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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70章 少年引詩為一狂(1)

  花珠是這簽華閣的副閣主,也是當世的舞蹈大家,卻更是一個年堪及笄的少女。 

  凡舞之道,皆在一個「誠」字,對己誠,對心誠,對當下的感覺真誠。她站在這裡,只因她該站在這裡,只因在她眼裡,面前的男子不是什麼長安君,也不是雪夜憑窗遙顧的小公子,卻是她的「趙家哥哥」,卻是她的情郎。也許尋常女孩的心思還會因為羞怯而隱,也許更多的時候她們甚至觸碰不到自己的心底。然而,舞者之心卻像閃閃琉璃一般玲瓏透亮,她若不說出來,她便不再是花珠,也再不能跳出黃泉之舞了。最最純粹的女兒情慕,就是這麼直接,就是這麼沒,有,道,理。 

  「姑娘……我……你……」趙歡呆住,端著的酒撒到了身上也渾然不覺,張口結舌正不知該如何說辭。花珠卻忽然笑著肩頭一聳,剪水的眸子眨上一眨,吐一吐舌赤著一雙腳丫徑自跑了,倒把伸出一隻手的趙歡晾在了那裡。 

  女兒家的表白是從心順意,若還要人家女孩子上趕著去追,古往今來從未有過這個道理。 

  美好的女子,生來便應當被世上的好男兒追逐,如今自己連心意都告訴他了,便似是道出了一聲鼓勵,給出了一句邀請,還不夠么? 

  趙歡還未反應過來,對面席上的貴介公子們先炸鍋了,有的呼哨起鬨,有的扼腕太息,也有的破口大罵。花珠與碧落以女兒之身,能在這臨淄城中左右逢源,地位超然,只因大家均知她們眼界頗高,便是高官王子也不一定看在眼裡。男人,有時候就是很賤,你越是對他們不假辭色,他們越是願意追你捧你,把你捧上天去。但此時花珠突然對一個男人示好,便似仙女從雲頂跌落,她成了一名伶人,一個舞伎。而她鍾情的男子還是一個外國的質子,這些齊國的世家公子心裡更加不是滋味,尤其一個人被激怒了。 

  太史華一拍桌案,手指對面席中的少年罵道:「你趙歡是什麼東西,不過是趙國派到我大齊一個質子罷了。試問何德何能抱美而歸?」講到此處更是於案后昂然站立起,高聲道:「花珠妹妹,我太史華乃丞相之子,王上的外甥,遲早襲爵封君,哪點不比這有名無實的公子歡強了?」 

  簽華開閣,每月都舉行一場詩會一場論戰,尤其這詩會之時會邀請名流女眷,拿出閨中佳作於眾人品鑒,臨淄人稱為「女兒詩會」。其間不乏許多附庸風雅之輩,太史華便是其中之一,他不僅覬覦碧落之風華,對性子直來直去,顧盼成痴的花珠姑娘更是垂涎已久,平日打賞的纏頭最是豐厚,希望能以一顆「真心」打動二女。二女對這位「大金主」雖然並未多假辭色,卻也是高迎遠送,客客氣氣,這便給了他一種幻覺,私底下已經把兩人視為自己的禁臠。今天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卻還是個質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孰)可忍,嬸兒不可忍!」 

  看自己的主子發怒,他身旁的隨從也紛紛破口大罵。 

  「趙國公子又怎麼了?今次沒有我大齊的勇士,趙國怕早被秦國攻佔了。想我大齊在孫臏先生時就曾救趙國於危亡,這次又救了趙國,你說趙國的將士怎麼就那麼不經事兒哩。」 

  「誰說不是啊,可是你看這趙國人卻不知道感念我齊人之德,小小一個質子,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大齊威武!大齊威武!」隨從們振臂高呼,初時還有零星的響應,幾聲之後更寥寥了。 

  這些太史華的手下本欲以愛國之情激起齊人士子的同仇敵愾之心,奈何這裡不是市井街頭,在座的士子不說都胸有丘壑,卻至少都對這天下之勢諳熟。而他們都是些不學無術的匹夫打手,這話一說出來就不禁太偏頗了。趙國自趙武靈王變法改革后武力大增,當今天下也只有趙軍將士或可與秦軍一戰。對此在坐的齊國士子自然心知肚明,況且戰國之時,各國互為奧援實屬尋常,齊國援趙,便說齊國救了趙國,也是有失公允。 

  趙歡本是不欲起口舌之爭的,然而事關國家聲譽,也是不可不爭一爭了,振聲道:「此言大謬!我趙國為六國抗秦之先鋒,更是為齊國的西部屏障,為齊國抵住大秦的虎狼之師,齊人自干不出背後捅刀子的事,如何說出的話卻讓人心寒呢!」 

  上大夫后勝眼咕嚕珠一轉,離席穿插到二人相隔的過道中間,展開雙手勸止道:「兩位公子莫傷和氣,且聽在下一言。窈窕美人,是上天賜予人間的尤物,自然當時能者居之。今日之聚是為詩會,二位公子若有心相爭,不妨自成陣營,兩方各賦詩以評個高下。」后勝說著,轉身背向趙歡,向著自己的席位處丟個眼神,兩名隨行的文士門客便不動聲色地挪到了太史華的身後。 

  這后勝言辭之中絲毫不提方才爭論之內容,俱以風月蓋之,趙歡一時騎虎難下,這時他要是再要拒絕,難免就有了畏戰之嫌,縱不敗也是敗了。 

  他的眉頭暗暗皺了一下,動作雖小,卻被極善察言觀色的后勝看在眼中,神色一喜道:「若只作一首,評價之時難免會有所偏頗,咱們就以三首為限。」后勝瀟洒地伸出三根手指,眼神卻飄向趙歡身後,暗想:「素聞這公子歡不學無術,親隨之人看模樣又都是武夫,這場對局公子華鐵定贏了。正好滅一滅趙歡的氣焰威風,也好讓這公子華為我在丞相面前再多美言幾句。」 

  后勝言畢,趙歡的眉頭又緊了幾分,太史華得了后勝示意,此時再看到趙歡的表情,於是亦是篤定穩勝。他們哪知,趙歡是很愁,卻不是因才疏學淺,做不出詩,愁的卻是腦海隨便一拎,俱是傳頌千古的名詩佳篇,實在太多太多,實在不知用哪一篇好啊! 

  人道:「穿越裝丨逼有三牛,詩歌、火藥、熱氣球。」火藥和熱氣球暫時是用不上了,這詩歌么,唐詩、宋詞、元曲……在趙歡眼前飄來忽去,簡直就像一個個勾欄招手的妓丨女,予取予求。 

  趙歡微皺著的雙眉向上「無奈」地八字一拱,變成了個賤兮兮的壞笑:「這樣真的好嗎?」 

  正在此時,對方席中一個中年男子被一個踉蹌推了出來,趙歡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別個,正是王卷之弟——王幅。 

  趙歡胸中一沉,臉色頓時清水般冷了下來,自跪坐竹席上長身而起,昂然來到中庭,緊了一緊扎在額前的白綾:「此局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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