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節 狩獵(二)
沈牧內心是拒絕參與這種宴會的。
畢竟與會者不是王便是侯,自己一介布衣,實在不想攀這高枝。
權貴者,攀的好了步步登天,攀的不好玉石俱焚。就好比紅樓裏的四大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倒了大樹連出根。除非自己去憑著實力一步一步爬上去,自己便是那顆大樹,不然一切都是虛無……
不過就這樣待著,更是百無聊賴,自己想要登天,那些王公貴族認識一下也是好的。
東海王潘廣堯將酒宴設在了行宮外的軍帳內,畢竟行宮是聖人的宮殿,作為臣子,領了聖恩,住在裏麵是可以的,在行宮內吃吃喝喝,喧鬧不已,那可是犯忌諱的……
要時刻清楚,誰才是主人!
慕容桓二人到場之時,軍帳內的酒桌上已經坐了六人。
潘廣堯是個體態渾圓的胖子,續著絡腮胡,眼睛小小的擠在濃眉密胡之間,瞧見慕容桓進帳,連連招呼道:“慕容呀……來來……坐這,早就給你留了位置。”他於慕容桓年紀相仿,又同是王爵,稱呼慕容桓大姓,並無不合適!
眾人落定,潘廣堯瞧了一眼沈牧,問道:“慕容,這小子是誰?怎的麵生的很!”
慕容桓道:“這是沈牧,我王府的參軍!”
沈牧就此一拜:“末將見過王爺!”
潘廣堯哈哈一笑:“好……好……這般年輕便做了參軍,小夥子可以的!”
沈牧見他說話爽朗,頗為親切:“末將謝過王爺抬愛!”
潘廣堯話音落時,坐在他一側的瘦高中年人湊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潘廣堯聽罷,一拍桌子:“哎喲……我說你個慕容老匹夫……跟我還藏藏掖掖的……什麽個參軍!哈!我怎麽聽說他可是個寶貝啊……”
慕容桓嘿嘿笑道:“老潘,什麽寶貝?我怎麽不清楚?”
潘廣堯指著慕容桓,裝出一副不開心的模樣,道:“瞧,竟於我唱戲……這沈牧可是那個獻計退南桑之人!”
慕容桓道:“卻是如此……不過他也是我王府中的參軍,這又錯麽?”
說完,兩個老王爺相視半晌,哈哈大笑。
潘廣堯道:“你說你到底是修的什麽福氣,前有神鬼莫測老先生,後有智勇雙全小沈牧。哈哈……慕容老哥,今兒你可得於我說道說道,怎麽會尋到這麽多大賢!”
二人談笑間,侍婢已將酒菜上齊。
潘廣堯端起酒杯,道:“來,咱們今晚不醉不歸……”
觥籌交錯,言辭間,沈牧已將在座的其他五人認的清楚。
這五人分別是東海王府總領督撫將——衛朗,前軍都督——歐陽德,東海左衛營副都統——邵全,王府主簿——穀兆庭以及潘廣堯的獨子——潘睿博。…¥愛奇文學iqiwxm最快更新
酒吃到一半,潘廣堯道
:“老哥,你說說……聖人這是唱的哪出……”
慕容桓微微一呆:“廣堯,你是不是喝醉了……”
潘廣堯道:“嗨,怕什麽……這裏都是本王的親信,不礙得!”
慕容桓掃了一圈:“聖人有聖人的想法,咱們隻需要依著旨意辦事便了!”
潘廣堯擺擺手:“少來這套,我的意思是聖人突然更改祖製,秋圍改成了夏圍,這……會不會另有安排?不瞞老哥,來之前我可琢磨過了,聖人這怕是再給幾個王子下考題呢……”
慕容桓幹咳一聲,打斷道:“咳……這是聖人的事,咱們還是不要瞎琢磨的好!”
潘廣堯道:“嗨,咱們喝酒瞎聊聊而已……這也不讓說,那也不能說,還聊個屁啊……”
慕容桓道:“這話實在不是咱們該說的……”
潘廣堯夾了片牛肉,慢慢嚼著:“你呐,還是這般謹慎,別的不說,自“神武門之變”到現在已足足快二十年了,朝中一直沒有儲君。你瞧瞧那些當年還屁顛屁顛的小皇子們,都已經是中年了,而聖人……聖人七十有四了吧?對不對……恐怕……”
慕容桓吭了一聲:“廣堯,說多了……”
潘廣堯道:“老哥……我給你是掏心窩的說話,瞧瞧你……沒記錯,五皇子是不是喊你一聲姨丈?怎麽樣?要不要兄弟拖一把?”
慕容桓心底咯噔一下,這潘廣堯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向來口無遮攔。若是這種性格擱在一個常人身上,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慕容桓提醒道:“皇家的事,聖人自有決斷。廣堯,咱們今天隻喝酒,不談正事。”
潘廣堯道:“好,我都這樣說了,你老哥不領情就算了……來。咱們幹一杯!”
沈牧聽著二人言語,心中很是奇怪這潘廣堯能夠再王位上呆這麽久,當屬奇跡了!
