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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烈酒入喉

  夜已過半,蘇懷染走到一樓盡頭的偏廳裏,她推門進去,目光所及之處的室內並沒有多少擺置,隻是往裏麵走便有一道門。


  蘇懷染在這扇門前站定,忽然有些記憶排山倒海而來。


  那年,她在一個閑暇的午後突發奇想對他說,以後如果有機會,住的地方最好要有一個地下室。他皺眉問她要地下室做何用處?她笑笑說,當然是做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那年他笑她不知羞,而如今這又算什麽?

  壁鍾一分一秒滴答響著,在這死寂的空間裏,是耳畔唯一能聽到的聲音。


  蘇懷染伸手推開麵前的這扇門。


  順著一條長長的木質樓梯走下去,周遭充盈著木質香味的暖調,暖黃色的燈光將這個地下室襯的溫暖而靜謐。走下樓梯,眼前的空間豁然開朗,麵前是一整個牆壁的書櫃,而對麵是一個壁爐,和她當初想象中的無一差別。


  蘇懷染突然有些不想再往裏麵走。


  一個人可以錯,卻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錯,明知是地獄,為何偏要往裏麵走?

  突然,耳畔傳來一陣玻璃製品被砸碎的聲音,她抬眸循聲望去,卻見一個頎長的身影向她這邊走來。


  光線昏黃的空間裏,有淡淡的酒香彌漫,江潯安微眯著眼睛定定看了她一眼,忽又轉身兀自走向酒櫃的方向。


  莫不是今天還未喝多少就已經醉了,這不,都已經出現了幻覺。


  江潯安直接又拿了一瓶酒,壁鍾上的時間提示已然整點,忽而,他的手背上覆上來一隻手,阻止了他倒酒的動作。


  那隻手白皙纖細,女人的手,帶著一些固執的韌勁。


  他眯了眯眸子,他的眼裏帶著三分醉意朦朧,而她的眼底一片清亮。


  “大晚上喝度數這麽高的酒不好。”她如是說。


  男人不為所動,隻是將視線落在兩人交疊的那隻手上,燈影綽綽,他的眼底籠下一片陰影,也掩蓋了眼裏所有的情緒。


  原來,不是幻覺。


  江潯安沉默著拿開她的手,倒了一杯酒後慢慢走至沙發前坐著。


  烈酒入喉,辛辣刺激的思緒越發清明,可隨之而來的卻又是半醉不醒的沉淪。


  靠牆的一個角落裏散落了一地的拚圖,從堆積的數量來看應該是一副並不小的作品。


  蘇懷染想起那小孩子的胡言亂語,不禁苦澀的失笑。


  這是蘇懷染第一次踏進這間地下室,當然她也不會知道在很多個無盡而又漫長的黑夜裏,他便是在這個地方獨自度過。


  半醉半醒的狀態最為磨人,思緒明明清明著,卻經不住在酒精的作用下而胡思亂想,亦是清醒的回憶著曾經的沉淪。


  江潯安皺眉看著她一步步走近,當她走至他麵前時,他的眉宇間無端的生出些許厭惡來。心裏莫名煩躁的很,再次將酒杯倒滿。


  蘇懷染彎腰按住他的手,眉眼清淡沉靜,一雙清亮的眼眸就這麽看著他,緩緩出聲:“江潯安。”


  她低聲念他的名字,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出去。”男人冷眼睨著她,聲線清寒,就連眉眼間的那股子厭惡之色也愈發濃重。


  他並不願意讓她窺探到任何一絲有關他的世界。


  可這一次,蘇懷染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聽話,反而是固執的搶過他手裏的酒杯,沉默的看了須臾,隨即毫不猶豫地一口飲盡。


  烈酒的辛辣讓她皺起了眉,她緩了好一會兒,將杯子重重放下,繼而抬起左手,緩緩鬆開掌心,將手心裏的東西展現在他麵前。


  是一個很小的掛件,唐卡紋飾,藏地特有的東西。


  “你為什麽留著這個東西?”她輕聲問。


  男人峰眉微蹙,語氣淡漠:“一個無關緊要的東西,沒什麽特別的。”


  有些話也許是必須借著酒精給人的眩暈感才能說得出,就像此刻,蘇懷染失笑的看著他,頗有些不依不饒的味道:“那院子裏那滿園的玫瑰呢?那座私人島上海邊別墅裏的橙花蠟燭,還有現在這個地下室,你恨我,卻把我的喜好記得清清楚楚,我應該誇你處心積慮無所不用嗎?”


