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瘋狂的椰子
柴火添了又添,姚織夏盯著偶爾濺出火星的篝火久了,眼睛有些發酸,便轉移了目光,看看周圍有什麽動靜,唯獨就是不好意思去看薛凜。
“這潛水服穿久了真是難受死了,還是救生衣好,寬鬆又擋風。”薛凜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將潛水服的上半身係在腰間,把救生衣當作上衣套在身上。
“哎!那個誰!明天白天,我們得擴大一下搜索範圍,看看這島上的至高處在哪裏,有的島在最高處會有信號基站,說不定有機會讓搜救隊發現我們,還得搜集一下島上的生活物資,看看有沒有什麽能用得上的,最主要的問題是水源和住的地方,明天再喝不上水咱倆應該就差不多了。”
薛凜發現這個跟他一樣倒黴的女人總是呆呆的,話也不多,動作也總是小心翼翼的,臉上沒半點機靈樣,不知道她是怎麽在海難中活下來的。
不過她的幸運之處,就是遇到了有戶外探險經驗的自己,但是曾經的社團經驗之所以讓他興奮和刺激,是因為那時的他裝備齊全,不會像現在這樣穿救生衣取暖。
一想到溫暖的酒店公寓和多到穿不過來的精致華服,薛凜心裏就咽不下這口氣,雞賊的老天爺這是在打擊報複他這十年對他爸的肆意妄為嗎?哎,最近倒黴的事怎麽都組團來了!之前是被潑了一身的酒,現在倒好,直接流放寧古塔了。
“好。”姚織夏像個好學的學生一樣認真地聽薛凜的計劃,畢竟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麽其他打算,索性乖乖聽他的安排。
晚會開完,兩個人又無話說,隻好各自給自己找了點活幹,姚織夏搜集了些大片的樹葉,將它們編織在一起,做成墊子,好在晚些時候睡覺時墊在他們身下,而薛凜則在沙灘上找了幾塊片狀的石頭,將它們在巨石上來回打磨,欲做成鋒利的石刀,下午生火時用來給木板鑽孔的就是他臨時磨的一塊利石。
正當他們各自忙活著的時候,海上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兩人聽到的那一瞬都齊刷刷地站起來往海邊狂奔,那是輪船的汽笛聲!
“哎!在這呢!媽的,這大黑天的,鬼能看得見!”
薛凜立即跑去篝火那取了一隻火把,又迅速跑回海邊,舉著篝火在沙灘上來回跑。
姚織夏突然想起什麽,連忙跑向薛凜,把他潛水服上掛著的手電筒打開,向汽笛聲傳來的方向開開關關,可是天已經黑得如墨一樣,他們從頭到尾跟本就沒有看到輪船的半個影子,隻聽到持續轟鳴的汽笛聲在漸漸遠去。
“媽的!搜救隊怎麽還不來!不會直接判我已經掛了吧!”薛凜自言自語,手中的火把掙紮著燃完了最後一點,熄滅了。
姚織夏沒說話,隻是覺得薛凜的話八成就是事實,誰會認為兩個在海嘯中掉進海裏的人能活著漂流到島上呢?就是活著,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何況是搜救隊呢?
薛凜泄憤一般把熄滅的火把狠狠地扔進海裏,轉身往篝火那裏走,姚織夏也沉默低迷地跟在後麵。
低著頭的她卻突然撞到了一堵牆,她立馬抬起頭,卻看到突然停下腳步的薛凜,正一臉嚴肅地居高臨下看著她。
“你是白癡嗎?這手電筒的透光率怎麽可能讓海上的輪船看到!能不能動動腦子!不對,我該問的是,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薛凜說著便一把搶過姚織夏手中的手電筒,打開開關,可此時的手電筒已經沒電了。
薛凜見狀更加氣急敗壞,他把手電筒懸在姚織夏眼前,惡狠狠地質問道“你知道這沒了電的手電筒是什麽嗎?”
薛凜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著姚織夏,一抬手,便將手電筒拋向姚織夏身後的海裏。
“是石頭,甚至連石頭都不如,石頭都能磨成刀!”
