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銀字笙調，心字香燒
陰人接觸不得人間，所以必須投胎後再死去才算是沾染了人間的陽氣。接替的輪回三百年一次。
接替者多出現在大富大貴之家，自出母體便帶著一身弱病，無藥可醫。
能想的辦法便是騙！
從鬼市回來的人身上都會沾上陰間的氣息，能騙過在人間搜尋的士兵。這樣能替他爭取到時間，找尋那些凡世之外的方法來替安國續命。
而兩日後是安國的十五歲生日，一向不喜鋪張的皇帝這次也不知道是著了什麽魔，定要大肆操辦。
今夜帶她去趟鬼市，到那日便知書上所說是真是假了。
臨到生日那天，宮中的盛宴一直擺到夜幕降臨也不見有停歇的意思。
安國感到有些乏了，便想回宮中歇歇。她親自去請鍾離來參加宴會，但當時他臉色十分不好並婉拒了。她也隻當他是因為不喜歡這樣的事情就沒有強求，但沒能看到他卻是今年生辰最大的遺憾。
忽然有兩道黑影在她的麵前閃過，她以為是酒勁上來花了眼，沒有太過在意隻是加快腳步推開寢宮的門。
那扇門先她一步從裏麵打開，一隻手將她拽了進去。
“師父？”安國見到他，臉上自然是驚喜的。隻是不解鍾離為何神色這般凝重，再看周圍——畫枝燭台上的拉住都換上了白色，讓她沒來由的感到心驚，“師父，發生了什麽事？”
鍾離沒有時間多做解釋，還未找好藏身的地方，那些明黃色的火光陡然變成青色。
安國捂住自己的嘴，沒敢發出聲音。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鍾離慌亂的樣子，所遇之事一定很緊急。
燭火變色的同時，他的臉色更是一變。這些都是他在鬼世上買來的陰燭，碰到鬼氣就會變成青色並讓那些東西在光中現行。他們果然來了！
“閉上眼，別出聲。”鍾離讓她躺在床上，見她在止不住的哆嗦幹脆自己躺在她的身邊，將安國摟緊懷裏，“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要出聲，裝作睡著了知道嗎？”他輕輕拍了拍安國的背，“別怕，我在這裏保護你。”
安國雙手緊緊的抓住他的衣服，縮在他的懷裏點頭。鍾離身上獨特的藥草為鑽進她的鼻中，安國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是這裏？”
“不是這裏吧？”
細微的談論聲在床邊響起，那兩個人爭執起來。
“明明是它把我引過來的，它顯示鬼使大人就在這裏。”
“可是你倒是自己看看，他們兩個人身上都有陰間的氣，還有名帖烙印。不會我們要找的……”
“不是？我仔細看看……”
緊接著鍾離能感覺有什麽東西靠近自己，一股涼意在身上遊走。他假裝夢囈，動了動將安國摟的更緊了些。
“不像啊……難道真的是它壞了？”
不知道他們口中說的“它”到底是什麽東西，鍾離壓製住心底的好奇，不能再關鍵的時候功虧一簣。
“不是不是，走吧，我們再去別處找找……”
談話聲消息了，屋子裏的那股涼意也像是被抽走了一般。鍾離還不敢掉以輕心，等了一會真的沒了聲音後才小心翼翼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看那些燭火。
它們已經變回了溫暖的黃色。
“呼……”鍾離放開安國，坐在床邊，長長的舒出一口氣，“聽到了？”
“嗯。”她點頭，眼中的驚恐還未消散，“是什麽？他們在找什麽？”她的心裏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這件事絕對和她相關。
安國坐到他身邊，因為害怕始終不敢放開抓著他衣袖的手。
“沒事。”鍾離怕嚇著她，輕描淡寫的笑笑，“有我在。”
“以後……”安國看向他，眼中充滿期待，“以後師父會一直在嗎？”
不知不覺間，安國已經從那顆焉巴的豆芽長成了一顆散發著香氣的飽滿果實。向來不施粉黛的她，今日為了應景也打扮了一番，精致許多。
他的心猛地動了一下，驚愕之後便擰起了眉頭。驚得是他竟然覺得這樣的安國讓他有些移不開眼。不滿的是自己糊塗了，他怎麽可能對這位比自己小了快一旬的公主產生什麽感情。
“紅纓替我上的妝，我知道一定可笑極了，我這就去洗了。”她敏銳的捕捉到鍾離的情緒，卻會錯了意。她想起早晨打扮好之後，第一個就想讓他看見這樣的自己。幸好那時候沒有衝動，不然在鍾離的眼中她一整天都是這副可笑的模樣了。
“很美。”鍾離拉住她。
安國驚得微微張開嘴，抬頭對上他含笑的眼睛，心中已經慌亂一片，耳邊盡是雜亂的心跳聲。
“師，師父……”她結結巴巴的說，“師父……喜歡就好。”她低下頭，臉頰上飛來兩片紅暈，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師父，我的小名叫沐春。母親都私底下叫我沐沐，你可以不必叫我公主的。”
從鍾離的角度看過去，她嬌羞的樣子甚是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欺負一下。
隻不過，這顆香甜的果實輪不到他來采摘。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經曆，明明帶著滿身的驕傲俯視所有人。可就在遇到了那麽一個人之後，感覺到自己仿佛突然卑微到了塵埃裏。
冰冷的湖水將他的身體包裹，鍾離睜眼卻看不到一絲光亮。
三途河的河水隔絕了所有的光，深入其中便會發現，原來裏麵隻有一片黑暗。他感覺到無數雙手在撕扯著自己的衣服和身體，那些手努力伸向高處試圖抓到些什麽讓自己浮上去。
他並不掙紮，任由它們拉扯。
忽然，一雙手罩住了他的眼睛。
回憶斷斷續續的開始了。
十六歲的安國已經長成了花朵般嬌豔的模樣，平日裏隻是生病多了一些。比起幼時完全像個正常人了。
皇帝感念鍾離的高超醫術，賞賜了他不少東西。國內外更是響徹了他的名號，可就在不久之後。神醫鍾離離開皇宮，再沒有了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