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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解氣了嗎?

  沿著長長的石階下山,雨越下越大。


  上車後陸衡調高了車內空調的溫度,他從後視鏡內瞧見了蘇懷染的失魂落魄,他本想說些什麽,卻看到不遠處走來的江潯安,那些還未說出口的話隻能生生壓下。


  江潯安本想和她坐上同一輛車,可當他準備拉開車門時又放下了手,而是坐上了旁邊的另外一輛車。


  這個時候她應該不想看見他。


  車子一前一後駛出墓園,至始至終都保持著前後不近不遠的距離。


  ……


  這一路上,蘇懷染都沒有哭。


  她安靜的不像話。


  回去之後她就鑽進了先前懷禮住的房間,昏天暗地的一睡就是睡了很久。


  後來就連有人走進她的房間,也毫無察覺。


  二月的第一天。


  蘇懷染一直睡到當天下午才轉醒,醒來之後她拿起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有主動撥打過。


  沒有響兩下,電話就被接通了。


  電話那頭的男人似有些訝異,竟沉默了數秒之後才出聲,低沉的男嗓清淡的念著她的名字,“染染。”


  蘇懷染的聲音很輕,“晚上你會回來嗎?我有話想和你說。”


  很長久的一陣沉默。


  他們之間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心平氣和的說過話。


  良久,久到仿佛周遭的一切都靜止了似的,他終是沉聲道:“好,我會在晚飯前到家。”


  “我等你。”她如是說。


  他把這一個‘家’字說的這麽順理成章,而她的這一句‘我等你’,也不知道究竟摻雜了多少虛情假意。


  蘇懷染掛斷了電話。


  她走至窗邊將窗簾拉開,天氣依舊陰陰沉沉,她把手掌貼上窗戶便感覺到了外麵通過玻璃所傳來的寒涼。


  她尤為討厭這一個冬天。


  另一邊,偌大的會議室內寂靜的鴉雀無聲,財務主管戰戰兢兢的匯報完之後,主座上的那個男人卻始終沒有發話。


  這個電話打來的時候他也沒有停止會議,而是當著所有人的麵接通了電話。


  在場的所有高管驚訝於江先生竟然第一次在公事場合毫不顧忌,更不可思議的是,在他一貫薄涼冷峻的眉眼間竟看到了幾分柔和之色。


  仿若初雪消融,清寒依舊,卻明顯有了溫暖。


  第一次在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身上,看到了人間煙火。


  江潯安比平時早了一小時離開公司。


  他在想,她會和他說些什麽話呢?

  她父親和弟弟因意外去世的這件事情,與他而言亦是始料未及。


  他明知她的意欲何為,卻也是暗自默許。她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如果那天她沒有撕掉那張機票,他便會出麵阻止這一切,可最後她選擇沒有和他們上飛機,反而是回到他麵前。


  當她站在他麵前時,他害怕自己會真的打斷她的腿,於是在怒急之下把她鎖進房間,原本亦隻是想給她一個教訓罷了。


  誰知第二天,飛機失事的消息便傳來……


  他沒有立刻告訴她,而是繼續將她關在那間屋子裏,自己去處理善後。


  管家問他,真的不告訴她?

  他搖搖頭,有些自嘲地說,等這幾天一過,她便會把所有的恨都轉到他身上。


  他太了解她,或許隻有靠著對他的這份恨,才可以讓她繼續撐下去。

  正如她所言,他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威脅她的東西。


  他亦不知道,這接下去的路要如何走……


  車窗上落下了點點雨滴,模糊了眼前的視線,江潯安的思緒漸漸回籠。


  傍晚時分的城市街道上已經亮起了各色燈光,男人穿著一身黑色大衣在街角的一家花店前停下腳步,眼角輪廓清冽,出色的外貌吸引著路邊來回行人,在他進去之後店內數名女性店員的目光亦是時不時的停留於他身上。


  江潯安買了一束玫瑰,是紅玫瑰,嬌豔欲滴,顏色如火如荼。


  似是還想要挑選些什麽,可除了這一束紅玫瑰,他想不到其他的。


  江潯安身形筆挺醒目的站在櫥窗前,他擁有著令人著迷的麵容,隻可惜因為這傍晚陰沉的天色,以至於連帶著他周身沾染了寒氣逼人。


  晚上五點,江潯安回到別墅。


  餐廳裏,女管家正在準備晚餐。


  她見男人帶了一束玫瑰回來,便心領神會的笑了笑說道:“蘇小姐在書房裏待了一下午。”


  此話一出,男人的眉眼間有了些鬆動,他隨手將花束放在餐桌上,片刻的思量後他沒有再猶豫,轉身上樓。


  在他離開餐廳後,管家找了個好看的花瓶將這束玫瑰插起來,放在餐桌上最顯眼的位置上。


  書房的門微敞著,房門口蹲著一隻通體雪白的貓,見有人過來它看向來人輕輕的喵了一聲。


  江潯安蹲下伸手輕撫了撫貓的腦袋,它舒服的眯起眼睛,喉間還有咕嚕聲音響起。


  這是當時蘇懷染在臨城的寺院裏帶回來的小貓,那時的身量真的可以用巴掌大小來形容,而如今毛發彭鬆油亮,長得就像是一隻小獅子。


  想不到竟已經過了這麽久。


  江潯安推開門走進去,看見她捧著一本書坐在沙發上。


  蘇懷染穿著淺咖色的寬鬆毛衣,落地燈的燈光是暖色的,落在她身上更加顯得溫暖。她將臉頰一側的頭發撥於耳後,肩上的黑發柔順的垂下,露出姣好的側臉,她的眉眼靜謐而又安和。


  這樣的場景容易讓他想起過去。


  在那些曾經的回憶裏,談著最純粹的情向往著最簡單的愛。


  那時他等她畢業,悄然的做好了所有準備。而她不止一次的提過,想要帶他去見自己的父母,還有一個年紀很小的弟弟……


  有時候他也在想,倘若沒有帶著一番恨意回來找她,而是讓各自安好的度過餘生,那現如今又會是怎樣的一幅光景?

