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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反骨

  我和胖子在雨水中笑得痛快,雨滴順著笑嘴咧開而流入喉腔,引得一聲聲咳嗽不休。


  最後一聲爆炸傳來的聲響,淹沒在雨勢滂沱的白天。


  終於擺脫了那些追魂陰兵,然而陰山四處出現的滑坡逐漸匯聚。


  幾百年前,黃河堵塞了河道而形成地上河,那模樣就是如此。哪怕大象大小的岩石,在大勢所趨中也是一粒砂子,而隨著整個陰山的重組,我們幾次險些死在亂流中。


  當我們從陰山山頭來到陰山山腰時,暴雨終於小了,變為西瓜子大小的雨滴,仍然把泥土澆得透濕。身下的馬受不了,兩隻前蹄一彎,跪倒在地。


  我和胖子摔在地上,也不疼,有水的黃沙土,軟綿綿的比席夢思舒服,我差點倒在這溫柔鄉中。


  胖子拽著我繼續走,現在待在山上,危險也隨時會讓我們兩個與世長辭。兩匹瘦馬跟在我們後麵,流血跛足的樣子十分慘烈。


  我生出一個心思,要不回了部族,把這幾匹馬買下來。


  這次收獲不小,買下它們綽綽有餘。到時候托人養在部族內,偶爾我還能來度假騎馬。遼闊的草原無天無地,隻有自由和奔放存在的平原上,人心再寬闊,也顯得狹隘。


  後來我們追上了赫爾目珠和大煙袋,娘娘腔他們已經分開。


  回到部族的措辭,大煙袋已經與赫爾目珠商議好。


  既然出來了,遵從青巴禪師的遺願,赫爾目珠不能住在部族裏,他們這一代的使命,在今天已經終結。長大的雛鷹總要飛翔,所以青巴禪師讓赫爾目珠跟著我混?這是我的猜測,反正是賴上我了。


  幾天才能回到部族的路程,硬是讓我們縮短成一天半。


  那是何等的速度,比之來時的從容悠閑,現在我隻想喝碗熱的奶茶,吃一塊流著黃金油水的烤肉。


  這場大雨下了三天,還好陰山附近少人,比較濕潤茂密的山脈,滑坡雖然有,但沒有那種顛倒乾坤的威力。


  吃的沒有,一路上我們喝水充饑。


  現在山裏到處是流轉蜿蜒的小溪,時而還有各種五顏六色的蘑菇。赫爾目珠采了一些,說是沒毒,我們是不敢吃的,將就著說不餓。


  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


  這話有道理,才進內蒙古幾天,我就從小帥哥蛻變成滿麵滄桑,一肚子故事的中年大叔。摸摸下巴長出來的胡茬和蓬鬆如雞窩的頭發,倒映水中的臉,洗淨泥沙還是那棱角分明的帥氣。


  看來之前我誤吞的那惡心東西,並沒有給我的身體造成影響。這事我也沒說,安靜的放在肚子裏。


  提起精神繼續走,偶爾騎馬狂奔一會,馬累了就坐11路公交車,省水省電省油省錢(顧名思義,兩條腿)

  回到部族,看見裏麵升起的篝火時,我才頓悟,這才是人間!

  支撐回到部族,人和馬都在虛脫昏迷的邊緣。馬被人牽走好生飼養,胖子和大煙袋幾乎爬在馬背上拉不下來,像極了一隻大牛虻。我就不管這麽多,看見趕來的敦厚的蒙古壯漢,我直接睡在地上去尋那夢中仙境。


  吃飯睡覺是本能,也是人生最享受的事。


  等我的饑渴戰勝了睡眠時,外麵的天已經亮了,暴雨消散,露出湛藍的天空和比綿羊還白的雲朵,空氣中,是牧場帶來的草香味。


  我懶懶的伸了個懶腰,左右活動啪啪作響快要生鏽的骨骼關節。揉了揉幹澀的眼睛,才弄出點精神氣。


  胖子還在那抱著鋪蓋卷睡覺,呼嚕聲比敲鑼的都響。大煙袋早就醒了,出去吃香的喝辣的,我找了一群,聽人說是出去學騎馬。


  看不出這老頭對這種事還有興趣,不過聽說他是朝著附近河流的下遊去,我就知道這老頭賊心不死。他是希望這些地下河冒出地麵,能把那些金磚帶到上遊。


  不過結果肯定叫人失望,我先去找人家弄了點吃的,把肚子解決好。


  赫爾目珠和大煙袋已經把事說了一遍,其中有大煙袋打掩護,一個故事下來,大煙袋在裏麵肯定擁有了苟利國家生死以的高尚人格。


  並且赫爾目珠向阿巴嘎表明了去意,阿巴嘎表示理解,囑咐赫爾目珠在外麵要小心,歡迎他隨回到部族。當我問起赫爾目珠的近況時,得到的答複是,赫爾目珠已經收拾好了東西等了我一天了。


  我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這下還真有點麻煩。我自己養自己就有些問題,要回去啃老吧,估計除非殘了或者癱了,這種情況不存在,再說我也幹不出來。


