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加護病房,母思子,子思母,情敵會面
82,加護病房,母思子,子思母,情敵會面
晚上十一半點。
加護病房。
一直牽著姚湄手的蘇錦正在發獃,忽發覺她的手指動了一下。
她精神突然一凜,坐直,湊過去看,養母套著氧氣罩的嘴,也跟著動了一動,看著有醒來的跡向,馬上急叫了一句:
「媽……媽……」
這一聲叫,把邊上正在玩手機的楊葭慧和韓彤也招了過來。
蘇暮白正從外頭進來。
「阿姨醒了嗎?」
蘇錦沒答,所有的注意力全關注在養母臉上。
那張本原來秀致姣美的臉孔啊,如今全是雞皮疙瘩,死亡的氣息,深深的籠罩在她臉上。
這光景,與往日婷婷玉立、纖纖動人的人兒一對比,一陣心酸,令她悲從中來。
她牢牢握著養母的手,隱約覺得她有回握自己,雖然力量極輕極輕。
所有人都屏息盯著。
姚湄的頭,在枕頭上微微的蠕動著。
隔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的,緩緩的的睜開了那一雙深深凹陷的眼睛。眼神很暗。轉動著的頭,輾壓著那一頭凌亂的半白短髮,似乎是在辯認自己身在何處,神情顯露著几絲茫然。
「媽,媽……」
她顫著聲音叫,鼻子酸的就像剛吃了一片檸檬。
「您感覺怎麼樣?」
姚湄的反應很遲鈍。
她很努力的睜大眼睛,很吃力的在轉動視線,捕捉聲音的來源。
在落到蘇錦臉上時,定住,那渙散的眼神一點點凝聚,一點點聚出淡淡的苦澀,以及濃濃的悲哀。
她翹了一下大拇指,眼角跟著有淚滴落下來,氧氣罩下,乾裂的唇,一張一合,似乎要說話,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媽,您想說什麼?」
蘇錦抹著眼淚,咽著苦楚,湊過頭去,凝神細聽。
「暮……笙……暮……笙……」
聲兒是有的,可太輕太輕。
這是油盡燈枯的徵兆。
依稀可辨的兩個字,蘇錦辨了好一會兒才把它辨出來,淚,吧嗒再度涌了出來。
姚湄在掛心兒子。
此刻,她最想看到的也只會是他……
可她卻連她這樣一個最普通的心愿,都完成不了。
她咬唇,不斷的拭淚,不斷的咽下哽咽之聲,抹出笑來,安撫著,鼓勵著,哄著:
「媽,您好好養著,很快暮笙就會來看您了……明天天亮,您就能見得到他了。媽……你稍稍等一下,現在大半夜呢,沒幾個小時了,暮笙貪睡,我們不要吵醒他好不好……」
姚湄眨著那乾涸的眼睛,搖了搖頭:
「我……見……不……到……了,見……不……到……了……」
她吃力的說著,咬字不清不楚。
蒼涼的哀思卻被她用眼神表露的徹底。
此情此景,足令見者落淚,聞著心碎。
韓彤和楊葭慧別開了眼,暗自擦淚。
蘇暮白沉默。
「不會,不會……媽……你能見到的……你說過,你還要好好陪我們一陣子呢,你說過……說話要算話,這是你打小教的,您得履行承諾……」
蘇錦抹去養母的眼淚,壓抑著語氣當中的痛楚,逼著她一定得堅持下去。
姚湄眨眼落淚,在這紅塵人世,她還放不下的人啊!
