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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第178章 殿前爭執

  這少公子田假的年紀堪堪十歲,他自幼活潑好動,既非長子,也非嫡出,母親也早已失了聖寵,所以自小受到的關注較少,沒有太子那樣優越的成長環境,也沒有荀夫子這樣的高賢大德去教誨督導,他便是像一頭小馬駒那般恣意生長,性子莽撞率意,與其兄長田建的懦弱謹慎全然不同。 

  但孩子終究是孩子,看到氣勢洶洶的君王后突然現身,田假當即嚇得怔在原地,口中喃道一句「大娘……」小手便緊緊扯住了自己娘親的衣袖。 

  太史君玉鳳步輕搖,兩手在身前輕輕交疊,似乎是將周遭的氣息都緊緊按住——她是後宮之主,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這裡永遠是她一個人的舞台。 

  而對面馥夫人雖然也是國色天香,卻完全被其強大氣場壓制,花容漸漸失色,上前一步蹲身見禮道:「小妹見過姐姐。」 

  她的手上扯了扯身邊孩童,田假也反應過來,才趕忙道:「孩兒見過大娘。」 

  「我道是誰,原來是馥兒妹妹啊。」 

  太史君玉彷彿是才看到面前的這對母子,幽幽發問道: 

  「不知妹妹到大王的寢宮來,是所為何事呢?」 

  馥夫人搖頭:「無甚事,無甚事,姐姐你莫要多想。」 

  她心急解釋道,誰知卻弄巧成拙,太史君玉反問一句: 

  「喔,我有多想嗎?敢問妹妹,我應該多想些什麼?」 

  馥夫人自知口中有失,又是一個謙恭地大禮:「小妹失言,姐姐勿要放在心上,只是多日未曾見過大王,很是想念,又聽聞大王身體有恙,這才……這才想著來看一看的。」 

  「多日未見?身體有恙?」 

  太史君玉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可笑的事,瓊鼻之中隨即冷哼一聲,近前一步曲起一根手指刮弄了一下馥夫人緊緻光潔的臉蛋: 

  「何止是多日未見?妹妹怕是幾年都未曾得到過大王的寵幸了吧,怎地偏是今日突發奇想,要來看上一看?」 

  此舉頗為無理,馥夫人母憑子貴,身份並不比君王后差著許多,覲見王上也本是天經地義,但在其威壓之下竟是渾然不敢開口,卻也倒似自己心裡真的有鬼。 

  其實馥夫人性格恬淡,失寵之後倒似看破紅塵,再無爭勝之心,一直以來守著自己孩兒本本分分,這也是為什麼她與太史君玉多年以來能夠相安無事的原因。 

  但前些日子,宮中的常侍閆箕帶來了上將軍田單的一封密信,田單話語之間對太史一系頗多不滿,相助假兒之意雖無挑明,但字裡行間的意思已經十分明白;而一向遠離朝政海東侯更是亮明旗幟要支持少公子田假。馥夫人優柔寡斷,雖然還沒有最後下定決心,但事關兒子的性命前途,又怎會不上心多想呢? 

  太史君玉繼續道: 

  「倒又是哪個嚼舌頭的說大王有恙?大王龍體康泰,每日都有在宮中走動,只不過可能是妹妹都見不到罷了。」 

  馥夫人忙道:「是是是,姐姐教訓得是,是妹妹誤聽謠傳,太想當然了。」 

  太史君玉張了張嘴,卻也不知要如何說下去了,這馥夫人一再退讓,絲毫不去接招,她若再加以刁難豈非顯得自己咄咄逼人、不識大體? 

  在她年輕的時候,便最看不上馥夫人這幅自甘委屈的可憐樣子,但她這麼多年既不爭寵,也不媚上,並且明哲保身從不出頭,以至於人們常常會忘記她的存在。 

  但直到前幾日,太史君玉才覺得自己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 

  看不見的危險,才最致命,這個馥夫人看似與世無爭,實則卻是所圖甚大。 

  是的,她是不爭寵,她想爭的卻是太后之位;她是不獻媚王上,她想得到卻是整個齊國啊! 

