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 第三十八章:仙在左俠在右,他在人間
自從當了戴雨農的下手,遊延濟難得過上了幾天清閑的日子,不必擔心刮風下雨,也不必擔心背後有人捅刀子。
至於窩在草頭村裏的地頭蛇他能躲就躲就是,躲不掉那就打不還口罵不還手。
其實除了采藥送藥外從第一天開始遊延濟就多加了一份工,那就是幫羋掌櫃搗藥,羋老頭沒說給他另付工錢遊延濟也沒說要,當然如果羋老頭就是要給他工錢他也是不敢收的。
他雖然不清楚羋老頭的來曆,但瞧著自家掌櫃最近打交道的人物那可是各個都不是泛泛之輩,遊延濟可不敢隨意輕視眼前這個藥鋪掌櫃。
“看你為人處世很是小心謹慎,骨子裏低賤到了土裏,野修路子?”羋老頭問道。
其實這些天遊延濟都沒怎麽跟羋老頭打過交道,除了第一天交接了些事情之後這一老一少,就基本上不怎言語。
遊延濟雖是中年但對羋老頭而言那可真是不知道什麽孫輩的了,要知道即便是燕青在羋老頭麵前也屬於後生。
遊延濟尷尬一笑,也沒覺得有什麽冒犯,隻是奉承道“老前輩可還真是慧眼如炬這都看的出來。”
羋老頭突然好似來了興致將算盤扒到一邊,胳膊枕在櫃台上說道“老夫年輕哪會也是四處遊曆居無定所,見人都是縮著脖子夾著尾巴,和你沒個區別,不過你小子比我幸運人到中年就有了定所,得好好珍惜。”
遊延濟連連點頭道“我這也是命好碰到了我家小掌櫃的這麽個心善之人,老掌櫃的您也心善,不介意我這個野路子。”
羋老頭道“哪的話,命中有時終須有你小子命好,遇到個貴人。老夫雖然如今沒有幾分斤兩,人微言輕,但老夫看人還是很準的,你小子跟著戴雨農肯定有出息,談不上吃肉喝湯但指定能沾沾光。”
遊延濟嘿嘿一笑,也不端著。
羋老頭說話七分真三分假,假的那三分自然是羋老頭所謂的‘沒斤兩’和‘人微言輕’。
他又不傻,在這飛升城,還是個外鄉人,一個老頭能在這紮根一人撐起一個藥鋪子沒點斤兩能行?
穹廬天下文廟可不是隨隨便便一點神仙錢和人情就能打發的。
至於羋老頭是旁敲側擊還是好意點醒,遊延濟猜不透也懶得猜,身為野修就得學會識時務,攀附上戴雨農是一條陽光大道還是一條賊船?遊延濟是看明白了,但是此時想抽身肯定不可能了,這一會又是文廟詹拮城又是朝歌城宋氏沒有哪個是他招惹的起的。
遊延濟很少見的沒有搭話,跟這樣的老前輩打交道還是少說多聽為好,眼前這個老掌櫃可不是家裏的那個小掌櫃,這位可是實實在在走過的橋比他走過的路還多,吃過的鹽比他吃過的飯還多的老前輩。
遊延濟不搭話了,羋老頭也隻是點道為止,不在多說什麽重新拿過算盤敲敲打打。
算盤敲得哐當響可沒一會門口就出現了兩位年輕人,一男一女。
瞧見自家小掌櫃的來了遊延濟立馬起身相迎,好幾天沒見有太多話可說道了,沒成想還沒張開嘴宋清阿就立馬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
遊延濟縮了縮脖子隻好收拾收拾東西往後院走去。
戴雨農從猿翼山下來後沒有直接會家反而直接來了溫鳳窩。
燕青沒好意思來溫鳳窩,但他戴雨農肯定得來溫鳳窩道謝的,如果沒有溫鳳窩的黃粱酒他這會估計已經墳頭都堆起來了。
戴雨農二話不說直接叩謝。
整的羋老頭一陣莫名其妙,心想這離著過年還早著呢。
宋清阿也有些無奈,道謝也沒你這麽道謝的,三七二十一什麽都不管直接就跪了,你也不怕嚇著老頭子。
從宋清阿口中才得知事情來龍去脈,得知燕青是為了戴雨農求得黃粱酒心裏也好受些,這下好了錢估計有的還了。
羋老頭說到底還是擔心燕青拿了黃粱酒自己用,又腦袋發熱往釣台天下深處跑一趟,要知道這種黃粱酒對十四境的大修士而言其實很雞肋沒多大用,他是真擔心燕青莽撞栽了跟頭。
“燕青又去哪了?”羋老頭問道,起先還以為燕青和他們一塊來的,結果這回還不見人影,他心裏又犯嘀咕了。
“在天上打盹呢,沒好意思過來。”宋清阿也沒給燕青留麵子,雖然燕青帶了黃粱酒做足了準備才給戴雨農排演了這麽一處,但是生死大事不是兒戲,她的確還是擔心戴雨農心境受損。這一點從先前戴雨農對魏姝毫不遮掩的殺心上就看的出來。
其次則是因為生死一事對於地底那處神秘的陰曹地府而言可不是兒戲,戴雨農一腳踏進了鬼門關又被拉了回來,也算是本上留名。
自萬年前諸神一戰之後,陰陽兩界自古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這次燕青可謂是惹了些小麻煩,但這小麻煩很有可能讓戴雨農將來被地底下的官人特意針對。
練氣士也好,力士武夫也罷,即便突破下五境到達中五境但對於大道而言依舊還是凡夫俗子。
若不然世間怎會流傳‘修得金丹,方為吾輩’?