“對不起,我剛才……”姚織夏不敢看薛凜的眼睛,低著頭慌忙道歉。
“你用不著說對不起!你現在最該好好想想的就是怎麽渡過生命最後的痛苦!我們之前真的太樂觀了!哪有什麽搜救隊!哪有什麽生的希望!都是幻想!是癡心妄想!你知道我們最後的下場會是什麽嗎?要麽崩潰自殺,要麽餓死!這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什麽荒島求生!隻有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薛凜其實一直覺得他們沒戲了,從他醒來後一直到現在,除了剛剛的汽笛聲,沒有發現任何其他船隻或者直升機的蹤跡,估計他們已經遠遠不在搜救的範圍內了。
“薛先生!我們不能放棄!不是明天就去找信號基站和物資嗎?沒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姚織夏知道,剛才的汽笛聲讓一直逼著自己沉住氣的薛凜爆發了,如果在這時,她也泄氣,那兩個人最後說不定真的要集體自殺了。
“沒到最後一刻?我的最後一刻早就已經到了!你真的不該救我!我就應該死在水裏,至少是在昏迷中死去,不用像現在這樣生不如死!連口水都喝不上!”
薛凜正喊著,身側不遠處突然發出“砰”的一聲,兩個正處在情緒風暴中的人都被這響聲嚇了一跳,齊刷刷地瞪大了眼睛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看。
一個椰子,墜落在地上。
兩人同時轉過頭,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全都默契地閉上了嘴,還是,暫且先活著吧。
姚織夏坐在用樹枝編好的墊子上,拿著薛凜削好的石刀用力劈椰子外殼,將椰子外殼劈出了幾道深深的裂紋。
她一邊開椰子一邊不放心地抬頭看看正站在椰子樹幹上的薛凜,他先用石刀大力劈了幾下椰子根部的位置,再用手去擰,一個個沉甸甸的椰子就從樹上乖乖地滾落在地。
“沒想到你還會開椰子。”薛凜把椰子都聚集在一起,盤腿坐在姚織夏的旁邊。
“我畢竟跟著劉老板幹了幾個星期的出海遊,開椰子是趙師傅最先教我的技能。”姚織夏說著就將手裏那個剛開了孔的椰子遞給薛凜。
薛凜沒想到姚織夏會把第一個椰子給他,他定定地看著她,見她神色如常,便接過椰子,低聲說了句“謝謝。”
姚織夏聽到“謝謝”這兩個字,不由得笑了,看來他不僅原諒了她,也和自己和解了。
薛凜仰頭喝了一大口椰子汁,當清涼的汁水浸過口腔和喉嚨時,薛凜感覺這比過去他喝過的任何高檔酒都可口,以前總覺得椰子汁有股奇怪的餿味,現在隻覺得它像聖水一樣甘甜。
姚織夏這邊也大口大口地喝著開好的另一個椰子,她邊喝邊思考,人在緊要關頭真的要沉著冷靜,水源就在頭頂,他倆愣是熬了一天才想到,真是說出去都讓人笑話,不過這蠢事還能不能讓第三人知道,她就不敢想了。
待姚織夏回過神,發現一旁的薛凜正抱著椰子急迫地看著她,見她也看向自己便立即開口道“那個,你,你會把這個殼撬開嗎?我有點餓,想吃裏麵的肉。”
“奧,好,給我吧。”姚織夏接過薛凜遞來的椰子,三下五除二就用石刀將椰子分為幾塊。
薛凜拿起一塊就開始用手使勁兒掰椰子內壁上的椰肉,正張大嘴往嘴裏送,就發現姚織夏正微笑地看著他。
薛凜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清了下嗓,從地上拿起另一塊遞給姚織夏,而後略顯做作地補充了一句“應該挺好吃的,你也嚐嚐。”
姚織夏回想起曾經用刀叉優雅地切著牛排的薛凜,反倒覺得眼前這個狼吞虎咽、形象全無的他,莫名的有些可愛,也離她更近了。
“薛先生,你不能再吃了!椰肉不能多吃,會傷腸胃!”眼看著已經吃了三個椰子的薛凜還要拿刀砸椰子,姚織夏坐不住了,按著椰子勸薛凜。
“我餓死了,整整兩天一點東西沒吃,你就讓我再吃點,你看,你不用麻煩,我自己就能鑿開。”
薛凜用胳膊駕著要阻攔的姚織夏,趁機把椰子抽到自己身體的另一側,一抬手就把椰子四分五裂。姚織夏見他都餓成這樣了,心裏一軟,還是讓他先吃飽吧,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半個小時後,姚織夏又窘了,她背對著篝火,蜷著身坐在沙灘上,望著漆黑的大海,估摸著應該是快半夜了。
身後的樹林裏,薛凜正在渡過他人生到目前為止最想死的時刻,他一邊用盡全身力氣支撐著自己不斷發抖的身體,一邊不停地罵出他所知悉的各種國罵,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順著刀削般的下頜骨滴到葉子上。
他拉肚子了,瘋狂的那種,停不下來的那種。
“姚,姚織夏!哎呦!噝……你,你能把你那圍裙借我一下嗎?”