  而現在,太史君玉看著面前謹小慎微的馥夫人,卻是滿意而又失望,心中發笑:便是這麼個東西,也想要同我來爭太后之位?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殿外的兩人各懷心思,與此同時,殿內趙歡與孔瑤則是加緊為齊王田法章行功治療。 

  趙歡運轉功法,將注意力集中至耳,將殿外的情況聽得真真切切,心道:「入宮行醫已是天大的奇遇,卻沒想到還能遇上嫡庶之爭的好戲。」 

  「君王後步步緊逼,這馥夫人倒似乎是比較可憐。但君王后不僅是雲央的姐姐,還是鬼夏師叔的老相好,我去破壞她的好事也是不妥,反正這件事同我無關,還是快快醫畢,溜之大吉的好。」 

  趙歡心中正自合計,榻上的齊王突然手腳齊齊一縮,眼睛突然瞪大,豆大的汗珠滾落而下。 

  孔瑤低語傳聲道:「通了!」 

  趙歡再次推氣入體,運轉至靈脈之處果然沒有先前那般阻塞難行,而齊王則咬緊牙關,表情極為痛苦,想是身體的感官漸漸恢復,洗經伐髓的痛苦便漸漸清晰了起來。 

  齊王的目光漸漸凝聚,看到趙歡二人先是一驚,趙歡見狀道:「王上勿要驚訝,暫請忍耐,外臣正以外力為王上治病。」 

  齊王反應許久,才了悟似的虛弱地點一點頭,此時才安靜了一會兒的殿門外又開始吵嚷了起來。 

  「大娘冤枉好人!」 

  突然一個清晰而乾脆的聲音響起,田假的半個身子仍藏在馥夫人的衣袖之後,卻是鼓足了勇氣道: 

  「大娘,你錯怪娘親了。要去看父王的人是我,方才在殿前與士衛爭執的人也是我,大娘若要怪罪,孩兒願一人擔責,這事並無娘親一點關係!」 

  太史君玉的目光微凝,臉上漸漸現出慍怒之色,卻不得不重新打量面前的孩童: 

  好一個初生牛犢,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膽色,著實不易,若是我的建兒也有這一半的骨氣,我也就不用為其操心費事了。 

  馥夫人則忙以衣袖護住孩兒,卻輕打了兩下道:「小孩子家不懂事,亂說話的,姐姐莫要當真。」 

  太史君玉道:「童言自是無忌,難道大人也不知輕重嗎?放任其在殿前喧嘩,王上怪罪下來我看你要怎麼承擔?」 

  馥夫人道:「是妹妹有錯,沒將假兒管教好。」 

  田假卻張開雙臂,擋在了她的前面: 

  「娘親勿要認錯。娘親無錯,假兒也沒有錯!難道孩兒想見父王也是錯嗎?父王明明已經卧床不起,為何大娘偏要說父王身體康泰?」 

  田假口齒伶俐,看到自己娘親受辱,便越說膽子越壯,不及君王后反應,跺起小腳緊接著道:「大娘,假兒不會去搶建哥哥的王位,大娘為何要處處為難娘親?」 

  太史君玉質問道:「這些話卻是誰教他的?!」 

  小傢伙便又搶答:「沒有人會教假兒,這些都是假兒的真話實話,難道大娘平素聽得假話太多,聽著真話便覺得不中聽嗎?」 

  太史君玉未作反應,她身後的清樾已先一步抬起了手掌:「掌嘴!」 

  她這一巴掌眼看便要落下,誰知竟是有一名甲士直插過來:「保護少公子!」 

  一聲命令,竟是嘩啦啦圍攏過來數人。原來田單在軍中親信眾多,這些甲士都曾是他一手提拔保送進入禁衛,平時隱藏身份不顯於眾,眼看這事關未來儲君的關鍵時刻,卻焉能不站出來? 

  太史君玉看得心驚,氣得渾身發抖,喝道:「放肆!你們……想造反嗎?」 

  她掌管後宮多年,又常常插手政事,積威之下,多名甲士被駭得立在當場。 

  清樾則是吩咐王后的親信士卒:「將以下犯上者統統拿下!」 

  一聲令下,大隊的禁衛軍便包抄而來。 

  而這些甲士一聽,卻又怎會坐以待斃,紛紛拔劍欲以相抗,兩面眼看便要短兵相接,一個沉重沙啞的聲音突自齊王寢殿中傳出: 

  「誰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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