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長溪
我抿唇,憤懣的朝牆上踹了一腳,惹得火燒唇角微揚。
火燒離開後,我便上床摟著綻綻睡了,夢裏也是在搖晃,李盞就在我麵前,他已長成了玉樹臨風的樣子,微微笑著,喚我,阿姐。
一聲阿姐,生生碎了我的心,碎了我這這些年渾渾噩噩的所謂的堅強。
第二日醒來時,胃裏竟是翻江倒海的難受。
我轉頭看綻綻臉色好了許多,看來吃了昨日江帛的藥還是有效果的。綻綻瞧我難受的模樣,可憐巴巴的貼了上來,而我已無力抱她,扶著牆掙紮著往外走。
剛出房門,便聽到有打鬥聲,我心下一驚,也顧不得難受了,回身將綻綻塞進房間,然後撐著身體往甲板上走去。
果不其然,剛走到甲板,便見那五個人已經動起了手,誰也不讓誰。
我已經難受的說不出話,左顧右盼,在旁邊拾起一根木棍,用盡所有的力氣往牆上使勁兒敲打。
敲了幾聲,果然奏效,幾個人停了手往我這邊望來,我掙紮著往他們走去,隻聽江帛道,“乖乖!臉色怎麽那麽難看!”
話音落,他已扶住了我的手臂,我還未來得及開口,便瞧見另一隻手臂正被齊些握在手中,二人目光交錯處,烽火狼煙。
齊些擔憂問道,“事先怎麽不說暈船?難受嗎?”
我來不及回答,江帛一陣嗤笑,陰陽怪氣道,“她坐過船嗎?如何事先告訴你?小臉都紫了你還在這訓她。”
齊些目光鋒利,如大漠翱翔的孤鷹,道,“我與她的事,輪不到你來操心,放手。”
江帛一臉無賴相,道,“有本事,你就讓我放手。”
我抬頭一會瞧瞧這個一會瞧瞧那個,眼看又要大事不妙,頭疼欲裂,垂頭道,“啊!!我都快死了你們還吵!!兩位大爺!!和氣生財啊!!”
江帛望著我笑了笑,然後頭也不回吩咐身後的火燒,道,“霍芍,再去熬一帖昨日的藥。”
霍芍應聲退去,我像江帛投以感謝的目光,不動聲色從二人手中抽回了手臂,想要扶著牆往回走,卻聽齊些道,“不要回去了,房間裏悶的難受,在這吹吹風吧。”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愁眉苦臉道,“我怕你倆在這打架,桌子凳子亂飛,把我砸死了怎麽辦。”
話音落,江帛有些窘迫的望著我,齊些也有些慌亂,二人不約而同的沉默,我見他們不說話,便又要往回走。
這時,身後傳來了他們篤定的聲音,異口同聲,“不打了!”
我得意的背對他們笑了笑,而後轉過身來,在甲板上找了個凳子坐了下去,眺望著江麵,日出於江,半麵紅,水光粼粼,美不勝收。
此刻我無心其他,滿心都是李盞。
我還記得,小時候,李盞還不會走路,我為了偷吃他的零嘴,使勁兒捂著他的嘴巴不讓他哭出聲音,直到零嘴吃光,才放開手。
而那一次,也險些讓我失去他,李盞窒息昏厥在炕上,而我也因此被爹娘打到差點斷氣。
夢中,那一聲阿姐還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李盞,我好像再聽你,喚我一聲阿姐。
船著岸時,已是三日之後。
綻綻已然體力不支,幾人要找客棧休息一日再去找李盞,可我已心急如焚,光明就在麵前,我怎敢懈怠。
江帛齊些又不肯放我一人離開,隻好將綻綻與火燒留在了客棧裏,我們五人赴身去尋。
樓愚色信中已有大致的範圍,我們幾人在長溪城北摸索打聽,江帛寸步不離跟著我,生怕我走丟。
約莫到了黃昏,趙黔拉住一位路過的樵夫,與他形容了一下李盞的年紀與來處,那樵夫放下擔子,摸了摸腦袋,然後順著太陽落下去的方向指道,“往西去,四五裏,有一戶人家的小孩和你們說的差不多,不過……倒是不叫這個名。叫…叫…張什麽來著。”
趙黔禮貌謝過樵夫,齊些望著我的失落,緩步走到我身邊,寬慰道,“興許換了名字,我們去瞧瞧吧。”
我抬起頭望著他關切的目光,牽強的笑了笑,然後點點頭,而這一幕落在江帛眼中,卻是十足的奸夫淫婦的模樣,於是他沒好氣的走在前麵,道,“還親夫可還在呢,快些走。”
我冷眼瞧他,撇了撇嘴,而後跟了上去。
夜深,繁星緩緩歸矣,我們五人已來到了樵夫所說的那戶人家門前。
這戶人家正在燈火通明,單獨一戶,四周荒無人煙,西麵是大橋,北邊是樹林,房子也是簡陋的草房子,風一吹,簷上枯草隨著搖曳。
我咬咬唇,淚水大顆落下,又漫不經心抬手拂去。
江帛給郭秉使了個眼色讓他去敲門,我連忙阻止,道,“別……我,我來。”
說完,我深吸了一口氣,在這漫漫長夜,我努力讓自己安穩,可自己的自己猶如囤了許久的魑魅魍魎,此刻,正在肆虐。
江帛憂心的望著我,我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我生怕,驚動了屋中人。
我生怕,推開門,不是他。
風起,吹響了搖搖晃晃的窗子,吱呀作響的聲音落在我耳中,猶如萬箭穿心,此刻,我無處哭喊,這麽多年,是我,讓他受苦了。
一定是你,李盞,請務必是你。
我顫抖著手,輕扣木門兩三聲,然後渾身便跟著顫抖。
門開了,一位老嫗站在門口,上下打量我,然後又審視了我身後的四人,然後警惕地問道,“你們是誰?”
我拚命克製住喉間哽咽,道,“我們是來找李盞的,請問李盞在這裏嗎?”
話音落,那老嫗臉色大變,憤懣道,“沒有,你們找錯了。”然後用力將門關上,將我們五人堵在門外。
我愣在了原地,趙黔走了過來,再次敲了敲門,屋裏沒有反應,一片寂靜。
趙黔回頭看了一眼齊些,似乎是得到了肯定,然後轉身踹門。
那木門本就破舊,哪裏撐得住習武之人的一腳,一下就被踹開了,屋子裏的燭火跳動,老嫗與一位老漢抱著一位少年畏畏縮縮躲在櫥櫃旁邊,驚恐萬分的瞧著我們。
我仔細瞧那少年,正躲在老嫗懷中,似乎是在害怕,他顫抖的樣子,讓我頃刻崩潰。
我瘋了一般衝了過去,試圖從老嫗懷中將李盞奪回來,可誰知,我的手剛碰到他,他便開始瘋狂亂叫,淒厲的聲音,肝腸寸斷。
我跌坐在地上,看著他瘋狂的模樣,顫抖道,“阿盞……阿盞……你看看我,我是阿姐,我是阿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