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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第179章 御前侍衛長

  這個聲音並不很大,但聽到的人均是身軀一震,像被施了定身法般停止動作,而沒聽到的也很快被這種詭異的氛圍感染。 

  兩方對峙的甲士在人數上一多一少,俱都在冬日的寒陽下呼吸著團團白霧,手中的長劍泛出凜凜寒光。 

  太史君玉的眸中精芒凝匯,長眉低壓,不可思議的目光死死盯住齊王的寢殿:「難道說是……」 

  「父王!」 

  少公子田假張大了小嘴,噔噔噔跑出幾步,很快卻又遲疑地停在了原地。 

  齊王寢殿的大門吱吱呀呀地開了,高陽斜射,殿內晦暗頓散,連日來纏綿病榻的齊王由兩名寺人攙扶著,緩緩地走了出來。 

  田法章的身上披著一件紫袍,內里則是貼身的細軟白衣,腳踩一雙黑色歧頭履,暴瘦的身體顯得異常高大,扭曲的五官則顯得有些猙獰,他兩隻指節突出的手掌則各被握在身側兩名寺人的手中,從前烏黑的頭髮竟在這一月之間變得花白。 

  田法章的身邊,扮作寺人的趙歡緊低著頭,生怕被人認出自己,而另一邊,孔瑤本也是容貌出眾易被記住,現在卻是尖嘴收腮,雙眼鬥雞,成了另一副的搞笑模樣。 

  趙歡歪頭與其對視一眼,便急忙將眼睛移開,腮幫咬緊——這麼嚴肅的場合,要是笑出聲來豈不糗大? 

  兩人握著齊王的手掌仍然催動著真氣,而背後的一手則暗暗在齊王背後相合,竟是還在行功。 

  齊王方才聽清楚了殿外聲響,魂游天外的意識也漸漸恢復,便想要掙扎而出,勸止這場衝突,奈何其氣血還未疏浚通暢,也只有拜託兩人暗暗助力。 

  眾人驚異未定,均是看著三人忘記了動作,田法章忍受著經脈劇痛,動了動嘴唇,喉中卻是只能發出咳咳的聲響。 

  趙歡在他背後捏捏孔瑤的手心,女刺客頭子當即瞭然,辨其口形,暗提丹田氣,嘴上不動,小腹胸腔卻是緩緩起伏,發出低沉的男子聲響:「誰人放肆!」同先前的那一聲一般無二。 

  孔瑤慣做易容喬裝,更是常常扮作男人,這腹語變聲的本事自是不在話下。 

  「父王!」 

  「王上!」 

  「大王!」 

  馥夫人、田假伏身做拜,甲士趕忙將手中兵刃擲去,齊刷刷跪倒地下。 

  唯獨太史君玉還是站著,目光迎上齊王的眼神毫不示弱。 

  田法章看看田假、看看兩邊對峙的甲士,眼睛最後還是落在太史君玉身上,目光抖動,情感極其複雜:「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太史君玉卻將目光一擺,掃向馥夫人與田假:「好一出大團圓,這回你們高興了吧?」 

  「清樾,我們走!」 

  太史君玉原地擰轉身形,徑直而去,再也沒有回頭一眼。 

  田法章內心糾結地目送君王后遠去,眼神又回到了殿前:「這些甲士竟然封鎖孤的寢宮,竟敢以下犯上,他們究竟效命於誰?是誰給了他們這麼大的膽子?這諾大的王宮之內,究竟還有誰能信任?」 

  其實齊王病倒之時,已經經過了眾多太醫診斷,也從民間搜集來大批的有名醫師,便是簽華閣的碧落閣主也曾前來為其診病,後來解釋無有好轉,太史君玉這才命令人封鎖寢殿,為其身後之事早做打算,田單也是見事情已經到了圖窮匕見之時,這才下定決心保扶田假。 

  但田法章堪堪蘇醒,對這些前情全然不知,心中垂然失望:「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生命垂危之際,前來施以援手的竟是一個外人。今日若非公子歡行功治病,再過十天半月,孤這條性命,豈非便交代了?」 

  田法章提振精神,嘴唇急抖,孔瑤則暗做雙簧,低沉嘶啞地配男聲道:「殿前凡拔劍者,皆壓入重牢,嚴刑盤審!」 

  兩方爭鬥的甲士聞言大駭,幾隊手持大戈的武士將其重新包圍,他們齊聲喊冤,卻無一人敢再做抵抗。 

  王上畢竟是王上,乃是一國之象徵,田法章是齊國的王,齊境之內,他說出的話自然有著毋庸置疑的最高權威。 

  馥夫人扯一扯兒子的衣襟,田假又呼一聲父王,跑到田法章的身前跪倒抱住了他:「父王無恙,父王無恙!」 

  田法章將手從趙歡的掌中脫開,去撫摸了下孩童的頭,抬眼卻是對馥夫人警告意味濃厚地目光一掃,駭得她捲起手帕倒抽了一口冷氣。 

  田法章身體一晃,趙歡忙又將其手掌握住,低沉嘶啞的聲音則繼續響起: 