不過這種性格爽朗之人,恰是合了自己胃口!像慕容桓這種胸有城府之人,沈牧其實更多的是敬畏,而非敬佩!
其實沈牧能夠明白,慕容桓之所以讓自己參於這場圍獵,目的並不單純。否則,他一介布衣,何德何能於這麽多人並駕齊驅!
慕容桓吃了片刻,為免尷尬,將話題引開:“聽說這次圍獵改了規矩,禮部前日傳話說咱們四鎮王爺分為一隊,而六營也分成一隊,皇子們似乎也要參與……”
潘廣堯道:“這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平日裏四鎮六營剛好十隊,現下分成三隊!什麽三隊,明擺著咱們去給皇子們當陪襯來了……瞧著吧,明日校場可有戲瞧了……”
慕容桓道:“廣堯言之有理,看來這次真是再考究皇子們的實力了……”
“所以,我才推心置腹和老哥說說要不要咱們拖一把五皇子……我可告訴你,
西北那兩個家夥,可沒你這麽羞澀,像個娘們似的。他們一早便站好了隊……”
慕容桓麵色微微一變:“這於咱兩何幹,咱們當好自己的王爺,管好自己的轄地……溫飽不愁便好!”
潘廣堯道:“哈……你這死老頭子,就沒見你掏一次心窩子。你說我於你交個鬼的心……糊塗哇,糊塗!”說話間,舉起酒杯:“來來……幹杯!有酒便當同樂!”
也不知過了多久,帳外一人進帳來報:“稟王爺,司禮監莊公公前來拜見!”
潘廣堯、慕容桓同時放下手中酒筷。這麽晚司禮監的莊公公怎麽會來?
潘廣堯道:“速速有請。”
帳門撩開,莊公公手持一柄浮塵,領著兩名小太監走了進來,那兩名小太監喝捧了兩個酒壺,酒壺金光閃閃,竟是純金所製。
眾人離席相迎,潘廣堯道:“莊公公,這麽晚了,怎勞您大駕光臨?”
莊公公笑道:“潘王爺,咱家是來替聖人送禦品來的!”
潘廣堯等人一聽“禦品”,立刻整衣拜倒:“臣等恭迎聖人!”
莊公公正色道:“傳口諭:朕今日頗為勞累,不能於諸王相會,特此禦酒,以表朕於諸君同飲之心!”莊公公說道這裏,清了清嗓子:“慕容王爺在這裏最好了,這口諭咱家已經帶到了,酒便都留在這裏……”
潘廣堯等人連連謝恩。於慕容桓一起,雙手高高舉過頭頂,自莊公公手中接了禦酒!
莊公公道:“咱家還需要去西王,北王那邊。兩位王爺……慢用!”
送走莊公公,潘廣堯偷偷摸了把冷汗:“老哥,你說聖人是……”
慕容桓道:“猜對了,聖人就是在瞧瞧咱們有沒有私下結黨……”
潘廣堯道:“一塊喝酒敘舊,算不得結黨營私吧……”說道這裏,又是擦了一下額頂!
慕容桓哈哈笑道:“廣堯,咱們呐,就什麽也別猜,什麽也別問,什麽也別爭!該吃吃該睡睡……聖人的這酒……該喝也還是要喝的!”
潘廣堯想了想,也是,管他聖人是何意義,這酒沒喝盡興是萬萬不行的。當即複又舉杯邀明月,喝的天昏地暗來。
回去的路上,慕容桓問道:“沈牧,今夜你一直不說話,可瞧出什麽了?”
沈牧冷不丁的被慕容桓這樣一問,先是一怔,接著實話實說道:“草民慚愧的很,對於朝廷的大小事務一概不知,實在看不出任何事情。倒是覺得潘王爺說的話很是在理……也印證了王爺您的想法。依草民之見,咱們還是越晚回去越好……”
慕容桓道:“哦……你這話什麽意思?”
沈牧笑道:“從潘王爺軍帳出來,王爺一直兜兜轉轉,步伐十分緩慢,若說去醉酒,這可不像。唯一
的解釋便是王爺不想這麽快回到行宮之內……怕是此時房間外,早有人侯著……”
慕容桓驚道:“沈先生果然名不虛傳!沒錯,這個官,做到我這位置後,你便知道顧慮有多少了……走吧,咱們去旁處逛逛,醒醒酒!”
沈牧默然,跟在慕容桓身後。
官越大,危險就越大,一步走錯,賠上自家姓名也就罷了,連累的可能是上上下下數以千計顆腦袋!
沈牧打破沉默:“王爺,那莊公公是何職位。”相比思索政治上的勾心鬥角,沈牧更擔心知茶局的事。
慕容桓恍然道:“哎喲,你瞧本王這……竟忘了於你引薦。那莊公公便是司禮監的副督主,掌印公公莊孫明!明日若是有機會,本王定於你引薦。知茶局的事,隻需他應允,旁人便不會說些什麽!”
沈牧了然,能夠傳聖人口諭的。自然不會是普通小太監可比擬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