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柳暗花明
緊閉的雙眼被強烈的陽光照射得微微顫抖,耳邊響起有規律的海浪聲,薛凜在半睡半醒間睜開眼,看到藍藍的天空裏隨著微風搖曳的樹葉,他向海平線側過臉,仍是風平浪靜,也仍是空無一船。
他正要起身,卻發現身上套著的救生衣和一層層覆蓋的大芭蕉葉。
身旁的篝火已經熄了,他坐起身,看到篝火另一邊還未醒的姚織夏,正像隻蝦米一樣蜷縮著身體,雙手相握捂在胸前,身下墊著她做的草墊,頭枕著救生圈,頭發披散在沙灘上,發絲間沾著些許沙粒。
薛凜回想起昨夜的慌亂,臉有些發燙,從不曾這麽丟臉過的他,在這個陌生的女人麵前出了最大的醜。
不過這個少言寡語的女人昨晚的表現卻讓他感到意外,也感到一絲安慰,從她從容不迫地幫他擦幹,到她不發一語的沉默,都在隱隱地保全他一直以來都奉若珍寶的自尊心。
思及此,薛凜輕輕地站起身,將自己身上的芭蕉葉蓋在姚織夏的身上,然後拖著虛弱無力的身體去附近撿柴火。
薛凜一邊往林子裏走,一邊回想昨夜最後是怎麽睡著的,恍惚間他隻記得那個被火光映照得紅紅的側臉,還有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其餘的就像經曆過宿醉一樣,全都不記得了。
算了,能不能活過今天都不一定,想那麽多幹嘛!
薛凜放棄了思索,一邊沿途做記號,一邊往更深的林子裏走,這個林子因為常年的肆意瘋長,灌木叢全都鬱鬱蔥蔥,寬大的樹葉也都長得極為茂盛,有些地方甚至把天空都遮了起來,當薛凜走過一段密不透光的樹蔭後,眼前的景象讓薛凜有了希望。
當薛凜返回沙灘時,恰好看到已經醒了的姚織夏沿著海岸線往遠處跑,她邊跑邊焦急地朝大海遠處喊著“薛先生”。
薛凜見狀趕緊大喊“姚織夏!我在這!”
姚織夏一聽到薛凜的聲音,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她連忙跑到薛凜身前。
“你去撿柴火了?你身體還虛弱,雖然把昨晚熬過去了,但還是要休息,別發燒了。”看著抱著柴火的薛凜,姚織夏甚是擔心。
“昨晚後來我都迷迷糊糊的,身上一陣陣的發冷,還好感覺篝火一直燒著,挺暖和……”
薛凜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什麽,停頓了一下,“你什麽時候睡的?你一直在添柴火?”
姚織夏平靜地點點頭,沒應聲,薛凜一頓,隨即撓了撓頭,轉移話題“你剛才那麽緊張幹嘛?以為我自殺啊?”
“啊?”被猜中了心思,姚織夏尷尬地不知如何回答。
“我可沒那勇氣自殺,更何況,我薛凜好不容易從海嘯裏喘著氣出來,哪能再自己送回去啊!”
薛凜臉上浮現出了這兩日以來難得的輕鬆神色,姚織夏看他上翹的唇角便放下心來,微笑不語。
“說正經事,我剛才向林子深處走了些,你猜我看到了什麽?再往上坡爬個大概兩三公裏,有座山,不太高,關鍵是,我看到有溪流,如果我們再往上爬,說不定會有瀑布,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我們能爬到山頂,看有沒有信號基站。”薛凜語氣愈發堅定。
“好,那我們現在就出發,要帶上這些嗎?”姚織夏指著地上一堆他們現在僅有的裝備問道。
“這些先留在這,估計今天也就是探探情況,天黑之前我們必須得返回來,這林子裏有什麽我們還不清楚,不能冒然孤注一擲。”
薛凜拾起他昨天磨的石刀,又在地上撿了根又長又粗的硬樹棍做登山杖。
姚織夏在一旁沒有動作,隻是盯著薛凜的雙腳,神色有些為難。
注意到了姚織夏的目光,薛凜抬起腳,看了看腳底,雖然林子裏的草很茂盛,但也架不住堅硬的石子和掉在地上的樹杈對它的摧殘,眼下薛凜的腳底已經發紅,還有些被劃傷的紅痕和泥汙。
姚織夏俯下身,在她昨天編的草墊子裏摸索,最後居然拎出了一雙用樹葉編的鞋。
“這是你編的?你居然還會編這個?你什麽時候編的,我怎麽不知道?”
