹就往孫石頭家去。
這也是孫振興家的老套路了，以前但凡隊里分了東西，孫振興媳婦一定是要上演一出我東西不見了肯定是在你家裡的戲碼，最後拖著搶著要從孫石頭家搶東西。
這一次大家也沒有多想，誰不知道孫振興媳婦是個什麼貨色，準是看到了孫石頭家昨天分到了肉，找了個由頭去搶肉。
這事兒孫振興媳婦以前沒少干，旁人看看也就罷了，但是出了上次那件事情，肖敏一句話說的大家心裡都堵得慌，孫振興連自己兄弟都欺負，要是哪天得勢了還不得欺負死別人啊。
隔壁家的王芳叉著腰就罵：「大清早的吵吵什麼，又要去兄弟家搶東西啊，你男人剛進去還沒長記性呢，還要做壞事呢。」
孫振興媳婦回罵：「老娘家裡丟了肉了，還不讓人找嗎，誰他媽的偷了我的肉吃的，吃了壞心肝的。」
王芳心說你這麼壞，誰知道是不是真的丟了肉呢，以前也沒少去孫石頭家揩油，家裡這麼富了還要揩弟弟家的油這還是人嗎。
孫振興家裡是有錢，村裡第一批蓋上青磚大瓦房的人，當初還抽調了不少孫家的壯勞力去幫工呢。
孫振興媳婦又懶，全村找不出來第二號的懶婆娘，但是人家命好福氣好，孫振興寶貝人家寶貝的跟什麼一樣，要不是這婆娘總挑唆，孫振興跟孫石頭兄弟兩個年輕時候關係並沒有這麼差。
王芳很不屑的說：「誰知道你怎麼想的呢，明明自己家裡富的流油，還要揩弟弟家的油水，真不是東西，翠娥那丫頭都被你們害成什麼樣了。」
大河村村民現在前所未有的團結。
翠娥剛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大家都看在眼裡，那孩子以前活潑好動的一個姑娘，現在木獃獃的跟傻了似的，方傳國更是當這回事從沒有發生過。
陳大江從縣裡回來知道這件事情以後也很生氣，當時就跟方傳國說這兩年不用回去了，知青返城的名額給了其他幾個知青。
當時可把方傳國一個大男人給哭壞了，他是十四歲來到大河村的，轉眼都半年了，論資排輩算年紀什麼的都該是他先回去，誰知道翠娥這事出了以後，不僅村裡人排擠他看不起他，就連回城的名額也取消了。
當時陳大江還拿著簽好了的文件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後當著方傳國的面一把火給燒了。
這一耽擱，方傳國還真的在大河村又生活了幾年，本來該二十二歲那年回去的，硬生生給耽擱到了二十五歲那邊，大齡青年又是從鄉下地方回來的，方傳國這一回去找媳婦難，就業也難，本該好好條件的一個青年，硬讓他自己給作沒了。
當然這是后話。
孫振興關在在公安那裡了，他兒子孫大拴關了一個月剛剛才放出來沒幾天，這日子還沒怎麼過舒坦呢，昨晚上不知道跟誰打牌吃酒斗到半夜才回，這一起來就聽見老娘在鬼喊鬼叫的：「吵吵啥，再敢去石頭叔家你給我小心點。」
孫振興媳婦才不管他，她這回是真丟了肉，要她說肯定是兄弟媳婦拿走的，她帶著孫翹跑到孫石頭家裡，一走進廚房就看見人家盆里的肉，大聲嚷嚷起來：「這不就是我家的肉嗎，孫石頭偷東西了，偷我家肥肉了，他還沒吃呢就讓我人贓並獲抓到了現行。」
孫家嬸子也是個不含糊的，叉著腰拿著棍子就攔到了廚房門口：「我家的肉是我昨天分的，我家分的是後腿肉，你家分的是五花，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家的肉是你家的！」
幸好她昨天還看了一眼兄弟媳婦分的是五花，不然今天又要跟她扯不清楚了。
昨天分肉的時候孫振興家的先分，到她的時候，她就長了個心眼，要了一塊後腿肉，跟孫振興家的完全不一樣的後腿。
這肉是她準備拿來給翠娥補身子用的呢，自己都沒捨得吃，這幾天炒瘦肉，豬油拌飯，樣樣的換著給她姑娘做好吃的，翠娥這臉色才稍微好了點。
自從上次凍到了身子，大夫說翠娥恐怕是傷到了根本，怕以後是難生出來孩子了，孫家嬸子當時沒暈過去，不過姑娘當時命都差點撿不回來，也就不能計較太多，只能接回來好好養著。
孫振興媳婦一看，果真人家的是後腿，自己家的是五花。
以前她總找由頭來孫石頭家蹭便宜，這回她家肉真丟了，旁人還不信了，各個都說孫振興媳婦不要臉，現在還要找兄弟媳婦麻煩。
世界上有這麼不要臉的人嘛。
原本打算給孫振興兒子說親的這會兒也不說了，孫翹本來說好了的親事也告吹了，孫振興媳婦走出去只差沒人給她丟狗屎。
「真不是我家的肉啊。」孫振興媳婦墊腳看了一眼，一看果真不是她家的肉，垂頭喪氣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就哭：「那我家的肉呢，我家的肉到底去哪裡呢，我的五花我的三斤五花，我還打算做做扣肉吃的，沒了都沒了，一年到頭的就這點盼頭了還不讓人好好活嘛。」
她心裡還惦記著孫石頭家的肉呢，只不過現在關鍵時候，還是要低調一些，孫石頭都進去了……