門在這個時候,砰的,被猛的推開了。
那聲音,在寂寂的深夜,顯得是如此的驚天動地,以至於立即驚動了所有人。
正當他們轉頭之時,一聲悲痛欲絕的呼喚,穿透所有人的耳膜,侵入了所有人的心扉。
「媽……」
聲音那麼的響亮,夾著發自肺腑的痛苦。
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蘇暮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回來了。
他飛快的跑上來,在蘇錦的驚怔中,蘇暮白的驚疑中,韓彤和楊葭慧驚怪的讓道中,噗通跪地,滑到床邊,從蘇錦手上奪過了他母親的手,緊緊揣著,臉上儘是追悔之色,眼淚跟著嘩嘩而下:
「對不起,媽,對不起,媽,都是我不好……媽,您不可以有事,您要好好的……媽,我還需要您時不時罵上幾句才知道長進的……媽……」
懺悔聲一句接著一句,哭翻了整屋子的人,沒有人留心到,門口多了一個。
靳恆遠趕路趕的有點喘,站那裡靜睇了一眼之後,看了看手上的腕錶,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
來的還算及時。
他走了進去,看到蘇暮白就站在蘇錦身邊——那位置,本來該是他站的。
蘇錦蹲下~身子,不敢相信的急急的捧住了蘇暮笙的臉,好像想確定這是真的:
「暮笙,你不是在看守所嗎?你怎麼出來的呀?怎麼出來的?他們怎麼把你放出來了?是不是案子查清楚了,沒你什麼事?是不是啊?」
韓彤的情緒比蘇錦還要激烈,一上來就扯住了蘇暮笙的耳朵直叫:
「你這臭小子,怎麼就知道一個勁兒的惹事?你看看,你看看你都把姑姑氣成啥樣了,你到底要活到幾歲才能成點氣候啊……快,當著姑姑的面,你趕緊給我說明白了,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楊葭慧站在最外圍,注意力本來全落在蘇暮笙身上,想上去勸韓彤,身子一動,眼角餘光好似掃到外頭有人進來。
一轉頭,首先其沖就看到了靳恆遠,她的所有驚訝全在第一時間全化作了憤怒之箭,射了出去:
「靳恆遠,你跑這裡來幹什麼來了?不是和你說了嗎?你和蘇錦玩完了……出去,馬上出去。」
韓彤也轉過了頭,看著也發懵:哎呀,他怎麼跑來了啊?
蘇錦呢,身子一僵,卻沒有回頭,只獃獃的看著床上流淚的養母,以及邊上痛哭流泣的蘇暮笙。
驚到的是蘇暮笙。
他猛的轉過了頭,赫然看到,那個冷峻若山的男子,單手插袋,一手拿著黑色錢包,緩緩走了進來,目光平靜,一如無波的大海。
「靳……恆……遠?」
蘇暮白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咬出這個名字時,是一頓一頓的。
他完全沒料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見到這個男人。
就像他完全想不通他會拒絕接收自己這個高價離婚案一樣。
「你……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他就是蘇錦那個腳踏兩隻船的相親對象……靳恆遠,一邊玩著一個學生妹,一邊跑來這裡泡人家正經想嫁人的良家婦女,你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出去出去。馬上給我出去。同時請你長點人性,別在這種時候再來給蘇錦添亂,雪上加霜、落井下石,那是要遭雷劈的……」
楊葭慧泌辣的衝過去,對著靳恆遠就推了過去,想把他推出去。
靳恆遠聽得直皺頭。
怎麼回事?
這瘋女人在說什麼瘋話?
之前,她不是已對他有所改觀了嗎?
他可不是善茬,對蘇錦,他可以百般慣著。
可是別的什麼女人,他即便能保持紳士風度,那也得看對方是不是淑女。
若遇上一個不講道理的蠻婦,他同樣不會給好顏色看。
身形一動,就在她要碰到自己那一刻,一閃而過,可憐的楊葭慧沒能趕到人,腳下又收不住步子,碰,就撞到了門上。
「哎呀!」
撞得她啊,那是好一陣頭暈目眩。
「葭慧……」
韓彤驚叫了一聲,撲過去扶,看到她露出的怒容更甚了,忙制止:「哎,你別去招惹她。我姐不是說了么,他最會打架了。你別去討打啊……要姐沒法把人趕走,等一下我們報警。」
她扶她退回來。
靳恆遠因為這句話眉擰的更緊了。
居然還想報警趕人?
他什麼時候得罪她們這麼深了?
蘇錦好像沒看到他們爭執似的,只目光直直的盯著蘇暮笙,狠狠打他的肩:
「你倒是說話啊,你是怎麼出來的呀?你是不是想把我也給急死啊?」
蘇暮笙平復了一下情緒,轉頭看了一眼靜靜站著的靳恆遠,驚愕逼視著靳恆遠的蘇暮白,以及憤憤然的楊葭慧,和扶著楊葭慧勸她忍耐的韓彤,不假思索,脫口答了一句:
「是靳恆遠來保釋了我。」
靳恆遠那雙幽深的眼睛閃了又閃:臭小子,又不叫姐夫?不長記性是不是?很好!
蘇暮笙在接收到那危險的眼神時,莫名一驚,腳底發涼:哎呀不好,自己一不小心忘了改口,又把這個小氣姐夫給得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