薛凜不可置信地接過那雙鞋,雖然樹葉裏出外進,但看樣子能撐一陣。他套在腳上,雖然有點紮腳,但好歹能夠保護腳,大小也合適。
從沒穿過這種鞋的薛凜也顧不了這麽多了,穿好草鞋就開路領著姚織夏進山。
兩人沿著溪水的走向一路走走停停,連日來的饑餓讓他倆走路都發顫,隻得冒著中毒的風險摘些夠得到的小果子吃,果子雖然酸澀難忍,但好歹吃完沒什麽事兒,也多少緩解了些饑渴。
在爬了大約1個小時的山路後,他們總算勉勉強強到了半山腰的位置,讓人欣喜的是,他們找到了溪水的上遊。
那是一塊水域開闊的地帶,水流也變得湍急起來,薛凜估計離瀑布發源地是不遠了。
在用石刀砍斷擋住去路的灌木叢後,薛凜彎腰率先通過狹窄的通道,姚織夏則在後麵緊緊跟著,她還沒站起身,就看到前麵的薛凜佇立在通道的盡頭,雙手插著腰,環顧四周。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勁兒嗎?”姚織夏疑惑地問。
薛凜回過頭,彎著腰向姚織夏伸出一隻手,姚織夏略有遲疑,而後將手搭在薛凜的手腕上,薛凜順勢抓住姚織夏的手腕,略一使勁兒便將她從通道中拽了出來。
眼前的景象讓姚織夏喜出望外,前麵雖是一塊崖壁,卻有一條結實寬闊的小路,不遠處崖壁的上方向前伸出了一大塊,上方有清澈的流水從懸崖頂部滾滾留下,湍急的流水在下落時拍擊到小路的外側濺出白色的水霧,再順著小路外側的石壁繼續向山下流去,原來他們不知不覺已經找到了瀑布的源頭。
“看來是找對地方了。”
薛凜側過頭對姚織夏說,姚織夏也回望著薛凜笑,笑著笑著,她突然發現剛才兩人相挽的手腕還交纏在一起。
姚織夏立馬抽回手,慌亂地將其藏在背後,她尷尬地低下頭,眼睛不曉得該看哪裏,薛凜倒顯得很大方,隻是自然地用手搔了搔頭發。
“我們先喝點水,再帶點水上路。”
薛凜沿著小路朝瀑布走去,姚織夏拿出事先特意保存完好的空椰子殼準備用它盛水。
“我來吧!”
薛凜見小路外側已經被水打磨得非常濕滑,便從正要試圖靠近瀑布的姚織夏手裏把椰子殼搶了過來,他先一腳伸向前試探地麵,再伸出修長的手臂接水。
兩人看著瞬間便要溢出來的清澈流水,都不自覺地舔了舔唇。
薛凜將盛滿水的椰子殼遞給姚織夏,姚織夏有些猶豫,沒有伸出手來接。
“上島的第一口椰汁就是你給我們搞到的,這第一口水,當然你先喝。”薛凜又將椰子殼向姚織夏遞近了幾分。
“謝謝。”姚織夏像受洗聖水一樣,帶著莊重和極大的喜悅接過椰子殼。
她先抿了一小口,發現這水沒有半點異味,清冽而純淨,回味甚至有些甘甜,她忍不住開始大口大口地喝,雙手激動地甚至有些拿不穩椰子殼,以致有幾股水順著她微紅出汗的臉頰滴到了地上。
“怎麽樣?是不是像人生第一次喝水一樣?”薛凜在一旁抱著雙臂開玩笑。
姚織夏腮幫子儲滿了水,鼓得像隻青蛙,她把椰子殼推到薛凜手裏,嘴裏發出嗚嗚的催促聲。
薛凜一手把椰子殼舉到額前,仰起頭,張開嘴接水,他的喉結不停地上下滾動,喝到最後,薛凜直接閉起眼,把水都倒在臉上,他甩了甩頭發,又用手抹了把臉。
喝完水,兩人決定沿著瀑布下的小路繼續向前走,前麵的路依著崖壁的走向開始蜿蜒而上,邊走邊能看到遠處腳下的山林,和視野漸漸廣闊的大海。
