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章 蘇苑的地獄
他說,這樣的李拂歡。
何樣的李拂歡?
我一時,竟不知,江帛喜歡的李拂歡,是我,還是他心中的那個人。
當初他說出這句話,何等的情深義重,怎麽到了如今,因為一封無稽之談的信,過往種種,盡數蕩然無存了?
我鼻尖一酸,沒有回清歡閣,一人閑逛,來到了湖心亭。
可當我來到此時,抬頭卻見衛植正坐在湖心亭中,低頭看著那封信,久久不能回身。
我擦了擦眼淚,然後抬腳朝他走去。
他被腳步聲驚動,抬頭見是我,便牽強的笑了笑,說道:“你來了。”
我看著他憔悴的笑容,坐在了他的麵前,看了看他手中的信,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二哥,你能……和我說說蘇苑的事嗎?”
他驀然抬頭,目光炯炯,問我:“你叫我什麽?”
我微微一笑:“二哥。”
話音落,他嘴角微微上揚,卻悄然紅了眼眶,良久,他收起了那封信,然後吸了吸鼻子,目光漸漸變得悠長。
“曾經,也有個姑娘,如你一樣,喚我一聲二哥。”
蘇苑,是個不幸的孩子。
當年,姑姑是金陵第一美人,達官顯貴,五陵子弟,人人趨之若鶩。
可是姑姑心高氣傲,自是瞧不上那些滿身權貴銅臭味兒的男人,她生的如此美麗,恬靜可入畫,那怎是一個凡塵女子。
可是,高貴如她,在情字麵前,還是一敗塗地。
姑姑喜歡上了護國寺主持的弟子,規寂。
規寂是皇家禦僧,姑姑是德寧郡主,一次偶然,他們在竹林相遇,二人一見傾心,便從此,再無回頭路。
規寂想還俗,可那是護國寺,還俗,談何容易。
他本是主持看中的弟子,將來便是護國寺的主持,所以主持必然不會放他離開,隻想著他色令智昏,便將他關了起來。
那時,姑姑已有了身孕,她性子烈,怎能甘心,於是趁夜趕赴護國寺,放了一把火,趁亂帶規寂逃了出來。
二人便開始了亡命天涯。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逃去哪裏?
不過一年光景,他們二人便被抓了回來,那時,蘇苑已經出生了。
父親再三求情,皇上終究饒恕了姑姑一命,可規寂便沒有逃過此劫,國師對此事不依不饒,危言聳聽,皇上便下令,讓姑姑親手殺了規寂,不然的話,便殺了蘇苑。
姑姑不願,可規寂卻不願自己的親生骨肉因為自己而慘遭毒手,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便撞在了姑姑的劍上,斷了氣。
從那以後,姑姑便一蹶不振,因為一場意外,不幸喪命。
也不知是意外,還是她必死的決心。
父親本就對姑姑疼愛至極,姑姑的死,讓他備受打擊,於是便加倍的對蘇苑好,一切好的全部給她。
母親也很疼愛蘇苑,對她視如己出。
可就是因為萬千寵愛,讓她成為了眾矢之的。
蘇苑生的好看極了,她長的很像規寂,可是眼睛卻很像姑姑,待我們長大後,大哥與蘇苑便日久生情。
二夫人,也就是現在的夫人,一直對蘇苑心存不滿,說她是孽種,是不祥之人,勾引相府兩位公子,與當年的姑姑,一模一樣。
蘇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她隻當自己是父親的妹妹的女兒,除此之外,關於姑姑和規寂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何其無辜啊。
天真善良如她,得知了被二夫人添油加醋的父母的故事,便信了自己是災星這件事。
加上她出生那年,二皇子便喪命了,所以國師占卜,說她是煞星,所以一直在相府,並未給她任何封號。
蘇苑什麽都信,她覺得自己害死了二皇子,害死了爹娘,一直以為自己真的是個災星,所以邊將自己鎖在清歡閣,從此,再為踏出半步。
沒過半年,便服毒自盡了。
當衛植說出這段往事之時,不知為何,我隻感覺心中絞的難受,眼眶一熱,淚水毫無征兆的掉了下來。
果然,我又走進了一個悲傷的故事,跌入了蘇苑的地獄。
衛植說完,低頭苦笑,說道:“她什麽都信,連寫封信,她也信了,所以……蘇苑死了,我們,都是凶手。”
我看著他悲傷的眼眸,情不自禁的開了口,問道:“你也喜歡蘇苑。”
不,不是問,是篤定。
我也不清楚我為何會如此篤定的問出這句話,我愣了愣,然後說道:“在你眼中,我看的出來。”
我的話,他避之不及,然後被狠狠擊中,笑的越發苦澀,說道:“是啊,那麽善良,那麽美好的一個女人,自然傾心不已,所以,我也是凶手。”
我搖搖頭,說道:“過去的事情了,你不必自責,我知道,你一定很愛她,不然的話,方才江帛說皇上賜婚之事,你眼中不會有哀傷。”
他抬起頭,笑了笑,儒雅的眉眼深藏孤獨,說道:“是嗎,我自己都沒有在意,興許……在你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蘇苑,你要知道,蘇苑隻是陷入了相府,而你要去的,是皇宮。”
我點頭,然後低下了頭,說道:“我知道,有人告訴我,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獄,我那時還堅定的告訴他,我很愛江帛,哪怕是地獄,我也甘之如飴,可是……”
說著,我苦澀的笑了笑,沒再繼續說下去。
他似乎摸透了我的心思,然後寬慰的笑了笑,說道:“可是,方才見他不相信你,你便遲疑了,開始懷疑自己的堅定值不值得,對嗎?”
說完,他不等我開口,便笑著說:“其實你不用遲疑,我明白太子的為人,他放蕩不羈,從未因為任何事而羈絆,因為他想要什麽便有什麽,所以對什麽都不在乎,你是唯一一個會讓他失去理智的人,方才太子的舉動,也是因為太愛你,所以被衝昏了頭腦,當年……若是我有這般的衝動,奮不顧身的帶蘇苑離開,她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我抬頭看著他,問道:“這次是陰差陽錯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