姚織夏突然聽到從林子裏傳來的薛凜的虛弱叫聲,她趕緊脫下身上的黑色圍裙,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往昏暗的林子裏走。
“別動!別再往前走了!你就把圍裙放在地上,然後馬上轉身去海灘那邊等我!”
薛凜緊張的聲音從前麵漆黑的草叢裏傳來,姚織夏立馬把圍裙往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扔過去,她隨即轉過身,說了句“我現在就出去!”便跑出了樹林。
在沙灘上等待的姚織夏沒有一刻不在豎起耳朵聽身後的動靜,她有點後悔自己沒能堅定立場阻止他,但願他沒有惡化到有其他更嚴重的情況才好。
“姚織夏!”
姚織夏一聽到薛凜喊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回頭看看他怎麽樣了。
“你別回頭!你現在閉上眼睛!無論我發出什麽聲音,你都不許睜開眼!記住了嗎!絕對不可以睜開眼!”薛凜見她要回頭,立馬喝止住她。
“嗯,好,我絕不睜開眼!”姚織夏立馬低下頭,閉緊雙眼。
見姚織夏乖乖不動的背影,薛凜把剛才脫下來的潛水服扔在篝火旁,雙手揪著圍裙,盡最大可能地把它撐開,遮住身體的前麵和側麵,而後大步地往海裏狂奔。
一入水,薛凜就忍不住“額”了一聲,刺骨的海水讓他神經都要麻痹了,他用最快的速度胡亂地將自己洗幹淨,而後按著圍裙狼狽地上岸,跑到篝火旁,把圍裙扯下來,用已被凍得不聽使喚的雙手,艱難地把潛水服套在身上。
“你,你可以睜開眼了。”
姚織夏睜眼後,稍微等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回過頭去看,隻見薛凜正抱著自己,蜷著身子在篝火前顫抖。
她趕忙跑到薛凜身邊,把地上的圍裙擰幹,當作毛巾擦薛凜的頭,薛凜雖然發根是短的,但是頭頂卻留了一片長發,姚織夏好不容易把頭發擦了個半幹,卻發現薛凜尚未拉好的拉鎖下麵還濕著的胸膛。
顧不得其他,她立馬把已經虛脫的薛凜雙臂掰開,將拉鎖拉到腰部,把潛水服扒下來,在薛凜的遮遮掩掩下,把他裸著的上身前前後後擦個遍,再幫他穿好衣服,至於下麵的,隻能任由它濕著了。
見薛凜伸出雙手放在篝火旁烤,姚織夏蹲下身,又擦了擦薛凜濕漉漉的雙腳,碰觸間發現他的雙腳冰涼冰涼的,便伸出雙手捂著他的腳背。
薛凜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立即收回了腳,低頭看著她。
姚織夏倒沒有一絲不好意思的神情,她直接坐在地上,把自己腳上那雙已經晾幹的帆布鞋脫下來,按下鞋後跟,套在薛凜的腳上。
“湊合一下,取取暖。”
姚織夏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薛凜,而是將圍裙撐在篝火前晾烤。
薛凜沒有說話,他看看腳下那雙有些褪色發白的帆布鞋,和他裸露在外的腳踝和腳後跟,又看看此時正盯著篝火的姚織夏那瘦削的側臉,心裏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周末向來是柳飄飄工作最繁忙的時候,尤其是超市這個月在做會員回饋月的活動,每天早晚都要各開一次會,柳飄飄還要不斷地在超市裏巡場,檢查貨品是否充足。
晚上下班前,柳飄飄正拿著本子低頭記錄明早需要補足的貨品,忽然一個高音調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哎!你們這款沐浴液沒有法國進口版的隻有國內版的嗎?”
柳飄飄被嚇了一跳,抬頭向聲音來源看去,而後恭敬地說“客人,不好意思,目前我們上架的隻有國內版的,進口版還在洽談中,這款國內版的口碑和質量也很有保證,您可以考慮嚐試一下。”
眼前這位濃妝豔抹的女顧客不屑地瞥了一眼柳飄飄,便轉身準備離開。
“柳飄飄!”