  沒有倘若。


  江潯安默默走近,隻見她恰好也合上了手裏的書。


  她看的那本書,依舊是毛姆的《麵紗》,素白纖細的手指停留在書的封麵上遲遲不挪開,不管看了多少遍,依舊會悵然於這個結局。


  時間就好似這麽沉靜了下來。


  江潯安想要開口對她說些什麽,卻發現此時此刻在她麵前竟然詞窮了,想不到以什麽作為開場的第一句。


  長時間的緘默後,她終是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


  她的眼裏流轉著盈盈一汪水,清澈卻又空洞,而他的眸底清寒深邃讓人無法看清。


  她靜靜地看著他,神情平靜而又絕望,不一會兒眼前的景象又好似模糊起來,起先還是他的麵容,慢慢變成了父親臉,繼而又出現了懷禮的身影……

  昨日種種的畫麵在眼前不停的流轉著,最後所有的一切定格在墓碑上那兩張冰冷的照片,衝擊著她的神經,把她的世界變得支離破碎。


  “江潯安……”她用沙啞的聲音念著他的名字。


  男人緘默著,目光深沉。


  她竟勾唇淡淡笑了笑,自顧自地說道:“你曾經問過,如果我們一起死了會怎樣,會不會一起下地獄?”


  造了這麽多的罪孽,又怎麽逃得過地獄呢?


  可是她不想和他一起。


  江潯安似是發現了她的異樣,沉聲喊她的名字,卻莫名讓人覺得悠遠寂寥,“染染。”


  蘇懷染望著他淺笑,下一瞬,她手勢極快的從靠枕下取出一把手槍,黑漆漆的槍口直指著江潯安。


  史密斯-韋森M60轉輪手槍,小巧輕便正好適合她使用。當時他對她說過,臥室最底下的抽屜下藏著一把槍,隨時可以殺了他。


  江潯安眼眸一凝,他仿佛想明白了些什麽,忽而微笑說道:“染染,我也曾經說過,除非我死,否則這輩子我不會放過你。”


  男人的眼眸犀利狷狂,他唇角的笑容太過於薄涼,帶著對她的嘲諷和譏誚,她看著,握槍的手不自覺的顫抖。


  蘇懷染忽然站起來,兩隻手緊緊的扣著扳機,她的手顫抖的厲害。


  好像那一瞬間腦子裏是空白的一片,腦海裏有父親和弟弟的身影,有每個午夜夢回時夢靨不斷地折磨,最終都化成眼前這個男人清寒的眼睛……


  她不顧一切的扣下扳機,砰的一聲槍響,震動了這間別墅裏的所有人。


  江潯安皺著眉心,子彈穿入皮肉裏,那一瞬間他隻覺得整個肩膀和胸腔都是麻木的,隨之而來強烈的灼燒感和劇烈的疼痛,可他那樣的平靜,麵上絲毫沒有慌張。


  急速流失的血液讓他的臉色開始泛白,身子踉蹌了下,卻一把將她緊緊抱住。


  “解氣了嗎?”他低沉的聲線在她耳邊蔓延。


  沒有質問,沒有責怨,隻有這一句,解氣了嗎?


  蘇懷染的雙手被震得發麻,手掌不知道抵在他什麽地方,隻知道滿手都是黏濕的液體,抬手看了看,全是血。


  她狠狠的用力將他推開,也是唯一一次他絲毫沒有抵抗能力,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


  聽到動靜的女管家和保鏢闖進來,看到眼前的場景所有人都嚇得心驚膽戰。


  有幾個人立刻扶起江潯安,男人失血過多,意識已經開始有些不清晰,而他的眼睛卻依舊看著蘇懷染的方向。


  她站在離他很遠的地方,豎起渾身的刺,戒備卻又麻木的看著周圍的所有人。


  江潯安被人扶出這間書房,一時之間亂作一團。


  蘇懷染看著地毯上留下的大麵積血跡,和她手上的一樣,那麽刺眼。


  蘇懷染在一次抬起手,把槍口對準了麵前的這些人。


  “讓我走。”她的神情麻木,雙手染血,眼神空洞的無焦距。


  “蘇小姐……”管家驚魂未定。


  又是一聲槍響,饒是鎮定如此的管家也嚇得不輕,隻是這一槍是朝天開的。


  剩下的所有人都不敢動,誰都知道蘇懷染在這裏的地位是什麽,報警嗎?誰敢……


  蘇懷染抓起茶幾上的鑰匙,像是魔怔般快速往外跑,她要逃,逃出這個困住她的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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