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牛建設
“媽媽,您究竟是不是被人害死的?”習銘昊拿著母親的照片,看著她慈祥的笑容問道,“媽媽,請您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雞鳴聲此起彼伏,東方已發白,習銘昊還毫無睡意,也沒有想出頭緒。
“山裏的孩子,都會向往波瀾壯闊的大海;海邊的孩子,都想攀登巍峨險峻的高山。”
“可是,他們長大了卻未必會去實現兒時的夢想,有些人是不願意涉足陌生的環境,有些人是被歲月磨去了最初的激情。”
“而我選擇背井離鄉之後再不回去,究竟是要來改變自己、完成使命,還是為了逃離傷心之地?我來到這裏能留下什麽?帶走什麽?”
習銘昊越是胡思亂想,腦袋越不聽使喚。
天大亮的時候,暈暈沉沉的習銘昊起床在院子裏洗漱,王平拿著飯盒來了。
“俺家吃飯早,知道你跟不上飯點兒,給你帶來了。”王平說著走進習銘昊的小屋,“放你桌子上了。”
由於一夜沒睡著,習銘昊早就餓了,他慌忙洗漱罷,回到屋內,將桌子上的飯盒打開,上麵一層是兩個煮雞蛋和一些醃黃瓜條,下麵是熱乎乎的玉米糝粥。
吃過飯,刷了飯盒,習銘昊進隔壁辦公室,看到王平和賈麗霞都在那裏。
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人大概有四十多歲,個兒不高,胖墩墩的,皮膚黝黑,身材和長相都像郭德綱。
“臉色那麽差,沒睡好覺?”王平問道。
“我換了新地方,通常睡不著,過一天就好了。”習銘昊揉了揉眼睛說道。
“來,認識一下,這是咱村黨支部書記牛建設。”王平給習銘昊介紹像郭德綱的那位。
“牛支書您好,我是習銘昊。”習銘昊自我介紹。
“好!城裏來的大學生,果然是一表人才!”牛建設起身和習銘昊握手,說起話來眉目含笑,看起來和藹可親,“昨天去鎮上開會,鎮領導已經提到你了,尹山縣招聘的第一批大學生村官沒幾個人,卻讓你來大嶺村,可見領導對咱們村扶貧工作的重視。”
“你有學問,咱們這地方,缺的正是你這樣的人才!”牛建設說,“好好幹,會有前途的!”
“這話沒錯,很多大人物都是從基層幹起,從農村走出去的呢!咱村是落後了一點,正是這樣,才更容易出成績嘛!”另一個拿著鋼筆寫字的人說道。
此人帶著眼鏡,梳著偏分頭,花白頭發一絲不亂,樣子像個老學究。
“當然,咱村的扶貧工作還是有很多困難的,但是,做難事必有所得嘛,你能放棄城市的優越生活,把自己下放到山裏來,足見覺悟之高,現在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老學究對習銘昊也很讚賞。
習銘昊聽他說話和其他人不一樣,少了點方言的味道,屬於土味兒普通話。
“這是咱村的大知識分子,曾任鎮中學校長的王保坤王老師。”王平給習銘昊介紹老學究。
“王老師您好,王老師過獎了!”習銘昊起身和老學究王保坤握手。
接下來是應鎮黨委要求,重新學習二零一一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中央扶貧開發工作會議的內容。
牛建設說:“鎮領導反複強調,要以更大的決心,更強的力度,更有效的舉措,紮紮實實做好扶貧開發各項工作,不能拖國家到二零二零年全麵建設小康社會的後腿。”
“現在的扶貧工作,從中央到地方都是動真格的,不是喊喊口號而已!”牛建設接著說,“還有六年多時間,一眨眼的功夫就過去了,快得很!咱村的項目,大家有什麽看法?”
“咱村的種植項目,今年眼見又沒有收成了,看來不可行;養殖的項目,我看還不錯,應該推廣。”王平說。
“我家牛都快沒得吃了,咋推廣?”賈麗霞問道,“牲口多了,吃啥?”
眾人低頭不語,王平抓耳撓腮,牛建設翻看手裏的筆記本,王保坤若有所思。
“習銘昊,你是大學生,肯定比我們有見識,你怎麽看?”牛建設抬頭問道。
“有道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外來的和尚會念經,你有啥好的想法,可以說說嘛!”王保坤也看著習銘昊。
“我剛來,對村裏的情況還不了解,我……”習銘昊被他們這麽看著,感覺很不自在。
“臉咋紅了呢?你們看,這城裏來的大學生,靦腆得像個小媳婦兒。”賈麗霞指著習銘昊笑道。
習銘昊本來沒覺得自己臉紅,被她這麽一說,還真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咱村的工作是越來越不好幹了!要是鎮領導來村,看到莊稼枯了,核桃落了,我免不了又得挨罵。”牛建設皺著眉頭從兜裏摸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藥放到嘴裏,一仰脖咽了下去。
“原來那個潛水泵抽不上來水,我又買了一台離心泵,也不知道能不能澆五裏坡那些地。”牛建設突然就精神萎靡,氣色不佳了,他有氣無力地說道,“王主任,離心泵明天能送來,你安排人幫忙抬抬,裝上了試試。”
“這沒問題,建設,要不,送你去醫院吧?”王平關切地問道。
“不用,老毛病了,這幾天有點起急上火,血壓上來了,吃點藥就沒事了。”牛建設慘笑道。
“那今天的會就到這兒吧?你也早點歇著。”王平問道。
牛建設點了點頭,王平說:“那就都散了吧。”
“沒事兒了安排個人帶習銘昊走走看看,咱村扶貧的事,也跟他說說。”牛建設說,“縣裏的第一批大學生村官,上麵還是很重視的,別到時候上麵來人了,一問三不知。”
“我帶你去後村走走吧,咱村就沒有我不熟悉的地方。”賈麗霞自告奮勇地說道。
“咱村越往後走,地勢越高,一路上坡,不知你這細皮嫩肉的大學生能不能走。”賈麗霞邊走邊說,“你連牛犢子都抱得動,應該沒問題。”
從會議室出來之後,賈麗霞回去換了一件杏黃色上衣,腳上也換了旅遊鞋,習銘昊發現,她畫了眼影,臉上也化了淡妝,看上去比昨天更明豔動人,習銘昊感覺她不像山裏的女人。
兩個人順路往後走,上了一個大坡之後,習銘昊感覺豁然開朗了,這裏地勢十分開闊,入眼竟有數千畝耕地,原來在下麵感覺很高的山,山頂竟然幾乎是平的,且麵積很大。
地裏種著玉米、土豆、大豆和向日葵,習銘昊仔細一看,就皺起了眉頭。
玉米苗纖細矮小,葉子已經卷曲,且有將近三分之一已經枯黃了;大豆和向日葵的葉子皺皺巴巴地耷拉著,土豆苗也好不到哪兒去,整片莊稼毫無生機。
習銘昊想:怪不得牛支書著急上火,旱情確實是非常嚴重,再不澆水,很可能會顆粒無收!
習銘昊看了四周,發現唯一的水源就是下麵的河溝,他找了一個視野開闊的地方仔細瞅了瞅,估計河溝到這裏,垂直距離也得有十好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