女顧客的身後走來了一位挎著紅色鱷魚皮包的女士,她邊向準備離開的女顧客那邊走,邊伸著食指指向柳飄飄。
要離開的女顧客聽她這麽一喊,便停下腳步,仔細地端詳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柳飄飄。
“這不是柳飄飄嗎?怎麽,畢業幾年,都不認識我們了?”後來的那位女士狀似熟絡地拍了下柳飄飄的胳膊,笑得燦爛。
“你是柳飄飄?”女顧客不可置信地盯著她。
柳飄飄遲疑地點點頭,腦子裏卻在飛速地回憶,希望自己能快點認出眼前的這兩個女子。
“當年我們高中畢業後,屬你考的大學最好,我那時候還以為你將來會是我們當中最有錢的。”a女輕鬆地說著,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妥。
“就是啊,我倆就不如你了,隨便混了個三流大學的文憑,早早地就嫁人了,哪像你,還在自力更生。”b女語帶諷刺地附和道。
“嗯,還是你們幸福啊,都成家了。”柳飄飄清楚這兩人的用意,索性隨著她們的話頭說,隻想趕快結束寒暄。
“我們過得也就一般般吧,她嫁了個富二代,家裏做運輸的,我就比較差了,嫁了個離異的,當時為了跟他在一起,沒少受他前妻的折磨。”a女一邊說,一邊摸著自己手上那閃眼睛的大鑽戒。
“你怎麽樣啊?在超市做售貨員嗎?這工作可辛苦啊!”b女立馬接茬,絲毫不給柳飄飄打斷的機會。
“奧,我在這個超市做市場營銷部的總經理助理,現在我們超市做活動,如果有什麽需要,可要抓緊買啦,有很多東西都有折扣。”柳飄飄有點失去耐心,這不是耽誤她工作,耽誤她下班回家嗎!
“哎呀!有沒有折扣無所謂,我倆也沒看上啥要買的,這都挺晚了,你還不下班麽?”
“我這就下班了。”柳飄飄見對方問她,立馬接茬說自己要下班了,希望她倆能放過自己。
“你這就下班啦?那太好啦!我倆正要走呢,那你陪我倆去車庫取車吧!老同學好不容易碰到,還不送送我倆!”b女說著就走到柳飄飄身邊,挎著柳飄飄的胳膊就要拽她走。
柳飄飄一臉震驚,不敢相信這兩個“老同學”竟會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反應,隻好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苦笑著送她倆去地下車庫。
與其說是柳飄飄送她倆去車庫,不如說是她們兩個領著柳飄飄去找車位,柳飄飄跟在她們身後,盯著她們兩個那踩在地上擲地有聲的高跟鞋,又瞥了瞥自己腳下的黑色平底鞋,不禁加快了腳步。
“柳飄飄,今兒個周末,下班以後有約會嗎?”a女從皮包裏掏車鑰匙,轉頭問。
“我?沒有。”柳飄飄坦然地答。
“你連男朋友都沒有嗎?”b女語氣誇張地反問。
柳飄飄正要回答,卻被a女的話打斷“哎呀!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要是有男朋友,現在不就來接她了嘛!”a女說完就用鑰匙對著身前的黑色路虎開了鎖。
“哎!柳飄飄,你可得加油啦!a姐結婚後車都換了三四輛了,你這還沒把自己嫁出去呢!我們女人啊,年紀越大,就越沒市場,你有時間也去美美容,買點衣服,好好投資投資自己,男人都是視覺動物,你看我這兒,做得非常好吧!”
b女得意地指了指自己高聳的胸,抬起下巴向柳飄飄胸前的方向點了點。
“我,我不用吧,我男朋友不介意的。”
柳飄飄被眼前這兩個人輪番轟炸,實在忍受不了她們明裏暗裏的嘲諷,於是扯了個謊,想擺脫她們惡意的奚落。
“什麽!你有男朋友?!”a女和b女不可置信地同時大喊。
“我,我,我當然有了,這不是很正常嗎?”柳飄飄心虛地連說話都結巴了起來。
“那你男朋友也太不關心你了吧?下班都不來接你,不會是有別的約會了吧?”b女別有用心地問。
“沒,沒有,他來了,隻是我還沒下班,他就先去商場逛逛,這個,這輛車就是他的。”
柳飄飄此時深深地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黴的人,不僅要承受這兩人無意義的浪費時間,還要為了自己的麵子不停地說謊,她說這話時連對麵兩人的臉都不敢看,隻伸出一隻手指匆匆地指了下附近的一輛車。
a女一聽柳飄飄這話,立刻把目光掃向柳飄飄指著的那輛車,那是輛低調的黑色轎車,三角形的車標裏嵌著兩個相疊的“”。
“哼,也不是什麽豪車。”a女心裏暗自竊喜。
b女則直接走到那輛車旁邊,直勾勾地打量起來,甚至要伸出手來摸摸車漆。
柳飄飄見狀,立馬拔腿擋在車身前,想攔住b女,可b女哪是省油的燈,她翻了個白眼道“柳飄飄,你男朋友車的牌子,我連聽都沒聽說過,摸一下怎麽了?你也太小家子氣了吧?”
