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日暮時分。
西沙州,陰山,魔教總殿內。
石室內燭火閃亮,映照的魔主的臉色有些陰鬱難明。
四足一耳的神木鼎懸空而立,緩緩轉動。
鼎身之上,除了一面刻圖還是那黑褐色的模樣,其它的幾面已經閃亮起來,發出各色的光芒。
一面是水白色,螭吻的刻圖猶如活物,似乎不甘心被束縛,正搖頭擺尾憤怒衝撞著鼎身。
一面是火紅色,一條長長的火龍扭動著帶著烈焰的身軀,大嘴狂張,凶相畢露,似正無聲嘶吼。
一面木青色,三朵黑紅白三色的奇異花朵正怒放開來,一陣陣或清香,或血腥,或暴戾的氣息隱隱襲來。
鼎底的那面卻是土黃色,一個身生六條手臂的白猿面無表情的盤膝坐在那裡,似乎早已經認命了一般。
各色的光華流轉,將石室映照的色彩斑斕,卻又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就連魔主的臉色都顯得有些陰暗不定。
「咚咚咚。」石室外傳來幾聲敲門聲。
「進來。」魔主面色微變,說話的同時對著神木鼎探手一招。
那怪鼎滴溜溜在空中打了一個轉,遂即便隱入魔主的衣袖中不見了。
石門開合間,任無心走進室內躬身施禮:「屬下見過教主。」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禮數。」魔主擺擺手,遂即問道:「是不是有了龍堂主的消息?」
任無心搖搖頭道:「尚無消息傳來。」
魔主微微皺眉,道:「都已經半月有餘了吧?」
任無心微一沉吟:「各堂派出去不下數百人,想必很快就會有龍堂主的消息。」
魔主面色一沉:「數百人找了這麼久竟然連個人都找不到,真是一群無用之輩。」
任無心面容一僵,明著魔主是說教中弟子,但暗著卻是責怪他辦事不利,畢竟找尋龍傲狼的事魔主交給他去辦的。
踱了幾步,魔主又道:「幾位仙子也無消息嗎?」
「幾位仙子奉命前往南海,但至今仍無任何消息傳來,想必龍堂主並未回南海邊。」任無心忙道。
「莫不是出了什麼差池?」魔主眉頭一皺。
任無心道:「依我看來,龍堂主應該無事。」
「哦,軍師何以見得?」魔主面色稍緩。
「試問當今天下有幾人能硬接下雲雷的一劍?」任無心不答反問道。
魔主自然明白任無心的意思,點點頭道:「不錯。當日若非他替我接下雲雷那一劍,我們也得不到那白花。」
頓了頓,魔主又有些擔憂的道:「龍堂主修行雖不弱,只是中原高手眾多,只怕雙拳難敵四手……」
任無心卻呵呵一笑道:「呵呵,教主多慮了。依龍堂主如今的修行,只要不是五派掌門親臨,能對他不利的人恐怕還沒有幾個……」
魔主一愣,默然片刻后似有所悟的點點頭道:「此子這幾年修行激進之快,實在是出人意料。」
「何止是出人意料,如此下去的話,不出五年,我們這位龍堂主恐怕就天下無敵了。」任無心淡淡接道。
魔主一愣,沉吟片刻道:「如此說來,聖教一統大業倒指日可待了。」
任無心冷笑一聲:「屬下只擔心成也此人,敗也此人!」
「哦,軍師何出此言?」
任無心道:「屬下有一事想請教教主。」
「但說無妨。」
「敢問教主,當日那雲雷的話教主以為真假?」任無心道。
「怎麼,莫非軍師以為那雲雷所言非虛?」魔主眉頭一挑。
任無心並未立即答話,而是先深施一禮,然後才道:「回教主話,屬下這幾日里幾經思慮,回想龍堂主幾年前入教之事,發現一切都未免有些太過於巧合。」
「何以見得?」魔主問道。
「請教主細思,五年前,我等正要想方設法將龍堂主收入聖教,龍堂主就被雲雷昭告天下,以聖教姦細為名逐出了師門,這不有點巧合嗎?這還只是其一。」
「其二,那晚我等救下龍堂主時被五派弟子追纏不放,無法脫身的時候卻有神秘高人現身相助。事後屬下曾多次問過蒼山五老等幾位教中前輩,但幾位前輩皆說聖教前輩自六百年前一場大戰後所剩無幾,那神秘高人又是何人?何以出現的如此巧合?」