  蘇懷染早就說過,如果是他要對付她,她一定毫無勝算,隻會輸的一敗塗地。


  “我勸你今天不要招惹我。”他的聲音冷下來,低低沉沉的夾雜著酒精作用下的沙啞,移開視線不再去看她。


  蘇懷染把玩著手裏的掛件,摩挲著上麵的紋路,眼前變得有些模糊。


  那時候他們兩人在那座叫做魯朗的小鎮裏住下,已經到了藏區的最邊緣,抬眼便有終年不化的雪山。偶然一次遇上天葬,送葬之人永不回頭,隻有禿鷲和鷹在天葬台上徘徊逗留。那是蘇懷染第一次親眼看到死亡和逝去,卻覺得害怕反而有肅然起敬之意。


  藏人信輪回,信前世今生,也信因果輪回。


  離開那天,她把在寺廟裏得到的護身符給了江潯安,那時候並沒有想很多,隻是把自己心底隱藏的希冀送出去,望他平安一世,也希望在以後沒有交集的時日裏,偶爾會想起曾經有她的存在……


  隻是永遠無法預料到這結局。


  “你不該再回來找我的。”她淡淡地出聲,收緊手指將那枚掛件攥於掌心,目光停留在某個虛無的點上,“既然斷了就該斷幹淨,你和你的太太幸福美滿度過餘生,我和我丈夫繼續過著年複一年的日子,原本停留在這裏就好了。”


  可偏偏,是他又重新造就了這一切。


  燈光影綽迷離,包括她看向他的目光也帶上了幾分繾·綣的意味,她見他微蹙的眉宇間顯出嫌惡,心底微微有些苦澀,卻也不覺得痛,約莫是麻木了。


  他冷眼瞧著她,修長的指尖捏了捏眉心的位置,“蘇懷染……”


  然而,還不及他再說什麽,她一彎腰便吻上他菲薄的唇,他唇上的溫度微涼卻沾染著清冽酒香,大概這一次是真的醉了……


  江潯安有一瞬間的恍惚,狹長的眼裏劃過一絲清寒的譏誚,下意識的便要將她推開,而她的手臂卻纏上他的後背,越收越緊。


  她倔強的孤注一擲,仿若是要證明些什麽。

  男人的眸色暗沉下來,他的手掌落在她的後背上,讓她無法再動彈半分。


  餘隙間,她聽見他低沉暗啞的聲音,“蘇懷染,是你招惹的我。”


  她低笑,溫熱的鼻息落在頸間,道:“對,所以我自食其果。”


  說著,她的臉頰邊竟然滑下眼淚,不知究竟是為何而流,又是為誰而流。


  眼前的一切變得朦朧模糊,她跨坐在他腿上,生生將他的麵容看進眼底,刻進心底。


  宿醉的感覺並不好,蘇懷染是因為頭痛而醒來,睜開眼睛還是在這間地下室,香薰燈不知什麽時候被掐滅,隻餘下淡淡的橙花香味。


  身旁早已無人。


  她躺在真皮沙發上,身上隻披著一件深色的男式西裝,隨著她起身的動作,衣服從她身上滑下,赤衤果著的身子白皙卻又布滿了星星點點的青紫。長長的頭發垂下,堪堪擋住了一些曖·昧的痕跡。


  思緒漸漸回籠,她卻隻是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緩過那一陣眩暈的勁後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晚上的時候他要的急也要的狠,哪怕她早就在漫長的攻勢下融成水,也無法避免這一身的酸痛。


  和往常看似並無異樣的一天,可仿佛又有什麽悄然間變得完全不一樣。


  壁鍾上的時間顯示清晨七點,蘇懷染理了理衣服,抬步走上樓梯,離開。


  蘇懷染的房間裏一向都準備了藥,她回到房間裏便翻抽屜尋找,可找了許久也沒找到。


  忽而憶起晚上情到最濃時,她用顫抖的聲音靠在他肩頭近乎求饒一般的說:“我不能懷孕的……”而最終,男人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卻在最後關頭及時抽·身。


  思及此,她放棄了尋找避孕藥的念頭,怕是早就已經被人收起。


  ……


  走出房間的時候正好遇上了女管家從江潯安的書房裏出來,她有些可惜的看了看手裏的垃圾袋,心想著有些話究竟該不該說。


  雲城一位神秘富豪以天價拍下的鴿血紅寶石項鏈,而如今就被像廢物一樣丟棄,難免讓人覺得有些不值……


  “蘇小姐,早。”


  蘇懷染輕緩的笑了笑,回應道:“早。”


  也許是見她心情還算不錯,女管家不經意的追問:“冒昧問一句,昨天可是蘇小姐的生日?”


  “太久不過,我自己也記不清楚了。”她如是回答。


  “這樣,我還以為昨天是您的生日,先生還特意準備了禮物呢。”


  女管家的語氣有些遺憾,可看著蘇懷染麵上並沒有因為此話而有不一樣的神情,視線劃過手裏的袋子,心裏歎息了聲,終究還是沒說什麽。


  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外人終究還是無法插手的。


  臨離開前,女管家忽然想起了什麽,她轉身對蘇懷染笑著說:“對了,今天聽說江先生會把您弟弟接到這裏來住,以後小少爺總算有差不多的同齡孩子陪伴了……”


  “你說什麽?”蘇懷染愣怔了下,神色間滿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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