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天羽傳》六
被愛所棄,毋寧死。隻是,找一個心甘情願的理由。
我忽然明白了紅傘。
忽然明白了自己。
忽然,我也明白了魚玄裳。
我也明白了,自己為何還活著。
……
王爺給我賞賜,我都給了別的刀客,他們高興得手舞足蹈。
後來的三天,大家都在喝酒狂歡。
隻是,我再也沒有,如喝下繞月香那晚一樣醉過了。
春天來的時候,大漠還是冬天一樣,清晨小魚給我梳頭,說:叔叔,你有很多白頭發了。
我說:因為我老了。
她說:叔叔,你說那棵樹,會開花嗎?
我問:哪棵樹?
她說:沙丘上的梅花樹。
我說:大漠風太大,那花開不了。
但當天晚上,風停了,大漠和天空都是紅的。
小魚興高采烈地告訴我:梅花開了。
我跟著她走去,看見了幾朵紅色的梅花。
小魚繞著樹玩耍。背後,就是紅色的夕陽。
我笑著看她,直到天邊的紅,褪了顏色。
……
夜晚,小魚躺在我懷裏,雪躺在小魚懷裏。
小魚問我:叔叔,你會扔下我嗎?
我沒聽懂。她又說:我覺得,你要走了。
我歎氣說:我會等你長大後再走。
小魚奇怪地問我:為什麽?
我說:長大了,你就能獨自麵對這大漠了。
小魚失望地看著我說:那我永遠不要長大。
我摸著她的頭說:人總要長大,就像人總要老,總要死.……我們都逃不過去。
她又說:你會去找那條黑色的魚嗎?
我沒有回答。
後來,小魚哭了。
她也是一條困在沙漠裏的魚,但她離不開這裏。
外麵的世界,更加危險。
困住,也是一種愛。
大漠愛著小魚,所以,她屬於這裏。
梅花沒開幾天就落了,落在寒風裏。
那天,是穀雨。大漠下了一場雪。
忘了說,那個自己砍頭的女人,是我親手埋葬的。
我給她立了碑,雖然我知道,死去的人不在乎被紀念。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們在沙丘上坐著的那天,她說了幾句詩;
“鴛鴦於飛,畢之羅之。君子萬年,福祿宜之。
鴛鴦在梁,戢其左翼。君子萬年,宜其遐福。”
所以,我在碑上,用劍刻了鴛鴦這個名字。
其實,我知道那個碑,不會永遠立在沙丘上。
但是,我知道,她會喜歡這個名字。
就像她愛著紅衣,愛著被她殺死的一千四百多個新郎.……
鴛鴦,鴛鴦,
葬在紅塵中,
葬在忘卻之上。
……
寒暑交替,歲月無聲。
天上的雲影,像大朵棉絮在大漠的海上漂浮。
風來了,風走了,日落日升之間,我漸漸老去。
那天夜裏,我夢見了一個新娘,穿著大紅的衣裳。
其實,作為一個刀客村裏的人,夢見紅色,是凶兆。
也在那天,我收留了一個年輕人,他正在被刀客村的幾個刀客圍攻,渾身是血,到了我的門前,我開門讓他進來。就聽見有人在外麵喊,
“殺神,你是自尋麻煩!這小子不是好來頭!”
我看他,很年輕的一張臉,充滿驚慌與失措,他一個勁兒地向我說,“我不是壞人!”
我笑了笑,“不重要,我也不是什麽好人。”
我讓小魚去給他拿療傷的草藥,敷藥時他咬著牙一聲不吭,很倔強的樣子。小魚看著他皺眉,很不忍心。
我說:“你總要看見學和傷口,因為你總要長大。”
小魚點頭,其實我的意思是,我在這裏,呆不很久了。
因為,我想那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