孫家嬸子現在飆的很，本來就恨她孫振興害她閨女，現在就更氣了，看著孫振興媳婦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扇得孫振興媳婦找不到東南西北：「要你回回來我們家鬧，我們家是信用社還是什麼，能讓你一直往外面提東西，講起來我就生氣，我的大柱子，我的翠娥，你是不是都看不慣看不順眼，這兩個怎麼說都是你們家的侄子，你們好狠心，要害死我柱子，又要害死我的翠娥，你們圖個什麼。」你不鬧我，我還要鬧你呢，孫家嬸子這個人人和善，但是再和善的人都有發威的時候，現在孫振興媳婦就是摸了老虎屁股。
孫振興媳婦不說話，惡狠狠的盯著她，圖什麼，圖什麼能讓你知道？
反正孫石頭現在沒有了男丁，家裡就只有翠娥一個姑娘，等孫石頭死了，她跟孫振興就可以撿現成的吃絕戶，到時候看你神不神氣的起來。
孫振興媳婦那眼神真真叫人不舒服，孫家嬸子倒吸一口涼氣，一鼓作氣的把人趕了出去。
孫振興媳婦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肉啊，我的肉，我的後腿肉啊。」眼睛賊兮兮的就往裡面瞟，她只是聽孫振興說過埋東西的地方有可能是在婆婆床底下，那間屋子現在是翠娥住的呢，要想個法子進翠娥的屋子才行。
瞧這架勢，是真的丟了肉了啊！
這哪個賊這麼有眼光，竟然偷孫振興家的肉，怎麼讓人覺著大快人心呢。
但其實孫振興媳婦這樣三天兩頭的鬧，也並不是為了別的，而是分家時候分給孫石頭的宅基地。
孫家有兩兒子，孫振興是老大，孫石頭是老二，當時孫振興結婚的時候，家裡父母就讓孫振興給遷了出去，讓沒結婚的小兒子跟父母留在一起，讓孫石頭給自己養老。
但沒想到的是，孫振興從老太爺那裡聽說了一個秘密，說孫家祖上不知道多少輩出過一個當官的，那個當官的興許在孫家祖宅埋過寶貝，這孫振興越想就越恨，全然不顧兄弟情誼，恨不得自己兄弟立刻死了就好，他好吃絕戶，把孫家翻個底朝天出來。
這個秘密雖說只有孫振興兩口子知道，但是現在孫振興進去了，孫振興媳婦迫不及待的打寶貝的主意，要是有了錢，她那個討不到媳婦的兒子，不是就能找到媳婦了嗎？
這個時候也有跟孫振興家親近的人，指著外頭不遠的地方說：「你看看那裡，昨天咱們村子里來了新人呢。」孫金山的媳婦指著外頭說道：「就是昨天咱們隊里來了兩個拾荒的母女，說是沒地方去了想在這裡過個冬，陳大江看著她們可憐就把田裡的瓜棚給她們住了，我昨天還看著人在外頭撿樹枝燒柴火呢。」
手一指，對著的就是田裡的瓜棚方向。
這大河村有好幾個瓜棚，是夏天的時候住在那裡守田地的人住的，這會兒裡面沒有人住，陳大江看那兩母女可憐就給安排住在了瓜棚里，昨天隊里分肉這兩母女又幫了會子忙，陳大江最後還送給人家兩根骨。
這母女兩個據說就住在田裡，去山上挖竹筍，去田裡挖隊里剩下來的番薯度日。
孫振興媳婦這一聽，這肉絕對是那對母女偷了去。
她可不會放過偷肉的賊了。
自從上次懲治孫翠餓失敗，孫家跟老陳家之間始終窩著一把火，更加上肖敏現在在村民中聲望很高，大有明年要當上生產隊長的趨勢，孫振興媳婦這下子恨死肖敏和陳大江了。
也是這個原因，她決定殺雞給狗看，給這對母女好看，好讓陳大江看看她老孫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呢。
她帶著孫翹，兩母女雄赳赳氣昂昂的衝到瓜棚那裡，老遠過來就聞到了肉香味。
這對母女據說也是本地人，據母親說當年小的時候被拐賣到了雲南邊界，現在男人死了，村裡人容不得她母女，就把人東西也搶了，甚至屋子也搶了，她們是靠著乞討才一路從雲南到這個地方來的。
村裡人良善，這樣的人少而且很可憐，陳大江安排這兩人住下來以後，又給了一份不輕不重平常沒人願意乾的活給這兩人乾乾，併發了一些糧食，於是就先在這裡住了下來，具體要怎麼處理要給上面報告了才知道。
孫振興媳婦剛好有火沒處發，她也不興憋著，這會兒有火氣就都灑出來。
帶著孫翹跟孫大拴兩個，孫振興媳婦就直接這樣沖了進去。
「偷了我的肉，還敢拿來煮來吃！」孫振興媳婦不知道陳大江給人家大棒骨這事，直接衝進去一陣亂砸亂搶，裡面的人沒有預料到突然有人會闖進來，嚇的一陣陣尖叫聲傳了出來。
很快就傳出來孫振興媳婦的聲音：「偷肉賊抓到了，我聞到瓜棚裡面有肉味了，敢偷我家的肉想必也偷了不少好東西，大家過來抓賊了。」
她揪著年輕的那個的耳朵就把人拖出來，對方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當然不是她的對手了。
孫振興媳婦這高著嗓子一叫，當然周圍四鄰都聽到了，大家都跑出來看熱鬧。
「我哪裡偷你的肉了，你嘴巴放乾淨一些，那是昨天大隊長給我們的肉骨頭，你還我們肉骨頭。」鄭雙雙剛開始被揪住了耳朵，這會兒反應過來了也不甘示弱，直接反手打了孫振興媳婦一耳光。
孫振興媳婦傻了，她不料這個小丫頭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被打了一耳光她哪裡甘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