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挑撥
洪書記的臉色慢慢嚴峻起來：“小賈啊，胡長俊是處級幹部，你也是處級幹部，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處級幹部是不是稱職好像輪不到你小賈來評價，而應該是市委和市紀委的領導來評價吧？胡長俊是市紀委管理的幹部，他在普水縣當紀委書記這幾年工作成績和工作態度究竟怎麽樣，我這個市紀委書記還沒說話，你倒是先定調了？”
“不敢不敢！洪書記您這就太言重了，我也隻是實事求是匯報情況，沒什麽別的意思。”
賈達成沒想到洪書記居然會對調整胡長俊的事情反應如此強烈，聽他話裏儼然對自己剛 才說的一番話相當不滿，頓時感覺後脊背陣陣發涼。
得罪紀檢委，腳踩生死萬念灰！
紀委部門在機關所有的部委辦局中是地位最為特殊的部門，領導幹部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就算是借賈達成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惹市紀委一把手洪書記不痛快，否則隻要洪書記一聲令下，他立馬就有可能像正被縣紀委審訊調查的李林木一樣從高高在上領導變成人人唾棄的階下囚。
眼看洪書記麵露不快，賈達成慌了，忙不迭解釋說：“洪書記，其實我今天來也就是向您匯報一下工作，我對紀委工作是外行，真要是有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您多多諒解。”
洪書記見賈達成腦袋縮的快，臉上微微冷笑了一下，不看僧麵看佛麵說到底賈達成畢竟是劉國安圈裏的人，洪書記及時掌控此事點到為止的分寸，換了一副語重心長口氣對賈達成說：
“小賈啊，不是我說你，你身為普水縣委書記，推薦幹部提拔的時候也多考慮一下我們紀委戰線的同誌，胡長俊同誌在縣紀委辛辛苦苦幹了六年，難道還不夠資格推薦提拔為縣委副書記？我看他的工作能力是綽綽有餘嘛，可你身為一把手眼光總是盯在吹牛拍馬的同誌身上，人嘛，麵子總是相互給的，依我看這件事你也有做的不到位地方，胡長俊跟你鬧點小脾氣也算正常。”
“是是是！洪書記說的有道理，以後工作中我一定會注意這方麵改進。”
“行了，別的我也不多說了，凡事多想想自己的原因，尤其是身為一把手不要一出了問題就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得多想想自身原因。”
“洪書記請放心，您今天的教誨我都銘記在心，回去後一定好好檢討，認真改正。”
話說到這，洪書記和賈達成心裏都清楚，關於調整胡長俊職位的問題想要讓洪書記點頭是不可能了，賈達成趕緊說了幾句客套話後從洪書記的辦公室裏退了出來。
等到從洪書記辦公室出來，賈達成才發覺自己的襯衫後背全都濕透了，棉質的白襯衫黏黏乎乎沾在身上特別不舒服，額頭上也是汗珠直冒，抬手抹一把跟剛洗完臉似的。
“媽個比，我還不信今天這事辦不成！”賈達成離開了洪書記的視野範圍後立馬恢複牛逼哄哄的一把手架勢，他是鐵了心要調整胡長俊，既然洪書記不同意，那就去找老領導劉書記幫忙，之前劉書記可是親口應過此事，就不信劉書記親自給姓洪的打電話他會不給麵子？
從紀委辦公樓上匆匆下來後，上了自己的專車沒好氣對司機吼道：“愣著幹什麽！開車！”司機趕緊發動車輛卻不知道要往哪開，透過後視鏡看一眼賈達成一張臉氣成灰白色不敢問卻又不得不問：“賈書記，咱去哪呀？”
“去市委！”司機愣住了，市委和市紀委同在市委大院，兩棟辦公樓之間相距不到二十米距離，停車場也是共用的。賈書記要去市委直接過去得了，車子從發動到熄火的功夫走兩步早到了，難不成他還要自己開車到市委大樓門廳底下，然後再把車停回來？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司機從後視鏡瞧了一眼賈達成那有些怕人的臉色愣是沒敢再吭聲，不聲不響啟動發動機把車子掉個頭往距離不足兩百米的市委門廳開過去。
車子剛剛啟動，司機腳底下正準備踩油門猛聽賈達成大喝一聲：“停車！”嚇的司機差點把油門當刹車踩下去，幸虧司機是駕駛經驗豐富很快控製住手腳緊急踩刹車，耳邊“吱嘎”一聲坐在車上兩人不約而同慣性腦袋往前碰了一下。
司機見狀忙不迭回頭衝著賈達成連說：“對不起對不起賈書記！您沒事吧？”