「這也不難理解,軍師也說了,雖然我教前輩所剩無幾,但總歸有留世者,說不定就隱身在中原之地。聽軍師說那晚我們這位龍堂主鬧出的動靜那麼大,說不定就驚動了那位我教前輩。看到聖教弟子有難,出手相助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魔主搖道。
「不然。」任無心搖搖頭道:「如果果真是聖教前輩,又為何以黑衣遮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其三,在北域冰原時屬下見到許多那晚曾追纏屬下的那些五派弟子,由此不難推斷,當晚那神秘高人雖攔下了那些五派弟子,但並未傷及他們的性命。」
魔主緩緩點了點頭,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依軍師的意思,那晚的神秘高人並非我聖教前輩,而是五派中人,怕被那些五派弟子認出來所以要蒙面行事了?」
「如果不是這樣,他又何必對那些五派弟子手下留情?」任無心反問道。
魔主眉頭緊鎖,問道:「那如此說來,龍堂主入聖教之事是有人暗中安排好的了?」
「教主明鑒。」任無心再次施禮道。
魔主負手踱了幾步,猛然搖了搖頭道:「龍堂主自入教以來屢建奇功,不久前更是拚死擋下了雲雷的一劍。如果依軍師所言,我們這位龍堂主是被派來聖教的,這一切未免太不合情理了吧?」
「這一切或許另有緣由……」任無心辯解道。只是不等他說完,便被魔主打斷了。
魔主道:「這幾年來龍堂主的一言一行教中弟子皆有目共睹,並未有絲毫可疑之處。世間之事本來就有諸多機緣巧合,軍師未免想多了。」
「教主,此事眼下雖無確鑿證據,但事關聖教千年大業,還是以防萬一的好。」任無心勸道。
「龍堂主之事容后再議。」
魔主擺了擺手,袍袖一揮,那神木鼎再次閃現在室內,指著鼎身唯一光澤黯淡的一面,道:「軍師,聖教隱忍數百年所圖何事?「
任無心身形一震:「屬下一時糊塗,教主見諒。」
「不然。你心思縝密,考慮周全,我怎會怪你。只是眼下當務之急是查到那金鳳鳥的下落。只待法陣大成,便是聖教一統天下的時候。到那時,龍堂主是我教中人也好,是雲雷派來的姦細也罷,這都不甚要緊,區區一個人難道還能顛覆了天地不成?」
頓了頓,魔主又道:「不過軍師深思遠慮,深思遠慮也是好的。如果他是我教中人,依他立下的功勞,聖教自然不會虧待他。如果他是雲雷派來的姦細,那就趁早了解此事,以免留下什麼後患。」
「是,屬下這就去查探清楚。」
「我要閉關一段時日,其間若無大事,你酌情處理就是了。」魔主又接著道。
任無心微微一愣,但也不再多言,施禮后遂打開石門出去了。
看到任無心,室外通道兩旁站立的一些魔教弟子紛紛施禮。
任無心視若無睹,徑直走過。
剛走到前方一彎道處,冷不防迎面走來一人。
那人步履匆匆,似有急事,沒留神下竟差點撞在任無心身上。
好在都有修行在身,匆忙間二人硬生生止住身形,各退了半步。
「你沒長……」
那人剛想破口大罵,一抬頭看到是任無心,下面的「眼」字竟生生憋了回去,嗆的他自己連連咳嗽著卻不忘慌忙對任無心施禮:「屬下該死,衝撞了軍師,請軍師責罰……」
任無心認識是一名守護聖殿的弟子,道:「什麼事這樣慌張?」
那弟子忙道:「回軍師問,剛剛有人來報,說有龍堂主的消息了,讓屬下稟報教主。」
任無心臉色一變,但口中只淡淡的道:「教主要閉關修鍊,不便打擾。你去把那報信的弟子叫來,我要當面問個清楚。」
「是。」那名弟子再施一禮,轉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