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好似過得格外的漫長,漫長到她的記憶像是回到了小時候,那些關於生母喬臻的記憶。
很久,很久。
直到耳邊傳來小孩子的聲音,她才像是驟然從夢中驚醒,將視線從那封信件上移開,對上江渝知那清澈透亮的眼睛。
“姐姐……你哭了?”小男孩的神色明顯有些不知所措,連語氣聽上去都是那麽弱,下意識的抬手想擦掉她臉上的淚痕。
蘇懷染悄然握住臉頰邊這隻柔軟的小手,納在自己掌心裏,她伸手擁住這個男孩,額頭貼上他的額頭,吸了吸鼻子歎息般的沉默了幾許。
直至今日,或許她有那麽些明白為何當初喬臻要讓她來照顧渝知,果然隻有那人最了解睡在自己枕畔的究竟是什麽人。
她擦去了頰邊的淚痕,很快調整情緒:“姐姐一會兒有點事情,現在先送你回爺爺家好不好?”
“好吧……”七歲的孩子已經很能表達自己的情緒,他的回答雖然是肯定的,但是那勉強的神情早就寫在了臉上。
蘇懷染捕捉到了他的情緒,放緩了語氣:“怎麽了?不願意回爺爺家嗎?”
“我爸爸會讓人到爺爺家接我回去的。”他看著蘇懷染,沒有再往下說。
她頓時明白了,江柏延這個人從來不是一個好父親。
從渝知身上,她仿佛可以想象得到這個年紀的江潯安也是如此,在那樣一個冰冷的家庭裏長大。
她撫了撫男孩的發頂,哄道:“那去姐姐家吧。”
渝知的眼裏瞬間有了光彩。
離開雲水墅,蘇懷染帶走了那一本相冊以及那封信,其他東西原封不動的擺放在那幢房子裏,那幢一塵不染卻又空蕩蕩的屋子。
渝知牽著她的手,走到太陽下的時候心情也好了很多,他側眸看向身邊的蘇懷染:“媽媽給你留的是什麽東西?”
“你想知道嗎?”她展顏反問。
“我當然想知道啊,你無不無聊?”
“你媽媽說,讓你以後多聽哥哥姐姐的話。”
渝知當然不信,“怎麽可能,媽媽不喜歡哥哥的。”
已經走到了樓下,蘇懷染開了車門,又問道:“那你喜不喜歡哥哥?”
渝知倒也沒有直接回答,皺眉頭想了一下,什麽也沒說就爬進了副駕駛座,但若是沒有看錯,他唇角明顯有上揚的弧度,是屬於這個年紀小朋友的傲嬌。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怎麽說話,一直等到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渝知才突然蹦出來一句:“我喜歡你們家,每天都能有人,能在一起吃飯,也能在一起睡覺,好熱鬧。”
從一個七歲的孩子嘴裏聽到這樣的話,那麽直接的表達自己的羨慕,她心裏也並不好受。
到了家門口,她停了車,俯身親了下這個孩子的額頭。
那麽猝不及防的一個動作,渝知也愣住了。
好幾秒之後,他別別扭扭的轉過頭,奶凶奶凶地吐出兩個字:“肉麻。”
蘇懷染揉了揉他的腦袋,用一種半開玩笑的語氣說:“我去向你爸爭取你在這裏多住一段時間。”
渝知開開心心的下了車,和她揮手告別,蹦蹦躂躂的跟著小保姆進去找他的小侄子玩。
看著渝知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蘇懷染唇邊的笑容也一點點的消散。
她把車窗打開在車內坐了很久。
此時的天氣很好,陽光很好,或許是幾個小時前才下過一場雨,空氣裏也彌漫著一陣濕潤的青草香。
她深呼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將胸臆間的這口濁氣吐盡。
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等了有好長一會兒,那頭才有人接起。
或許接電話的人也沒想到她會打出這個電話,遲疑沉默了一瞬才有了開場白。
“你找我有事嗎?”
四平八穩的一把嗓音響起,蘇懷染眼前就浮現了那人老謀深算的眼睛。
以往她對江柏延內心裏都是有些懼怕的,但現在她並不怕。
“您方便嗎,我想和您說些事情。”
江柏延也不問她是什麽事,說:“來我家裏吧,當麵說說。”
隨後他報了一串地址。
“好。”說完她便掛了電話。
在導航裏輸入了那一串地址,說來也可笑,她名義上是他的兒媳,卻從來沒有到過他家裏,這這畸形的家庭。
隨後車像離弦之箭一般往目的地駛去,像極了她此時的心情,急切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質問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