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拿起不易,放下卻更難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那般。
外麵雷聲沉悶,嘈雜的雨聲打在院落裏,間或夾雜著涼風,讓人覺得遍體生寒。
蘇懷染愣愣的看著麵前的蕭夫人,麵色泛白,手足無措,她想要說些什麽,可那些話通通堵在了喉間。
她的睡衣鬆垮淩亂的套在身上,嘴唇微腫,眼眸通紅,那顯然就是一副受過淩虐的樣子。
蕭夫人的目光緊盯著蘇懷染身後的那扇門,緩緩走過她身邊,遲疑地伸出手,似是要推開那扇門。
“伯母……”蘇懷染有些崩潰的轉身看著她,聲音裏帶著顫抖。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打開那扇門……
她側身站在門前擋住了蕭夫人,眼裏的神色近乎於哀求。
這是她最後的尊嚴。
而這一行為,無形之中說明了一切。
蕭夫人閉了閉眼,隨即深吸了一口氣,眸色不定的看著麵前的她,質問道:“小染,你真的想和阿衍在一起嗎?”
“我……”她啞口無言,蒼白的麵上隻餘下不知所措和緊張。
蕭夫人視線落在那扇微敞開的門上,心裏萬千情緒交雜在一起,情緒往往超越了理智,她氣的忍不住拔高聲音怒道:“你對得起他的一片真心嗎?”
這聲音不大,卻像刀子一樣打在蘇懷染的臉上。
那種難堪就像是自己最見不得光的一麵被曝露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霎時間,她淚如雨下。
“對不起……”她絕望的低垂下眼睫,她渾身都在抖。
除了這三個字,再也說不出其他。
蕭夫人失望的看著她,到底還是不願意去捅開那層窗戶紙,最終什麽也沒做,憤然離去。
蘇懷染站在原地瑟瑟發抖,她想,她和蕭衍應該是完了。
她轉身回到房間裏,卻見這場戲的始作俑者麵色平靜的站在她麵前。
她一雙通紅的眼睛對上他平淡幽深的靜眸,當下她的心態就崩潰了。
她像個瘋子一樣衝上去捶打他,而他任由著她發泄心中情緒,不躲不避。
“你憑什麽?你怎麽能這麽自私……因為你,我生了寧寧卻又不敢多看他一眼,因為你,我不敢回生我養我的城市,一回到那我就會想起我爸和懷禮,你……放過我好不好?”
她攥著他的襯衣,手指關節用力的已經泛了白。
他究竟是憑什麽?
憑什麽這麽隨心所欲的對她?
以前是這樣,現如今還是這樣,明明她已經對他避之不及,他卻還是不肯放過她。
直至她精疲力竭,江潯安緊緊地擁住她,啞著聲音叫她:“染染。”
他輕撫著她後背的長發,用極緩極慢的語調說:“我罪有應得,你怎麽能不向我討回來?”
她痛苦的搖頭,“江潯安,我們誰也不欠誰!”
隨後,她推開他,指著門口的位置厲聲讓他滾。
江潯安目光沉沉的看了她半晌,轉身離去。
在他走出這間房間之後,他身後響起了重重的關門聲,暗沉的夜色下,他陰沉的眸底忽而生出些許捉摸不透的情愫。
究竟是誰不放過誰?
……
兩幢房子之間僅一牆之隔,江潯安從蘇懷染家出來,就看到了蕭夫人撐著傘站在他家門口。
他走近,沉默著按了密碼鎖,開門而入。
夜已深,寧寧早已入睡,這個時間點家裏安靜冷清得很。
江潯安倒了杯熱水放到蕭夫人麵前,他的聲線低沉暗啞,“舅媽。”
蕭夫人聽他喊了這麽一聲‘舅媽’,饒是在鎮定也克製不住心中翻湧的情緒,“潯安,我想聽你的解釋。”
他淡聲說:“她是我妻子,也是綏寧的媽媽,隻是我們之間出了些誤會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麵,做錯事情的人是我,絕非是她。”
蕭夫人一時間沒有辦法消化他說的這些內容,她沉默了片刻,又問:“阿衍知道嗎?”
江潯安微點了點頭。
“舅媽,她不能嫁給阿衍。”江潯安抬起眼眸,他的目光卻是異常的清明。
他想要什麽,自己一直很清楚。
他從來不給別人留後路,也不給自己留後路。
蕭夫人的情緒說不上來的複雜,她一直把江潯安當成家裏的半個兒子,這樣一來,她完全不想去理會他們之間的這些事情。
“你想想怎麽麵對阿衍吧。”蕭夫人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
這三個兄弟的性格差異很大,潯安的性子看似最寡情,實則他卻是最執念於此的人。
隻是可憐了她自己的親兒子。
隻有在長輩麵前,江潯安才會把自己的姿態放的很謙卑,他知道這次的事情是他錯的離譜,但對於他來說,這是唯一的辦法。
他心中有愧,聲線低沉道:“除她之外的任何事物我都可以讓步,唯獨她,不可以。”
蕭夫人聞言,就知道這件事情已經是蓋棺定論再也沒了其他可能。
多說無益,她長歎息了聲,離開。
……
蕭夫人走後,獨自留他一個人在客廳靜坐。
自從有了寧寧,他很少會感覺到孤獨,而今天,他又覺得自己這樣的人大概活該眾叛親離吧。
他走至酒櫃前,修長的手指在酒瓶上劃過,他的理智約束他不能碰這東西,但最終他還是拿了一瓶酒。
烈酒入喉,他清明的思緒開始漸漸渾濁。
有時候他也常常問自己,何必執著?
既然兩個人都痛苦著,何不放手?
可對他來說,拿起不易,放下卻更難。
幻影重疊間,他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她的容顏。
江潯安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蘇懷染時的光景,那時,他在一旁聽著她和梁慕談論自己,隻是一笑置之。
那時候的他根本不會想到,這個女子會和他牽絆如此之久。
他也不知她究竟是哪裏不一樣,就像山澗泉流似的擊碎了他高築起的心防。
他羨慕她說起父母時的那種幸福感,談及她的家人時她的眼裏有愛,並且她想把她的幸福分給他。
他自幼缺失的,在她這裏得到了彌補。
他喜歡聽她說家裏的事情,喜歡聽她說剛出生的弟弟,也喜歡聽她說對以後的向往。
因為父母的原因,他素來不願相信情愛這回事,可直至遇見她,他願意去相信。
蘇懷染於他而言,就是這點不同。
她讓他願意去愛,卻沒教會他怎麽去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