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落地

  “張姨，老樣子。” 李韻墨直直走進廚房，掀開門簾招呼了一聲。


  “陌陌就你一個人？”


  “昂，今天想吃姨做的飯了。下了班就跑過來了。”


  “沒叫笑笑一起？”


  “笑笑今天加班，來不了。”


  “行，你先找地方坐，姨一會兒就給你端過去。”


  “好嘞。”


  李韻墨放下門簾走了出來，走進了十號包廂。那個包廂一直沒人，是張姨特意給她和楚笑笑留的。這麽多年一直如此。


  李韻墨走進包廂坐了下來，拿出手機消磨起了時間。沒一會兒，店裏的服務員端著菜走了進來。服務員來來回回進了三四趟。李韻墨看了一下桌子上的菜，一盤素炒油菜，一盤酥肉湯，還有一碗米飯，以及多出來的一小盆上麵蓋著肉醬的東西。


  李韻墨皺了皺眉頭，指著那蓋著肉醬的東西“我沒有點這個啊。”


  站在一旁的服務員語氣緩慢的說道“試試味道。”


  那服務員的聲音有些熟悉，但是又不像是店內的老夥計。李韻墨抬頭一看，自己跟前站著的服務員居然是李勤。


  “哎，你怎麽在這？”


  “我沒什麽本事，就會做做飯。所以蹭我妹的麵子來張姨這邊幫幫忙。”李勤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菜接著說道“這是我做的，謝謝你幫我辦了身份證。”


  李韻墨擺了擺手“小意思。我嚐嚐。”李韻墨說著夾了一筷子。她發現那肉醬下麵居然是豆腐，但是豆腐的顏色又有些淡黃色。李韻墨嚐了一口發現，醬汁很入味，而且那不單單是豆腐，還有蛋羹,豆腐和蛋羹混合在了一塊。


  李韻墨驚訝的看著李勤說“張姨這館子裏又要多一道招牌菜了。可以啊，李大廚。“


  李勤憨憨一笑，掀開了門簾“你慢慢吃，我先去忙活了。”


  晚上李勤回到“家”裏已經九點半了。楚笑笑趴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李勤走進門楚笑笑頭也不抬的問道“今天有什麽收獲嗎？”


  李勤搖了搖頭。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月了，自己的事情還是毫無頭緒。半個月前自己的新身份證終於也下來了。李勤打算出去找一份工作，畢竟不能一直讓楚笑笑養著自己。想來想去，李勤最終打算在張姨的飯館裏打個雜。憑借著自己以前當記者的經驗，這老館子裏或許能打聽出來些自己需要的信息。


  李勤換了衣服換了鞋坐在了楚笑笑的身邊拿起手機開始繼續翻閱。沒一小會兒，楚笑笑突然一把搶過了李勤的手機。


  “你”


  “李老頭，自從我給你買了手機，你就天天翻新聞，天天翻。你不能幹幹別的嗎？這屋子就我們倆。你天天就抱著手機，也沒人陪我說說話。就好像這裏隻有我一個人住著似的。”楚笑笑嘟著嘴，她確實有些生氣。李勤這一個月來基本沒和自己搭過幾句話。本來有些暖和的老房子又變得有些冷清。


  李勤歎了口氣，他現在實在沒有心情去迎合楚笑笑的這點兒小脾氣。自己已經在這裏待了一個月了。老秦也死了，車站也沒了，所有的線索全斷了。這一個月來他雖然已經基本適應了“未來”生活。雖然未來的生活很好，但是他時時刻刻都記得自己的身份，都記得現在的自己應該是個“過去”的人。


  楚笑笑冷哼一聲，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


  李勤知道楚笑笑生氣了，雖然不知道她因為什麽而生氣，但是從摔門的聲響來看應該不是小事。


  李勤坐在電視機前調到了新聞頻道繼續看著新聞。


  第二天一早，楚笑笑起床拉開屋門的時候，李勤已經不再家了。餐廳的餐桌上放著一碗溫粥，一碟小菜，兩個餡餅。楚笑笑坐了下來看著桌子上的早餐微微一笑小聲嘀咕道“這還差不多。”


  八點的時候，張姨走到店門口發現店門已經開了。走進去一看，李勤已經將最後一張桌子擦得幹幹淨淨，整個店內就像是翻新了一遍。


  “哎喲，小李，你這”


  “起的早，沒什麽事幹就過來把店裏收拾了收拾。”


  “哎喲，你這孩子。你吃了嗎？沒有的話姨現在給你做點兒吃的。”


  李勤本來想拒絕但是張姨已經進了操作間。沒一會兒，她又端著一碟包子放在了桌子上“來，湊合吃吧，嚐嚐姨這包子。”


  吃完，李勤端進了廚房將盤子洗刷完又出來坐在了張姨旁邊。因為距離中午還早，店員也都還沒來。李勤給張姨倒了杯水問道“姨，你以前不是幹這行的吧？”


  “喲，你怎麽發現的？”張姨那雙小眼睛裏閃過一絲喜悅。


  “昨天看您核對賬本核對的那麽快，都不用計算器。”


  “我以前是在一家服裝公司裏當會計的。去年回來接受的店。”


  “那您丈夫和孩子呢？也在這邊？”


  張姨搖了搖頭“我家那小子，去年考大學，走了。我丈夫，去年癌症，不在了。”


  “不好意思”


  “沒事”


  “那您怎麽不在那邊待著，大城市，大公司，發展應該很好。”


  張姨又緩緩地搖了搖頭，轉過頭看著李勤。那溫和的目光裏卻包裹著滄桑“你還小，很多事，都不明白。這家店是我奶奶開的，我奶奶傳給了我爸。我爸傳給了我。這家店，夾雜著三輩人的回憶。我舍不得讓它斷在我這一代。”


  按輩分，眼前這個應該算是自己孩子輩，但她卻講出了一句很樸素可李勤沒有想到過的話。


  看到李勤臉上那不解的表情，張姨又笑了笑說“落地生根。樹會開花也會散葉，但是花也好葉也罷最終都會落在樹根的上麵。這館子就像是我們家的根。根生在這，我們又怎麽會願意走遠。”


  李勤低下頭看著紙杯裏那淡黃的茶水。落地生根，自己在這裏出生，不論中間在外飄散多久，最後在這裏死去。這是李勤所向往的開始和結束，但是李勤很迷茫，自己的開始和結束，是否能像這家老店一般染上記憶的舊顏色。


  對於一個被時間遺忘的人來說，這簡單的順其自然的事情卻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休息的時間結束了，店員們陸續的走進了店。一個多小時候，客人們也陸陸續續的進出。


  中午十二點的時候，走進了一大家子人。大概有十來個。最前麵的是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太太。


  沒一會兒才知道這一家子是來過生日的，今天是老太太的70歲大壽。看得出老太太和張姨也是熟人。張姨拉著老太太閑聊了兩句就請老人家進了最大的一間包廂。


  不過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李勤端著茶壺進去倒水的時候，老太太突然拉著李勤的衣角。那快掉光牙的嘴裏沙啞的哼嚀道“你是你你，你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