“我,我,我男朋友他特別珍惜他的車,我都從來不亂摸的。”柳飄飄突然很後悔自己剛才說的謊,事情變得越來越不受她控製了。
“這是借了多少錢買的車啊?當個寶貝似的!”a女站在一邊說風涼話,b女聽完輕蔑一笑,作勢要把柳飄飄推開。
就在兩人爭執之際,柳飄飄身後的那輛車的車燈突然亮了,發動機也啟了火,一聲低沉的喇叭聲在柳飄飄身後響起。
柳飄飄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不敢轉身,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死死地皺著眉頭,咬著嘴唇。
“完了!完了!車裏麵居然有人!柳飄飄你是有多倒黴!在停車場裏隨便指一輛車裏麵居然會有人!”柳飄飄在心裏扇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巴掌。
“呦!柳飄飄!你男朋友在車裏等你呢!你不讓他下來認識認識我們嗎?”a女見柳飄飄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知道是有好戲看。
柳飄飄低著頭,眼睛不自覺地迅速眨動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你還沒下班嗎?等你好久了都,再不走,一會兒就沒辦法準時到預訂的餐廳了!”
一個醇厚的聲音從柳飄飄的身後傳來,她驚得抬起頭,遲疑地向後轉過去,見駕駛座的車窗已經被搖了下來,便瞪大了眼睛往裏看。
“愣著幹什麽?還跟我鬧脾氣呢?”
這話說完,駕駛座的門就被打開了,柳飄飄一臉懵地看著從車上走下來的人,他個子高高的,穿著一身休閑西裝,還沒來得及看仔細,那人就已經走到柳飄飄的麵前,及其自然地伸手攬住她的腰,又抬起另一隻手輕輕刮了刮她小巧的鼻梁。
“哎呦!柳飄飄,這是你男朋友啊!長得真是一表人才啊!”
b女在看到那人的樣貌時,心裏就起了熊熊妒火,柳飄飄條件那麽差的女人,居然能被這種上等貨色看上,真是瞎了眼了。
“是啊,敢問您貴姓?”a女直接越過呆若木雞的柳飄飄,向她身旁的男人投以嫵媚的笑容。
“飄飄,時間不早了,我們快走吧,兩位,今天是我和飄飄的交往紀念日,我們還有很多安排,今天就先不敘舊了,改日你們再聚。”
男人說罷就拽著柳飄飄的手,把她領到車的另一邊,為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然後幾乎是把她塞了進去,而後看也沒看另外兩個女人,徑直回駕駛位,起車駛離,留下站在原地的兩個女人麵麵相覷,一臉的不可置信和怒不可遏。
直到車身駛上地麵,坐在車裏的兩個人都不曾說過一句話,外麵正下著瓢潑大雨,雨水“唰唰唰”地敲打在車窗上,讓車內顯得更加安靜而詭異。
“你……”兩人異口同聲。
柳飄飄嚇得立刻又閉上了嘴,眼睛絲毫不敢向左看,隻能直勾勾地盯著前麵車的紅色尾燈。
“你們女人真是有意思啊!”男人踩下刹車,在紅燈的空當幽幽地說出這句指向不明的話。
“啊?嗯,剛才,真是,太對不起了。”柳飄飄自是沒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但是可算找著機會把剛才憋了半天的話說了出來。
“哼,我也沒想到,我居然能坐車裏看了半天戲。”男人忍不住笑了笑。
聽見男人輕鬆的笑聲,柳飄飄緊繃的神經也隨之放鬆了些,“但是,還是很抱歉,讓您看笑話了。”
綠燈亮起,男人一邊提速,一邊說“嗨,這種笑話看多了,就不覺得好笑了,最起碼,你自己是不覺得好笑。”
柳飄飄聽到這話,心裏湧上一絲難過“你說得對,我覺得自己很悲哀。”
“悲哀你自己沒男朋友?還是說,沒有一個可以用來炫耀的男朋友?”男人挑眉,根據以往對女人的認識猜測著。
柳飄飄搖了搖頭“都不是,我悲哀的是我的懦弱,害我被自己給綁架了。”