  「宮中禁衛兵長一律革去原職,遷出王宮,以作他用!」 

  「宮中空缺防衛暫由……」 

  說道這處孔瑤的氣息一抖,忙繼續道: 

  「宮衛暫由趙質子歡全權節制!」 

  趙歡聞聲驀然抬眼,只見孔瑤眼中也是狂喜,心道莫非女刺客頭子竟如此大膽,敢於假傳王命?卻又覺齊王的手微微握緊,田法章對他輕輕點了下頭,他這才相信此乃是齊王的本意。 

  大殿之前,抓人的抓人,喊冤的喊冤,閆箕自去傳命宣旨,書記官飛奔而來,將王上的每一條指示都記錄下來。 

  消息如雪花片片,很快便飛出到了宮牆之外,一時間整個臨淄城便炸開了鍋。 

  多日未曾露面的王上重新現身發令,這本就是重大新聞,緊接著卻又聽說宮中禁衛兵長被一律革職,空缺出來的防衛工作竟是由趙歡一個他國的質子全權接手,這更是亘古未有的奇聞。 

  齊國的言論一向開放,這則消息一出,歌賢頌德者有之,咒昏罵聵者有之,發檄聲討者有之,暗自密謀者有之,惶惶不安者有之,蠢蠢欲動者也有之…… 

  一片喧囂之中,趙歡和孔瑤,自齊王宮殿的北面小門悄悄而出,頭頂是繁星皓月,腳下是石階青苔。這處小門位於宮城一腳,地勢略高,平素最是冷清,兩個人沿著台階拾級而行。 

  趙歡走在前頭,倏而回頭問道:「孔教習,你的腳還……咦?」 

  他本是突然想起孔瑤的腿腳不便,略一回頭卻見她步履輕盈,走得比自己還要溜達。 

  原來是經過了方才一番番奇遇,有親自參與了一場好戲,這女刺客頭子太過投入興奮,自齊王寢殿而出便把者腳傷的事兒——給忘記了。 

  趙歡抬起長眉,一個周星馳式的瞪眼,隨即哼地一聲悶頭走路。 

  孔瑤則是「啊」一聲尷尬,見男人生氣轉身便又是一連串的「誒誒誒誒——」 

  忽然「哎喲」一聲,女刺客黑暗之中不顧看路,腳下踩到一處濕漉漉的青苔,一下子便滑了個屁墩兒,直氣得想照著石階踢上一腳,剛要起身卻覺腳踝真的很痛。 

  「喂,小色胚!」 

  事實證明,鳳凰是會崴腳的,神仙如果不小心的話,說不定也是會崴腳的。 

  趙歡一路照料,被她騙得好苦,此時又聽她驚呼一聲,便還道又是演戲。 

  他兀自走出一段,仍然不見孔瑤跟來,回頭卻見這女人還坐在地上,幽怨無助地看著自己。 

  趙歡在台階下抱起膀子道:「喂喂喂,戲太過啦。」 

  孔瑤卻尖起聲音道:「誰演戲了,這回是真的!」 

  趙歡只好又折返回來,蹲下身子。 

  「真的?」 

  孔瑤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趙歡則皺起了眉頭,將女人的羅襪輕輕褪下,只覺手感絲絲香滑,腳踝之處卻真的腫起了一個大包,用手指輕輕一按,孔瑤便又是一聲呼痛。 

  趙歡倒是氣得樂了:「讓你演戲騙人,現在假戲成真,自作自受了吧。」 

  孔瑤輕蹙長眉,只抿著小嘴並不說話,明明怪不得別人,卻又像小媳婦受訓一般委委屈屈。 

  他不去看她,重新將其鞋襪穿好,說歸說卻也當真不敢怠慢,這崴腳本是小事,但若是處理不當引起關節弄錯位,就便很難恢復了。 

  趙歡又一個轉身,下了兩級台階,孔瑤還道這男人真這麼狠心,他卻弓下腰身擺一擺手:「上啦呀。」他可是沒有耐心,再攙扶這女刺客頭子走一路了,乾脆直接背起,反正趁著夜色,路上也沒有多少行人。 

  孔瑤凝皺的秀眉倏爾舒展,媚眼彎彎而起,單腳提身,便撲到了男人寬闊的背上。 

  趙歡背上孔瑤,手裡則又捏捏袖底那枚齊王親賜的宮衛虎符,自言自語地合計道:「這齊王也真是異想天開,讓我節制宮衛?那我是不是跟戲詞兒里的御前帶刀侍衛一樣了?不不不,我可是郎官,至少也得是個御前侍衛長吧,哈哈,威風威風。」 

  背上的孔瑤聞言卻暗自撇了撇嘴: 

  「切,再威風又怎麼樣?我略施小計,你還不是乖乖當本姑娘的大馬~駕駕~」 

  她說著雙腳便是不自覺地略作一抖,便又是「哎喲」一聲。 

  捨不得腳丫套不著「郎」—— 

  屁墩兒真的很疼,崴腳真的真的很痛! 

  究竟有意?還是失蹄?孔瑤可是什麼都不會承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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