就在小路盡頭要和平地山林相接的地方,小路一側的崖壁上居然出現了個大洞,兩人在洞門口停下了腳步,仔細觀察著洞內的情況,卻不敢貿然進去,這洞口又寬大又高,隻是洞裏深處太黑,不知是平地還是空的。
“啊。”
姚織夏朝洞內輕聲叫了一下,想感受一下洞的深度,回聲在洞內很快散開來,看來這洞並不深。
“要不我們生個火,進去看看?”薛凜有些好奇,向前探了探身。
正當兩人猶豫之時,洞裏突然傳來猛獸發出的一陣陣威脅性的低吼聲,薛凜嚇得與姚織夏對視了一下,便立即抓著她的手臂就往前麵開闊的平地山林裏跑。
姚織夏被薛凜這緊張的表現嚇得連手裏拿著的椰子殼都掉在了地上,薛凜在前麵拉著她跑,邊跑還邊四處搜索,姚織夏則回頭望向洞口處,想看看是不是真有什麽怪物猛獸。
“快快快!你爬上去,我托著你!”
薛凜把姚織夏帶到一處歪脖樹的樹下,慌張地話還沒說完就彎下腰,雙臂抱著姚織夏的兩個大腿,要把她往樹幹上放。
被趕鴨子上架的姚織夏,隻好在薛凜的催促聲中盡力地往樹上爬,見姚織夏爬得比較高了,薛凜也趕緊攀了上來,待他調整好姿勢,覺得這個高度比較安全了,才放下心回頭向山洞那裏張望。
可等了半天,也沒有任何動靜,更看不到什麽龐然大物從洞裏竄出來。
薛凜沒了耐心,便直接從樹上跳了下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抬起頭納悶地問姚織夏“難道是我幻聽了?”
姚織夏正低頭要回答他,目光卻在他身後的不遠處停下了,“你別動!”
薛凜看到她緊張的神情和嚴肅的指令,身體瞬間就僵在原地,“我不能現在立馬爬回樹上嗎?”
姚織夏沒有回答他,而是立刻將手邊的一根樹枝折斷,向另一個方向用力扔過去,扔的同時大喊道“跑!”
薛凜一聽指令趕緊邁開步子,三下五除二地爬到了樹上,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像猴子一樣這麽靈敏。在樹上大喘了幾口氣後,他轉頭向姚織夏扔樹枝的方向看去。
“那是什麽?是獅子嗎?這地方怎麽可能有獅子?”
薛凜看到那隻發現自己被騙的怪獸調轉了頭,又跑到樹下朝他倆狂叫,他這才看清了它的樣子。
它體型偏大,脊背上長著棕紅色長毛,眼下已經打結了,四隻腳和胸前卻是白毛,嘴邊掛著鮮紅色的血跡,甚是嚇人。
“這是,狗嗎?”
姚織夏觀察了好一會才有此一問,明明是狗吠聲,可這怪物的外觀已經完全無法辨認出是狗了。
“這島上怎麽會有狗?是野狗嗎?”薛凜還在蒙圈中。
“話說,我們怎麽下去啊?”他這才反應過來,兩個人現在騎樹難下。
姚織夏仔細地盯著那條狗,卻忽然發現,它那已經如亂草般的脖子處,似乎被勒著繩索類的東西,她靈機一動,大喊道“嘬嘬嘬,坐!”
那隻原本正在發狂的凶狗在聽到“坐”字時,竟突然停下了吠叫,還一屁股坐在地上,搖著尾巴吐著舌望著他倆。
薛凜看到這一幕都驚了,他半張著嘴,僵硬地轉過頭看看姚織夏,又看看地上的狗,這一刻,姚織夏宛若統領生靈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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