在如《金字經》記載‘學仙須學做天仙,修煉金丹性命全。’
所以對練氣士或者力士而言,隻有達到了九境金丹境才能稱得上真正陸地神仙。
生死一世才不僅僅隻拘束於肉身!
要不然八境守神怎麽會又被稱為偽聖?而九境金丹則是被稱為地仙?
羋老頭冷哼一聲,指著屋頂罵了句“小兔崽子。”
低下頭看著戴雨農又是一陣長籲短歎,“你小子可得爭氣啊,老夫跟他們這些人做了大半輩子買賣就虧錢沒賺過,可就指望你小子能讓我回點本了。”
戴雨農麵色尷尬先前還記得老掌櫃的說過做了半輩子生意不讓自己虧錢的。
戴雨農想歸這樣想但還是起身行了一禮正色道“晚輩定不負老先生厚望。”
這並不是戴雨農說的場麵話,前一世在地球。雖然自己做了自己想做的行業成了考古學家,也算是正兒八經的穩定職業,也能為國家效力。
但在朋友和家人眼裏這份工作並不是那麽樂觀,一個月五千元的淨收入在身邊人眼中,單是前程而言,哪裏比得上年入百萬的老板或者小老板?記得在一次同學聚會上他自己可沒少挨白眼。
在工作上戴雨農雖然做事嚴謹,但為人處世太過拘謹死板不知道巴結人所以導致在領導麵前的印象除了做事踏實以外並沒有什麽其它亮眼的地方。
但是這一世,戴雨農並不打算這麽活。
當然了本心上的純善他不會丟,他很清楚詹拮城之所以會選他做弟子是因為什麽,自然是一顆經曆磨礪之後依舊願待人為善的心境。
想到這戴雨農眉頭一皺,又想起先前在老村長談及的關於這一世父母慘死的經曆。
宋清阿與羋老頭察覺了戴雨農心境上的變化問道“想什麽事情?”
戴雨農猶豫片刻坦然道“我生來就是孤兒,如今被詹先生收為弟子,我在想我父母的死會不會是一道考題?”他很害怕父母的死和淒慘的身世隻是一道考題,考驗他配不配成為詹先生的弟子。
如果那些大人物如此蔑視生命,將他的父母當做一道磨礪心境的考題,他不介意讓那些大人物付出代價,即便是蜉蝣撼樹。
當然這些話戴雨農隻會憋在心裏,先不說其中內幕重重,隻是詹先生他戴雨農就打心裏信任。
羋老頭眉頭一皺,沉默許久。
他不是在思考問題,而是在整理措詞,這件事他其實也拿不準,他活了這麽久經曆了太多,因為大人物謀劃而無辜犧牲的小人物太多太多,可偏偏那些大人物卻從不因此為戒反而覺得理當如此。
而三教被迫設立文廟,武廟自立陣營的原因除了是給文廟撐腰外,也是為了讓那些大人物將某些‘理當如此’變成‘不該如此’,麵壁思過,武廟並就是那個‘壁’。
“生死隻有天命,或許你父母的死隻是意外,你淒慘的身世也隻是你命該如此。”羋老頭措辭嚴謹道。
接著他又補充道“也或許正是因為你父母去世導致你身世淒慘,還能如此為人這才讓你入了詹拮城的眼,當然你另一個微妙的身份才是關鍵。前後順序很重要,有時候顛倒順序就是顛倒本末黑白,年輕人得當心。”
對於戴雨農微妙的身份,羋老頭其實是知道一些的,活了這麽久,羋老頭所作所為有目共睹,積累功德無數,詹拮城對羋老頭是打心裏放心。
詹拮城在對戴雨農和杜玉府兩人的猶豫不決中,羋老頭也起了相當重作用。
“王道應以‘以德行政者王,保民而王,樂以天下,憂以天下。’這樣的王道太高,太理想,杜玉府做不到,天底下沒人能做到,即便武廟那位如今也做不到,你要明白武廟那位,如今眼中隻有神道,他所求不過是登神道徹底絞時間洪流對光陰長河的覬覦。往大了說武廟那位庇護的是整條光陰長河,而不是穹廬天下的黎民百姓凡夫俗子。”
“況且杜玉府生而為王霸之道,這不怪杜玉府,反而是你奢望太高,欲求不滿。”
“在看戴雨農,以人道為基礎就很好,在由你領上俠道何嚐不可?仙在左,俠在右,他戴雨農行走於人間,就好。鋤強扶弱、除暴安良是己任,捍衛人權尊嚴,以人性的眼光去看待去對待這個世道恰好就能扛起三教理念,是個不錯的傳道人。”
“戴雨農不就是從你理想的那個世道走來的嗎?三教是理念是信仰,但不是為人活下去的目標。‘禮義廉恥’、‘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四維八德刻在骨子裏而不是掛在嘴邊,按照這麽說戴雨農卻還是唯一個過來人。”
正是這四句話,讓詹拮城徹底下了決心,讓戴雨農肩抗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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