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路見不平
我陪著她，在慈悲閣哭了一夜。
翌日清晨，她告訴我，要燒了兩具毒屍。
江帛怕我難過，一直陪著我，可是我卻沒有意料中的那麽難過。
興許，是已經經曆了一次。
興許，是我娘沒有陪在我身邊，她對我而言，隻不過是一個可悲的陌生人罷了。
我搖搖頭，笑著說：“我們去取玄冥火吧。”
玄冥火，是青城山之外的玄冥派的火種，據說，隻有玄冥火，才能夠焚毀毒屍，不然的話，她們刀.不入，隻能永遠囚禁在那牢籠中。
臨走前，郭姑娘讓曲惟隨我一同前去，我看了她一眼，猶豫了片刻，問道：“那我回來，你就要走嗎？”
她沒說話，隻是目光中閃爍的光芒，好像是，自由。
這初春寒，恰逢微雨，冬末未褪去的寒意盡在這暮光城的巷肆花間蔓延，雖見這花紅綠柳，卻不聞鶯歌恰恰。
茶樓裏飄出的清香絲絲嫋嫋，我抬手摸了摸有些泛紅的鼻尖，停在了茶樓前。
此刻正值日中，茶樓裏的人絡繹不絕，從樓裏飄出來的不僅有清香，還隱約有老者蒼老而抑揚頓挫的聲音，不知講到了哪一段，一聲驚堂木拍響，讓我愣了神。
身後的曲惟剛從首飾攤那裏跑過來，看著我發呆，不由得用肩膀碰了碰她，問道：“李姑娘，進去嗎？”
我還未來得及作答，一旁的江帛便笑了笑，眉宇修俊，身上的絳紫色緞衣襯得皮膚白皙，他伸手戳了戳我，問道：“要不進去坐坐？我這銀袋子裏還夠我們吃杯茶的。”
茶樓裏雖人頭攢動，但除卻說書老者的聲音，卻是一片寂靜。
三人進了茶樓，找了處空著的桌坐下，要了茶，便入神的聽著老者的江湖趣事。
那老者已然年過半百，發須花白，目光渾濁，可是說起書時的神情卻收放自如，情到深處麵色凝重，引得台下的人屏氣凝神，隨著他的驚堂木響，眾人皆癡。
樓上雅間兒裏的坐著三人，正品著茶望著樓下事，見老者說不上話，三人倒是饒有興致的看向我三人。
白衣男子輕笑，風骨清雅，傲世不俗的模樣讓人有一種遠距千裏的感覺，他轉頭望向錦衣藍衫男子，問道：“樓下那可是江帛？”
藍衫男子原本出神地望著我，聽他一言，挑眉望向江帛，而後笑道：“我初來乍到，不識得中原的人，怎麽？是張兄故識？”
還未等白衣男子答話，一旁的鵝黃衫姑娘便探頭望去，然後一臉欣喜的拍著白衣男子的肩，眉飛色舞道：“誒！真的是江帛誒！太子啊，比畫上還要俊啊！師兄江兄！咱們下去打個招呼吧！”
白衣男子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呢喃，隻是被黃衫姑娘拍疼了，不耐煩的往旁邊推搡了她，鄙夷道：“你如今也是個大姑娘了，怎麽這般沒羞沒臊的？”
黃衫姑娘被訓斥了，不滿的坐了回去，滿臉幽怨的望著自家師兄，小聲埋怨道：“你也知道我是個大姑娘了……”
白衣男子板著臉：“說什麽呢，大聲點！”
就在這時，茶樓裏突然闖進來兩道身影，待眾人看清時，一位道姑已然硬生生砸在了吃茶的桌子上，隨後又滾落外地，口中吐出一灘鮮血，滿臉驚恐地看著窮追不舍的高頭大漢，怒道：“破天錘！你我無冤無仇！為何要殺我！”
高頭大漢雙手持錘，赤.裸的臂膀露出清晰健壯的線條，絡腮胡顯得他凶神惡煞，看道姑受傷，他猖狂的笑了，步步走向道姑，道：“格老子的！你這臭.娘.們兒讓勞資好找！今日碰見你錘爺！定送你去見閻王爺！”
破天錘說完，舉錘朝道姑狠狠砸去。
突然，眾人耳邊傳來古琴斷弦般“錚錚”兩聲，還未來得及反應，隻見從角落間遊出兩道紅絲，精準無誤的纏繞在道姑的腰間，待眾人看清時，紅絲已將道姑卷起，迅速落在了紅絲主人身旁。
破天錘的鐵錘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瞬間，地麵四裂，塵土飛起。
滿堂聽客再無心看戲，紛紛驚叫著逃出了茶樓。
破天錘猩紅著雙目望向那紅絲的主人，隻見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女子，雖相貌清秀之極，但眉宇間的淩厲愣是讓他不禁有些寒顫。
江帛與我驚奇曲惟的出手高深，但卻也顧慮這破天錘絕非好惹之輩，二人眉頭微蹙，連忙拽過曲惟，卻見她不顧二人的擔憂，伸手扶住了重傷的道姑，然後將道姑安置在了江帛的懷中，轉身看著那高頭大馬的破天錘，憤懣道：“我說你這大塊頭怎麽對女流之輩下此狠手？傳出去也不怕被江湖中人恥笑？”
破天錘聽她叫囂才回過了神，不由得懊惱，拿著鐵錘指向她，說道：“哪裏來的小女子！敢管你錘爺的事！我看你是活夠了！快些讓開，如若不然，你就陪這臭姑子去黃泉做個伴兒！”
我曲惟唇角勾起一個輕笑，歪頭望他，道：“那就要看錘爺有沒有這個本事了，今兒要麽你殺了我，然後再殺了這位小師父，要麽，錘爺就乖乖跪下喊一聲姑奶奶！”
話音落，眾人啞然，樓上的藍衣公子抿唇一笑，波瀾不驚的飲著茶。
曲惟似乎也意識到說漏了嘴，連忙轉頭看了看江帛等人，然後萬分窘迫的笑了笑，對那破天錘道：“我是說，管這位小師父叫一聲姑奶奶，再管小爺我叫一聲大俠，怎麽樣？”
破天錘橫眉怒目，甩錘將一旁的桌子砸了個七零八亂，道：“小子！休要猖狂！你錘爺今天要是收拾不了你,便橫著走出去！”
說完，舉錘朝曲惟迅速砸來。
曲惟轉頭看著江帛和我，道：“愣什麽！趕緊帶她走啊！”
說完，足尖輕踏，身姿輕盈，整個人淩空翻落在破天錘身後。江帛眼疾手快，將曲惟與道姑推到了安全的角落，然後眼睜睜看著破天錘的鐵錘將他們喝茶的桌子砸的稀碎，驚魂未定的看著破天錘，道：“大哥，你這準頭兒不行啊。”
話音落，破天錘轉身看著安然無恙的曲惟，又要舉錘砸去。
看著將要落在自己身上的鐵錘，曲惟不緊不忙的抬起手剛要一掌劈在破天錘的胸口上時，突然，麵前一抹人影閃過，隨之我感覺自己腰間一緊，待她回過神來時，已安穩的被江帛摟在了懷中，輕輕一躍，將曲惟帶到我身邊，對她輕輕一笑，眼中自有萬千星輝，他調侃道：“原來你們奉天的人也會行俠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