男人對身旁這個不起眼的女孩說出的話感到有些吃驚,完全沒想到她居然會思考到這一層,他忍不住瞄了一眼後視鏡。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車流也漸漸密集了起來,男人想了想,開口問道“你家住哪?外麵雨這麽大,順路的話,我可以送你回去,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把你送到最近的地鐵站。”
“真是太謝謝您了,不過,還是把我送到最近的地鐵站就好,您剛才幫我解了圍,說明您是個好人,隻是我實在不好意思再麻煩您了。”柳飄飄恭敬地回答道。
“嗯,好,你……”男人的話被車裏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快速伸手按了一下通話鍵。
“喂,您好。”
“是龔先生嗎?”電話那頭的人喘著粗氣。
“是,您哪位?”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男人踩下刹車,拉下手刹,歎了口氣。
“龔先生,是我,劉德才,我是之前您給朋友聯係星途島出海遊的那個老板啊!”
柳飄飄一聽那人的名字,立馬豎起耳朵聽。
“奧,記得,你給我朋友服務的怎麽樣啊?我剛才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
龔炎剛才一上車,就想著給薛凜打個電話慰問一下約會情況的,可打了半天沒人接,卻正巧看到了柳飄飄那邊上演的鬧劇。
“哎呀龔先生啊!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我實在是沒轍了啊!今天中午我們在海上,薛先生和林小姐下海潛水來著,本來豔陽高照的,可誰知,突然就變了天,下了暴風雨了,我們船都快被掀翻了,林小姐被救上來了,可薛先生潛的深,潛導下去找了,可是……”
“薛凜怎麽樣了?你們把他救上來了嗎?”龔炎一聽劉老板欲言又止的語氣,猜到了八成。
“龔先生啊,實在是對不起您,我們真的找不到他了,當時太危險了,任何人下去找人都不一定能活著上來,我的一個服務員也掉到水裏失蹤了,你說我這,我這,兩條人命,可怎麽辦啊……”
劉老板說著說著,那種恐懼和無能為力又再度侵襲了他的大腦,忍不住失聲大哭了起來。
“劉老板!織夏姐呢!織夏姐怎麽樣了!”柳飄飄一聽到“服務員”三個字,嚇得大喊了起來。
“啊?織夏?你是飄飄嗎?”劉老板有一瞬間的錯亂。
“我是柳飄飄!劉老板,你說的那個失蹤的服務員,是織夏姐嗎?”柳飄飄焦急地邊喊邊用手大力地拍著車門,身子不自覺地伸向龔炎那側,生怕劉老板聽不到自己的問話。
“哎呦!飄飄啊!劉叔對不起你啊!小姚掉水裏的時候,我真的盡全力要救她了,可是劉叔沒用啊,那個浪真的太大了,救生圈的繩子都被繃斷了。”劉老板一想到自己隻差一點就能救回一條命,便恨得牙直癢癢。
“海上搜救隊開始搜索了嗎?進展怎麽樣?”龔炎嚴厲地問。
“從中午到現在,海上都一直在下大暴雨,而且隨時有再次發生海嘯的可能性,海上搜救隊已經下達指令,所有船隻不得出港,他們自己也沒辦法出海找人,如果明天天氣稍微好轉,估計才能開始搜救。”
“等天氣好了再救,還哪他麽找得到人!”龔炎用力拍了下方向盤。
“織夏姐……嗚……”一旁的柳飄飄已崩潰地大哭起來。
“我會通知他家人,明早我會去海上警衛隊那兒,你勢必給我出現,把細節一字不漏地告訴我,不惜一切代價也得給我把他找回來。”
龔炎強壓著怒火命令道,說完便利落地掛了電話。
車外的鳴笛聲此起彼伏,柳飄飄滿眼都是窗外刺眼的紅點,視線已經模糊不清,雙手捂在顫抖的嘴上。
龔炎則把頭靠在椅背上,雙手無力地從方向盤上垂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