  要讓赫爾目珠跟著胖子,胖子自己也不正經,會帶壞人。


  大煙袋也是,老奸商一個,赫爾目珠跟著他,幾年之後,潘家園就會新鮮出爐一個市儈奸商。


  這會,大煙袋出去騎馬還沒回來,估摸著這老頭在黃昏下別把石頭當成金子才好。


  我尋了塊肉幹烤著吃,胖子聞香醒來,打著哈欠來剝奪我的勞動成果。


  “小同誌,回去了留個地址給胖爺,胖爺有空去慰問慰問你,給你籌備點年貨。”


  “得得,離過年還有幾個月。你這高瞻遠矚也忒高了點。四川還有幾個好玩的地方,你到了我請你逛逛。”


  盤算口袋裏的錢,剛才我和阿巴嘎商量,把那幾匹運我們回來的馬買下。


  其實這幾匹馬沒個把月都將養不好,我買下也當償還牧民的損失。


  這裏至少幾十年內不會有太大變化,這裏生活的牧民依舊會保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習慣。大城市裏麵人擠人,一平米的空間也難空得出來。這馬我雖然買了,不過不可能弄回去。


  幸好這裏的人樸實,阿巴嘎同意放牧的時候幫我養著這幾匹屬於我的馬。


  我現在在草原上,也算小有資產,以後度假的時候可以來這住。


  “有件事胖爺得和你說清楚,那個赫爾目珠,你真打算帶著他?”


  胖子嘩啦撕下一塊烤肉,不知是否是無心還是有意。


  “我這也沒辦法,正所謂君子一諾重千金。再者說這個社會,也餓不死人,他也能說漢語,估摸著尋個工作多半還行。”


  我是這麽想的,他有手有腳,我當然不可能白養他,在我手裏,每一分錢都要發揮一分錢的作用。


  “這樣最好,胖爺這也是怕你吃虧。到時候你給他隨便找個工作,逢年過節去慰問慰問就行,有什麽心事大事要幹,千萬別和他說。”


  胖子吃著別人的肉,還防著別人。不能說是不知道知恩圖報,隻是胖子辦事,互相分得很清楚。


  “有問題?”我好奇胖子的話。不過既然他這麽說了,絕對有其用意。用句誇張的話:胖子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米都多。


  “這人怎麽說,雖然幫過咱們救過咱們,可不代表這就挖心挖肺了。胖爺是沒啥證據,反正就是心理上,你離他遠點。有時候扮豬吃老虎,瞎子吃湯圓心裏有數,這都是發生在不起眼的人身上。”


  “行了,我就一普通老百姓,現在才是共青團團員,能有什麽大事。”我應付道,還是先吃飽喝足再說。


  傍晚,大煙袋回來了,騎著馬,依舊不能遮掩他猥瑣的氣質。提起赫爾目珠,沒想到大煙袋和胖子眾口一詞,話裏話外,似乎都有戒備。


  “我說你們兩個是串了口供是怎麽回事,要我離他遠點,總得拿證據,不然不得寒人心了?”


  異於他們對於赫爾目珠別樣的態度,大煙袋說得振振有詞,拿出一個證據。或許在古代,這還真是一個鐵證。


  “爺,那我明說,這人腦後有反骨,交人萬不可和他交心。”


  反骨,就是指腦後枕骨突起。從命格來說,這類人不忠不義,極具反叛之心,民間俗稱锛兒頭。


  我聽了覺得好笑又感覺不足為慮,這算是什麽證據?

  要麵相能看定一切,大煙袋這尖嘴猴腮一看就是早死夭折之相。


  “這可不是玩兒的。昔日關羽引魏延歸降劉備,來到帳下,孔明卻喝令刀斧手推下斬之。劉備問何故,孔明說:吾觀魏延腦後有反骨.……故而斬之。後魏延保住了性命,卻再沒有被大用過。直到諸葛亮死後,魏延果然反了,馬岱受軍師遺命於軍前斬之。”


  大煙袋又推舉一事例,恐怕是三國演義看多了。就算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聽到了這是有多傷人?


  “行了行了,第一我不是諸葛亮,第二他也不是魏延。第三,反骨這事隻不過是骨骼位置問題,算什麽證據。”


  比了個暫停讓他們別說了。赫爾目珠要從內蒙到內地定居,還需一些手續,托大煙袋找人辦了。正好這幾天就是蒙古祭祀成吉思汗的日子,無異於又有一場飯局。


  接下來那幾天就舒坦夠了,都說偷得浮生半日閑,我們除了騎馬還跟著一起放牧,主要是圖個新鮮。當祭祀成吉思汗的節日降臨時,雄渾的號角在部族內外吹響。


  作為成吉思汗的後裔,他們相信,自己體內流淌的血液,有一大部分來自於祖先,包括他們擁有的力量和肥美的水草,都來自祖先的恩澤。


  這是部族最大的一次傳統節日,屬於部族幾百口人的慶典。


  我們三個半人掛著白色哈達,偶爾幫忙搬運東西,胖子忙著顯擺自己孔武有力,順道調侃調侃那些姑娘。


  期間我觀察過赫爾目珠,似乎這人沒什麽壞心眼,大概是胖子和大煙袋太過於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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