賈達成壓根沒看司機一眼，兩隻眼睛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緊緊盯著前車窗的正前方。司機順著他的眼神方向看過去，隻見普水縣代理縣長陳大龍正和一個身穿淺色襯衫梳著二八開分頭的中年男人說笑從市委一樓門廳出來。
司機脫口而出問道：“賈書記，陳縣長這麽早也到市委來了？”
賈達成沒回答司機的問話，卻把眼睛緊緊盯在跟陳大龍並排走的中年男子身上，那人也算是賈達成的老熟人，當初他在市委劉書記身邊當秘書的時候，此人便是服侍市長的秘書長，名叫周武。
陳大龍怎麽會跟周武從市政府大門出來？難道.……？賈達成一雙濃眉緊皺，看向車窗外陳大龍和周武並肩走遠的背影眼光透出幾分陰鬱複雜，等到兩人漸漸走遠才猛然回過神來，急匆匆推開車門下車直奔市委劉書記辦公室方向一溜小跑過去，早忘了這兩步路還要擺架子讓司機開車送自己過去。
“劉書記在嗎？”賈達成一路小跑上樓瞧見劉書記辦公室門口值班秘書站在接待台後，邊往裏走邊問道。值班秘書了解賈達成和劉書記的特殊關係，友好衝他點頭回答：“賈書記，劉書記上午接待完省經貿委下來考察的領導，現在剛剛回到辦公室。”
“那行，我進去找劉書記匯報個情況。”賈達成大步流星往前走，徑直走到劉書記辦公室門前連敲門的動作也忘了直接推門進去，倒是讓剛剛坐穩屁股的劉國安嚇了一跳。
劉國安看清楚慌慌張張衝進辦公室的人是賈達成，忍不住嘴巴癟了了一下沒好氣道：“什麽事把你急成這模樣，連門都忘了敲？”
賈達成見劉書記話裏有責怪自己的意思，趕緊腆著一張臉湊過來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劉書記！如果不是事情緊急我也不會忘了敲門進來，我這有件事急著向您匯報。”
賈達成臉上浮現尷尬笑容，話中卻又故意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神秘，倒是攪的劉國安心裏有個問號，不過劉國安並沒有從臉上表露出對賈達成口中所謂“緊急事情”的關注，而是習慣利用機會訓斥下屬，當領導的特權有很多，其中隨時隨地衝下屬擺臉色教訓幾句是最為平常的一種，好不容易爬到領導的位置上來，一朝媳婦熬成婆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跟你說過多少回了？遇到任何事情都要首先保持鎮靜，尤其是咱們領導幹部無論遇到什麽樣的突發狀況，冷靜的頭腦才能做出正確的決策，你要清楚你一個人做出的決定很有可能影響到百萬甚至千萬人的切身利益。”
“是是是！老領導教訓的是！老領導，我現在終於知道陳大龍為什麽堅決反對精誠化工項目落戶普水縣？”賈達成一邊嘴裏應承著劉國安的話，一邊低聲把自己心裏認為最重要的信息說出來。
賈達成心裏清楚，老領導教訓自己那代表在領導心裏沒把自己當外人，真要是領導對下屬客客氣氣的時候，那才說明此下屬必定不是領導圈內人，隨時都有穿小鞋甚至被領導擺弄走人的可能。
“是嗎？你說來聽聽。”劉國安一邊伸手示意賈達成坐下說話，一邊神色輕鬆端起水杯往嘴邊放。
“老領導！我現在終於知道陳大龍一個代理縣長為什麽一到了普水縣就敢在精誠化工項目落戶問題上跟我明目張膽對著幹？”
“為什麽？”
“還不是因為背後有人給他撐腰！”
劉國安已經放到嘴邊的水杯定格下來，兩隻眼睛斜看稍稍帶點亢奮神情看向自己的賈達成皺眉道：“你這一大早的跑到我這來，到底想要說什麽？”
“老領導，事情到了這一步難道您還不明白這其中的道道嗎？我剛才親眼看到陳大龍和周武從市長辦公室出來，周武是誰？那可是市長身邊親信中的親信！陳大龍一大早和周武說說笑笑從市長辦公室出來，說明陳大龍跟市長之間的關係肯定不一般！”
劉國安聽了這話，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索性把手裏的水杯放回辦公桌上，兩隻手的幾根手指交織一起左右搓揉了一下沒什麽底氣聲音教訓賈達成：“小賈啊，你也是一方大員，說話做事得注意方寸不能憑空想象胡說八道，陳大龍和周武一早從市長辦公室出來，也不能證明精誠化工的事情就是市長在背後做什麽手腳嘛？”
劉國安嘴裏對賈達成的話表示懷疑，心裏卻想起市長當初在常委會上因為普水縣代理縣長陳大龍的任用問題跟自己針鋒相對的場麵，當時在市委常委會上如果不是自己逼的狠，恐怕市長便如願以償提拔陳大龍當了普水縣長，現在想來市長極力提拔陳大龍去普水或許原本就心懷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